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城翻了慧觉法师一眼,说道:“我知道法师足智多谋,人脉甚广,可我今日前来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我现在只想知道法师是否有法子让圣上下旨为皇兄销案!”
慧觉法师无奈地一笑,放下茶杯说道:“你若是听我讲完故事,我便有法子让圣上销案。”
乐城一听法师这么说,不禁眼前一亮,说道:“那好吧,你快点讲吧。”
慧觉法师苦笑一下,微微摇了摇头,看着乐城说道:“大概盘古在开天地时便有意让一物降一物,我遇到你算是彻底没辙了。我何家在江南是富甲一方的商户,世代与官府都有着密切但不亲近的来往;江南的桑蚕、绸缎、茶叶,尤其是粮食、盐业,我们何家都参与经营。可惜商人虽有钱财,却没什么地位,以至于你的外公死活看不上我。我家原先不过是地方的富户,可自从我追随你母亲到长安后,通过与各方人士打交道,我渐渐发现朝廷也是有钱才能运作,朝廷的一切运作归根结底是靠钱来运作,于是我想到了可以通过控制财富来影响朝堂。于是我一面在江南编织我的财富网络,一面在长安城中通过各种渠道接触朝廷官员,通过他们的权利去控制财富,再通过财富去影响官员的决策。官员要的是政绩,我便用掌握的财富为他们提升政绩;商人要的是利益,我便用官场的关系为他们谋取利益;人们需要什么,我便设法给他们什么,这样便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掌控了他们。只是叛乱之后,朝局大变,我不得不重新布局了。”
乐城有些惊愕地看着慧觉法师,难道他真是那个站在暗处就可以影响朝局的人?于是问道:“可是雁过留声,你若具有这样的能力,总是会有人察觉的。”
慧觉法师微微一笑,说道:“我是多面的,可我只会让人看到我的一面。比如沈毅只知道我跟长公主殿下关系亲密,在京城能帮他做生意,而我只限于在生意上帮他;京城里的官员,我大多是通过你和其他人来打交道,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有我这个人。我的计划都是通过身边的人去刻意的影响,而不是直接实施,所以人们更相信那是他们自己的判断。”
“你这样操纵朝局,对我大唐来说实在是个极大的隐患,你就不怕我向朝廷举报你,把你抓起来?”乐城威胁道。
慧觉法师笑起来,问道:“你举报我什么?有证据吗?谁会相信你?再说了,抓我有用吗?贫僧身上什么都没有,得不到任何东西,抓我又有何益?贫僧本身没有钱,我只是能调动这庞大的资产罢了,这就叫藏富于民。”
乐城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她十分震惊地看着慧觉法师,眼前这个自称贫僧的法师,实际掌控着大唐的半壁财富,这太令乐城吃惊了。通过控制财富来影响朝堂,这是她从未听过的。以前她总认为只有高居皇位之人才能控制一切,左右他人的命运。
不过江南的游历使她相信慧觉法师所言不虚,朝廷之本的确是财富。虽然在朝为官的人是看不起商人,但掌握了巨额财富的人就不再是简单的商人,他的确可以影响,甚至是左右朝堂!只是这样的机密,慧觉法师怎会轻易告知外人?
“那你如何就信任我,和盘托出你的真实面目?”乐城问道。
慧觉法师看看乐城,说道:“因为你是丽娘的孩子,我本想将这驭人之术传授于你,使你能左右朝局。你虽然在皇家身份卑微,但却有救驾之功,在圣上面前有几分薄面,却可以不引人注目,是最好的人选。可是你在这方面实在愚钝,才智欠缺,实在令我失望啊!”
乐城看看慧觉法师,觉得他说的没错。自己的确不够聪明,也对这种在暗地里算计人的行为不齿,若不是为了皇兄和夫君,自己绝不会跟这样阴险的人搅在一起。
她看看慧觉法师,问道:“法师慧眼,应该早就知道我不是这块料,那就不要再瞎耽误功夫了。我之所以愿意配合法师,完全是为了家人;当然,兼顾着为了大唐的百姓。法师的故事讲完了?那该告诉我如何请圣上销了皇兄的案子了。”
慧觉法师是一脸地失望,看着乐城他深深地叹口气,说道:“知道我现在心里什么感觉吗?”
