《花音秋山月》第53章 一代狂徒

    花音拿起纸笔，将曲谱中的宫、商、角、徵、羽五个音用对应的地、水、火、风、光来替换抄录，再将音高、节拍替换成法术公式常用的算术符号，不过算术符号的可能性太多，在保证逻辑正确的情况下，经过许多次尝试与修改之后，她将第一节曲谱翻译得到了六十多个结果。
    再将每一种结果对应的算术符号翻译，代入到后面的几节曲谱中去尝试，又能排除一些逻辑错误的可能性，就这样将六十多个结果逐一代入与排除，花音用了整整三个小时，终于得出了算术符号的唯一翻译解。
    再花两个小时，将整本曲谱729个小节全部按她推算出来的唯一翻译解，抄录在了一本空白笔记上，如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的小姑娘，早就忘了自己因此翘了一上午课的事实。
    “729个小节……这好像729份元素配比啊。”
    元素配比是一个法术公式的核心，每一个法术本身的不同形态都拥有完全不同的配比方式，就像空气立场和闪电风暴，都是纯风元素形成的领域类法术，但一个只是作为低阶法术用来隔离外界，一个却是拥有超高伤害能力的大型范围法术，其中天差地别，主要来自元素配比。
    手中这729份元素配比，似乎承载了这位“十四桥”的一生心血，“难怪明星里没有这个人呢。”花音望着手中的笔记陷入沉思，“难道《烟波谱》的作者是一个法师？要用这样的加密方式来保存毕生心血，就像武功秘籍一样，准备留给能懂她的有缘人？”
    开篇词让花音判断作者似乎是个被心爱之人辜负的女子，不过手中这些法术配比，似乎比开篇词更让她难懂了——花音这些天里，在一二年级的课本上见过不少法术公式了，其中的配比部分，根本没有像烟波谱里这样写的。
    从思路到构成到数值到顺序，完完全全不一样。
    难道都是三阶甚至四阶五阶的法术？
    花音挠挠头，三阶法术课本要借来倒是不难，但四阶就完全不一样了。
    四阶法术，因其复杂的构成特性，是法师的第一道门槛，是否能跨过，全靠自己。
    风雨学院之所以每年都有那么多毕业班学生因无法通过毕业考核而留级，就是因为四阶法术不再像一二三阶那么通用简单，作为高阶法术的入门，是无法直接从课本上领悟的。
    课本上的四阶法术公式，只是一个通用框架，而高阶法术精确无比，要真正施展出来，需要根据施法者自身的精神力构成来量身定制，可以说，同样一个四阶法术，对每个施法者来讲，所需要的元素精确配比，都是各不相同的。
    这也是为什么云白雪从小用无数教学资源堆砌起来，却也只能止步在四阶之前。
    每一个四阶法师，都是在无数凶险战斗和生死一线中成长出来的。
    云白雪尚是一年级新生就要加入FTF战队，打的也是这个主意——真正去野外的实战火拼，危险太大，她爹肯定舍不得这个掌上明珠出去打生打死的，相对来讲，FTF赛场拥有更好的安全保障。
    一旦云白雪通过四阶法师的考核、申请进入法师协会，从此云白家就能立稳政坛与商界，那兰奇世家就再也无法与他们相争。
    花音又仔仔细细把笔记从头看了遍，这729个小节竟然比她当年一窍不通时看《生活手册》上的基础法术公式还要晦涩难懂，好像已经不再是她这个层面的人类的思考方式了。
    全部看完，与她已知的法术公式相比，唯一能找出相似配比的，好像也只有一个传送术，而且就在第一页。
    传送术是二阶法术，却通常要有四阶法师的实力才能施展，如果把它当成四阶法术的话，那烟波谱所记载的，极有可能就是729个高阶法术的配比思路——而且，烟波谱的思路太过惊艳，远远超出了她现在的想象极限。
    就好像她还是生活在二维维度的智慧生物，还在研究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
    可更高维度的三维智慧，却能直接将空间折叠来实现点与点之间的瞬间传送，烟波谱里的思路，好像就是在更高的智慧层面做出的架构——跳出了现有法术理论的思维局限，从更高的角度来配比法术元素。
