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晨珊珊》第94章 英雄末路

    天鹅湖象一块巨大的带状宝石镶嵌在沙漠里，黄昏时分，落日西坠，暮霭沉沉，一大块灰色的云朵压在玫瑰金色的天际上方，云层打下几束光柱，整块天空倒映在镜子般的湖水中，天水一色，清丽动人。在天空与湖水接壤处，成群的白天鹅游弋在水面上，芦苇荡里不时飞起三两野鸭，一只灰鹤在悠然散步，大簇大簇的百合花散落在青草之中，空气清新百草馥郁，好一个安静详和的塞外桃源……
    巨大的黑色带状滩涂上，方逸晨笔直地矗立在那里，活象一尊雕像。他一只手夹着头盔，另一只手无力地垂下，静静地望着眼前宽阔的水面，浑然不觉脚上的靴子已然浸湿，他就那样站着，不知站了多久，巨大的灰色苍穹笼罩着他孤独的身影，天与地似乎都在倾听他内心那无尽的哀恸。
    距他身后十米开外处，珊珊和巴图将车停在芦苇荡后面一个小沙丘上，和方逸晨形成一个90度对角，她远远望着他，并不打算打扰他。
    巴图扯了扯珊珊的衣角，将头埋在方向盘上低声说道：“我们得赶紧回去了，这里回巴颜浩特镇要35公里，天黑了容易迷路，我们没有带足够的水和粮食，别忘了，这里没有任何移动信号。”
    一只好奇的旱獭从沙洞里钻出，鸡贼地东瞧瞧西望望。珊珊乐了，调皮地呶了呶嘴，“你看看，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我们就吃它好了。可以挺三天！”
    “小姐你可别逗了，我们蒙族人能吃的你们汉族人未必吃得了，这个东西吃了能得鼠疫！”
    珊珊看了看表，“现在4点，还有两小时天才黑透，我这个朋友有点事想不开，让他安静一会儿。”
    “骏马面前没有跳不过的壕沟，有什么想不开的回去再说！这里有狼！”
    “哎，是有狼，狼在撕咬他的心……”珊珊默默摇了摇头，她起身下车打算去找方逸晨好好聊聊。
    正在这时，方逸晨重又挪动脚步转身上车，回到车里重重地关上车门，他安静地坐着，痴痴盯着湖面。珊珊远远看着那辆越野，貌似他已释然，她正进退两难之际，只见方逸晨发动车子，缓缓向后倒车，他双眼失神地望着天空，面无表情，一直倒车一直倒车……直到距离湖水三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紧接着又猛地发动车子，向湖面急速前进！珊珊心说不好，她来不及细想，沿着湖水飞奔过去，在她的身后溅起无数的水花，她抢先跑到车子的正前方，半个脚踝泡在湖水里，她张开双臂挡在方逸晨正前方，她不信他会开过来，从她身上碾过去……
    方逸晨促不及防珊珊会扑上来，他本能地一脚刹车，怎奈速度太快，车身腾空而起，猛地来了一个空翻，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弧型。
    珊珊惊呆了，用双手捂住嘴唇。
    只见那部车慢慢地坠下，在距离珊珊仅有二三米远的地方，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一群受惊的天鹅纷纷飞起，急促的鸣叫声划破了天空。
    万幸的是经过比赛和长途跋涉，这辆越野车的汽油所剩无几，它侧身躺在湖边冒着缕缕青烟。珊珊吓坏了，惊叫着跑过去，刚刚她分明看见方逸晨根本没系安全带，他极有可能被甩出车窗再被车身重重地砸到！两吨多重的金属大家伙，足可以将他压成齑粉。
    珊珊象个孩子一样边跑边哭，嘴里大叫着方逸晨的名字。
    方逸晨半个身子露在车外，一条腿被压在车底，腿上、手臂还有头部都在不停流血，他的头歪向一边，明显人已昏厥。珊珊急急跑过来，重重地跪在地上，抱起方逸晨的头，放声大哭！
    巴图飞奔过来站在她身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挠了挠头，“好家伙，还好不是在沙漠里，沙窝里这样翻车能把他活活砸死！滩地上石头多，硌在车底应该是没砸到人，腿能保住别急着哭赶快救人！”一语惊醒梦中人，珊珊撩起丝巾乖乖地擦干眼泪，迅速起身寻找工具。她跑到车后，拉开后门，门板上有两个皮革储物阁，左边是工具箱，右边是急救包。珊珊拎起急救包跑回方逸晨身边，她望着满身是血的他，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又是难过又是心急，一时间泪如泉涌。牧民出身的巴图倒是看惯风雨，他冷静地先用千斤顶撬起车身，将方逸晨的腿慢慢撤出来，好在这个蒙族小伙子身强力壮，做这些并非难事。之后他再从车里找出一瓶矿泉水，为方逸晨注射止血针，清理伤口涂上药水，勒紧橡胶止血带，又和珊珊一同将他仔细包扎好，扯好羊毛毯盖在他身上。巴图在滩涂四周采集了足够的干木，堆在湖边生起火来。做好这一切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还好，他只是右臂骨折而已，就是失血过多。我得回营地找救援，伤员不能轻易移动，开车带他出去不现实，在沙漠里就能把他活活颠死，一定要通知救生机过来把他接走，我先回去，你留这里好好照看他。”巴图严肃地说道。
    “可是，天已经黑了，你能开出腾格里吗？”
    “今天天气不错，能见度高，只要天上有勺子，我就不会走丢，放心吧！”巴图指了指头顶。珊珊仰头一看，才发现漫天的星星宝石般明亮透彻，一条华丽的星带从头顶上越过，这是她在城市里所无从看到也无法想像的。
    “你怕不怕？”巴图问道。
    “我不怕，我胆子大，你放心走吧，我担心他……没多少时间了……”说着说着珊珊的眼泪又下来了。
    “哎，一个女孩子，怎么会不怕？记住千万不要睡着，要看着火堆，你要一直陪着他说话，不能让他睡着……再有，他想喝水时只给他一小口，一个失血过多的人会十分口渴，水喝多了血液立刻被稀释，血压急剧下降，会要了他的命！”巴图千叮咛万嘱咐。
    珊珊一边听一边用力地点头，“谢谢巴图哥哥，我怎么感谢你？谢谢，谢谢……”
    “哎，水草肥美的地方鸟儿多,心地善良的人朋友多。没什么大不了的，举手之劳！”巴图笑着塞给珊珊一只Zippo，还有那只手表也一并还给她。他转身发动巴吉车，飞也似的开走了。
    珊珊望了望天空中巴图所说的“勺子”，北斗星在空中冲她眨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