乐城撇撇嘴,回道:“法师大概心里骂我是朽木不可雕也,可是我的确不擅长此事道,法师还是别费神了。”
慧觉法师笑起来,说道:“看来还不完全是朽木。唉!来日方长吧,看来我需要耐着性子,慢慢打磨你这个榆木疙瘩。你父母都是极为聪慧之人,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孩子呢?”
乐城苦笑一下,说道:“母亲跟我说过法师是城府极深之人,让我有事便找你,你会帮我的。”
慧觉淡淡一笑,他瞟了一眼乐城,见乐城急切地看着自己,慢吞吞地说道:“找个机会进宫,跟圣上说济王没几日了,请圣上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就放过他吧。圣上也没几日了,会答应的。”
原来这么简单,白白在这耽误了半天听故事,乐城急忙谢过慧觉法师,告辞回去了。
一夜寒风过后,今冬的初雪洋洋洒洒地下起来。济王越发的感觉不好,一夜不安,早上一醒来,便咳了半盆的血。梅香待他稍有缓和,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端来药碗喂他服药。
济王自知自己已临大限,其实他早就暗地里拒绝服药了,只想早日解脱,这样梅香母子或许平安。这就是身为皇子的悲哀,兄长临朝,其他兄弟竟成了隐患,需要铲除。
他拉着梅香的手注视良久,看着发髻凌乱,不施脂粉的梅香感叹道:“记得初次见你,是在曲江的皇家御苑,你站在一群秀女中,可我偏偏就注意到你。依稀记得你那天身着一袭粉色碎花襦裙,粉面含笑,站在一丛迎春花树旁,显得格外清秀雅致,不由得盯着你看了许久。”
梅香苦笑一下,说道:“夫君怎么想起这些了?妾身也记得殿下当时身着一袭朱红铭袍,随着皇子们迎面走过来。这么多华贵的皇子之中,我却偏偏注意到人群中的你;乌发玉面,清冷孤傲,与众不同!你在廊下立定,我透过一树梨花望过去,殿下是那般的仙气袭人,摄人魂魄,不由得心驰神往。”
济王淡然一笑,接着说道:“梅香,跟着我让你受苦了,是我拖累了你。这些年既要抚养孩子,又要照顾我,这个家多亏你撑着才得以维持。我走之后,你若遇到合适的人,就改嫁吧,至少有个人能帮你分担。”
梅香听了不禁满含热泪,她轻轻地摇着头,说道:“能成为济王妃,当时是多少女子的梦想。我有幸嫁入济王府,是上苍的眷顾。好事不可能总让我遇到,能与夫君共度此生,夫复何求。这世上相爱之人甚多,可能结为夫妻的寥寥无几,我们能幸运的结为夫妻,这就足以。在妾身眼中,这世上没有比夫君更完美的人。”
济王凝视着梅香,想将梅香的容貌刻入脑海,好在来世偿还对她的亏欠。他多想能看着孩子们长大,能陪着梅香一直到老;能撑起一片天空,为妻儿遮风挡雨,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家和安定幸福的生活;可是天不假年,自己命运多舛,连累梅香跟着自己受苦。这份苦楚,只有自己体会了。
看着夫君带着深深歉疚的憔悴面容,梅香泪流满面,她将夫君拥入怀中,努力感受他还炙热的气息,温暖的胸怀。尽管她的夫君不再青春年少,雍容华贵,愿时间永驻这一刻,就这么相拥到老。不管现在多么辛苦,至少她的夫君还能陪伴在身边,还有温热的气息。
经过半月的筹谋和苦等,乐城终于等到了一个进宫的机会。圣上近日也是病情加重,头痛的厉害,乐城自称可缓解圣上头痛,请高翔带她进宫为圣上诊治。
高翔虽百般地不情愿,但耐不住乐城每日的央求,还是禀报了圣上。圣上一听乐城能医治他的头痛,自然十分高兴,立刻召乐城进宫。
乐城来到圣上的寝宫,先查看了圣上的病情,果然如她所料,是体虚肺热引起的头痛。这病常用的法子是很难马上解除头痛,她也是在江南游历时遇到一个乡野郎中,见其采用牛黄、薄荷、黄连等药材熬制的汤药给病人灌服,大概半个时辰头就不痛了。