    “可惜我现在没有法杖。”花音合上笔记，叹了口气，“不然可以用烟波谱的思路来试试开传送门，如果这一页确实是十四桥对于传送术的解读的话。”
    花音和初空来到平原列车车站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冥想日和祝福日是劳动者每周放假的日子，也称为“双休日”，特别是明天的祝福日，常年伴随着大小庆典，出门的人自然多，车站里人头汹涌，和那日她一大早回来时冷清空旷的车站完全不一样。
    花音在车站里见到了不少其他职业服饰打扮的人们，有穿着神职服装的光头修士走在神职者专用通道上闭目祈祷、怀里却抱着一本《残碧川冈坂全裸写真赏》；有带着一群凶残鬣狗的奇兽师正在和托运处吵架、硬说自己这几头獠牙垂涎的鬣狗是宠物乖狗狗、不会伤及他人不应该走托运流程；有拿着长柄伞的气象师帅哥被一个大婶拦了下来说他的雨伞戳到她的屁股了、今天不跟她回家就没完……花音甚至还见到了一些和初空戴着同样面具的人们，穿着打了补丁的麻布衣服，从出站口走出来，言谈甚欢，像是从瀚海故土来风雨城旅游的。
    初空也是一身常服，除了浑身散发的冷气让路人不由自主远离他三尺开外，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花音紧紧跟在他后面，生怕跟丢了又被他骂一顿。
    这是她第二次坐上平原列车，对于这种行进缓慢（虽然已经比高铁快了十倍了）的交通工具，尝过传送门销魂快速的旅行滋味的她是十分不情愿的。
    可初空不给他开门，她也没办法，只能心里希望着下周赶紧把法杖做好，就不用再看他脸色了。
    而且这个人……简直比王不败还闷。
    王不败虽然说话有点障碍，至少还会跟他们一起玩，但这个人一上车，就靠在位子上，一句话不说，像是睡着了一样。
    花音终于忍不住戳戳他：“你……会幻术吗？”
    “略通一些。”他说。
    “那你可不可以把那什么金蛛王幻化一下，变成小猫小狗？”花音抖着浑身鸡皮疙瘩说，“让我面对蜘蛛我会死的！”
    “……废物。”
    TAT
    料到他会骂她，花音痛苦地别过脸去，简直不敢想象她今夜要面对的是什么。
    列车平稳安静地行驶着，旅程漫长而清闲，流浪之湖位于守望河流域与知返河流域的交汇处，与风雨城相距几万公里之远，从风雨城过去，相当于横跨了半个天际大陆，等到站时，起码也是天黑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啥不开传送门。”花音呆得闷，索性掏出课本看了起来，又不知为何看不进去，大概是和这个人一起出门的关系……她忍不住问他，“我先前了解了一下，很多法师都会留一个传送拓印在天际大陆正中心的联盟车站，这样无论去哪儿，都可以从那里出发，大幅缩短出远门的旅行时间，你是……没有留拓印？”
    “有。”
    “那为啥不先传送过去再坐车啊？那样快多了呢。”小姑娘一脸“你的数学不会还没我好吧”的表情。
    初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跟我来。”他说。
    花音跟着他，穿过十几节车厢，一直到了列车末尾，是一处露天的观景平台。
    列车行驶在无人平原之上，冬春交界时的小雨正淅淅沥沥地落在一望无垠的平原草地上，也落在观景平台的列车甲板上，发出叮叮叮的声音。
    天色空濛，积雪已消融，空气中带着泥土的香气，延绵起伏的山峦隐在视野尽头的雨雾深处，这是花音来到天际之后，第一次见到雨中的平原景致，她不由得伸出手去接那天上落下的雨点，掌心的触感湿凉又真实，她听到他说：“传送通道里，永远看不到这些。”
    说着他也走到她身边，像是与她一样深爱着这般世界。
    两人就这样站在列车的露天甲板上，许久都没有说话，仿佛天地之间除了清澈空灵的雨声，一切都可以被忽略——不知为什么，即使与他不说话，就这样站在一起，她也觉得特别开心，甚至为此庆幸还好没有走传送门。
    直到一阵伴着烟味的喧哗声打断了这番清净。
    花音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为首的是五个浑身穿着名牌、戴着金链子的商人，由一个学徒为他们打着伞，也来到这露天甲板透气。
    一个头顶没剩几根头发的商人正在大声吹牛：“哈哈哈，幸亏老子机智，提前两天就打听到了小鸟丸正缺金晶线做今年的生日花嫁礼服，我跟云白雄说了这事后，他直接将手下十二大高手中的大主教杰拉德、大法师库克、万能者欧文派来帮助我们去取那金晶线，结果却是要为我们做嫁衣了。”
    “云白雄手下的高手是厉害，可惜一直陪着他出入商场，与这个世界脱节太久，天际十万秘境怕是都认不出几个。”一个年纪最大、头发花白的老商人说，“多亏了你，否则这美差就轮不到我们了，那云白雄也是人傻钱多，根本不知痛苦洞穴里最值钱的并不是二十年一卷的金晶线。”
    “那什么最值钱啊师父？”那撑伞的学徒问道，看样子是老商人的得意门生。
    “嘘——”老商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向花音和初空指了指，“有外人在呢，搞不好也是同样目的去痛苦之穴的法师，这可是我们商人公会保留了五百年的秘密，等到了那里我再跟你细细讲。”
    秃顶商人顿时鄙夷：“穿那么破烂，不像是法师吧，现在法师可比当年富裕多了，整天来我们商人公会订材料的那些法师协会的人，哪个不是百万起步的大手笔？”
    一个挺着大肚子、满脸络腮胡子的商人也瞅了花音两人一眼：“那面具，好像是瀚海故土的人啊，双休日出门来旅游的？”
    “哈哈哈哈，哎，各位，我说……”一个脖子上戴了三串金项链的中年商人忽然笑起来，“那不会是瀚海领主吧？”
    这话说完，所有人先是一愣，接着纷纷大笑起来：“老铁，你也太能扯了，瀚海领主那是什么人？抢遍天际十万秘境的一代狂徒，一个传送门就是几万里来回，怎会沦落到坐平原列车的地步？”
    “我们是为了行踪不引起联盟监察部的注意，才忍气吞声来坐这不用实名登记的平原列车，哎，车厢里真是臭死了，还是这里好。”秃顶商人抽了口富贵烟，笑道，“还好那瀚海领主一百多年前偃旗息鼓了，不然别说金晶线，连我们商人公会五百年一出的秘密，恐怕都守不住咯。”
    络腮胡子商人说道：“云白雄虽然是商人公会会长，但他常年在外忙着谈合同签项目，这商人公会的秘密，从上一任会长过世后，一直由我们五位老掌柜把守，连云白雄都是不知道的。”
    小学徒怯生生道：“云白雄手下的三大高手这次来帮我们呀，那他不就知道秘密了么？”
    “没事。”秃顶商人说，“就算知道，也是五百年后的事了，嘿嘿，谁知道五百年后有没有第三次世界大战、有没有世界毁灭呢，我们今天先拿了再说。”
    老商人却摇摇头，像是回忆起了当年十万秘境都被瀚海领主一个人包场支配的恐惧：“也真是蹊跷，这瀚海领主突然一下就把所有资源让出来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我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不过花音没听到他这番自言自语，只听得他们在说什么秘密，又听得他们评价瀚海领主曾经的“丰功伟绩”，于是她两眼放光地拉了拉身旁之人的袖子，小声道：“一代狂徒啊，哇，你以前那么厉害的吗？”
    面具后的脸扬起一个骄傲的弧度：“我一直都很厉害。”
    “那……他们说的是什么秘密啊？”小姑娘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