乐城将药方交给侍女,在等熬药的时候,圣上见乐城有了身孕,甚为欣喜,特意赏了乐城些贵重的补药,让她回去好好安胎。
乐城装作随意地说道:“臣妹知道吐蕃红花这味药能有还魂之功,只是此药极为珍稀,臣妹从未见过。”
圣上听完急忙询问一旁的內监,內监答道:“宫中没有此药,奴才也从未听说过。”
乐城非常失望,宫中都没有,其他地方更没有了。
圣上叹口气说道:“朕也听说过此物,只是从未见过。小枳,你懂的还挺多,以后不如常在朕的身边。眼下你有身孕,就先好好安胎吧。”
乐城谢过圣上恩典,笑着说道:“臣妹学了这医术后就是劳碌命,这不前两天济王的病刚缓解了,就听说圣上身子不爽,今天就进宫来为圣上诊治。”
圣上听了看看乐城,叹口气说道:“入冬了,我们年纪也大了,身子总是不好。”
乐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圣上身子还算好,注意保暖,进些补药还是没有大碍的。济王兄就不行了,估计连上元节都过不了了。”
这时皇后正好走进寝宫,乐城的话令她微微一震。她站立片刻,走到圣上榻前坐下,将侍女手中的药碗端着给圣上喂药。
皇后扭头看看乐城,说道:“小枳,圣上最近身子不好,你就不要在圣上面前说些不吉利的事情。”
乐城听皇后这么说,赶紧跪下连连请罪。
圣上说道:“无妨,小枳也是有口无心,就事论事。”
皇后明显有些烦躁,她努力恢复平静,笑了笑,说道:“臣妾这不也是怕圣上心烦,国事已经让圣上不胜其烦,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琐事。”
“小枳如今有了身孕,还记挂着朕,一听说朕身体有恙,便急忙进宫为朕诊治,你这样对她,岂不令她难堪。”圣上责怪地说道。
“臣妾一心只想着圣上,倒是没注意妹妹都有身孕了。那快起来吧,给长公主看座。恭喜啊,这么快就有身孕了。”皇后说着过来扶起乐城,让她在一旁坐下。
见乐城坐在一旁不再吭声,皇后笑道:“妹妹怎么不吭声了,是怪本宫责怪于你,生气了吗?”
乐城赶紧说道:“哪里!臣妹在想有什么吉利的事情呢。”
圣上和皇后一听不禁大笑起来,圣上指着皇后说道:“看你把小枳说的,都不敢说话了。小枳,别理会皇后,有啥就说啥吧,朕也听听实话。”
乐城笑了笑说道:“倒是有件好笑的事。前几日,我去新平妹妹那里讨教怀孩子的经验,听她的驸马说要找些石材找不到,我想姐夫郭液家里正好有,就带着他们去姐夫家。姐夫领着我们去城外的园子里看石材,回来的路上不想遇到李公公的车马,姐夫本想策马让开,但后面车里载着石材太重了,避让不及,一下把李公公的马车给刮到了,竟把李公公一下甩出车外。”
圣上和皇后一听也笑起来,皇后问道:“那李公公摔着了吗?他还不跳起来收拾驸马?”
乐城说道:“没有摔着,他的随从把他接着扶住了。只是李公公见了驸马倒没生气,见是驸马还见礼,随后拉着驸马到车上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皇后听乐城这么说,急忙问道:“那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乐城摇摇头说道:“他们在车里说的,我和新平妹妹没下车,就不知道了。”
皇后皱了皱眉头,不再说什么。圣上说道:“这药服了倒是头不太痛了,可是犯困了。”
乐城急忙说道:“禀圣上,这药是有安神的成份,服后有些犯困,不过睡一觉头就不会痛了。”
“那你先下去吧,朕睡会儿。”圣上说道。乐城和皇后告退。
出了大殿,皇后忽然将乐城拉住,将她带到一旁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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