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凌带陈月爻去往的是龙象宫原本的驻地,经历了将近三月的兼并,龙象宫中的弟子大多都已整合入了万象宫中,为这里也显得略微荒凉了几分。
古凌看着眼前已呈半关闭状态的防御阵式打趣道:“传歪了啊……应该直接去你卧室的,走那条路都熟练了。”
陈月爻也不恼怒,只是目露玩味之意地转头看了古凌一眼:“怎么,一个东方夕还不够你折腾的吗?”
古凌有些尴尬地打了个哈哈:“你不说我都忘了问了,怎么没见她在万象宫的大殿中?”
“跟副院主的徒弟走了,说是亲人离世心情不好想清静几天。”陈月爻有些不依不饶地又瞅了古凌一眼:“不过我倒是觉得她难过的原因不太可能只因为这一点。”
“再议吧……她的事比你的还要麻烦,都不是光玩儿命就能办成的程度了。”
陈月爻哑然轻笑道:“就好像我的事你已办成了一般。”
“会成的。”古凌面露正色地与之对视着:“我跟你们宫中的那位老宫主理念虽说不同,但我尊重他对此而做出的决定,也包括你。”
“无关对错的。”陈月爻目光柔和地静静看着古凌:“我走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的来,你自己多保重吧。”
古凌帅不过三秒地瞬间泄气了:“能不能送你走我是真的没底,必尽全力也就是了,否则都对不起当初自残时所卖的力。”
“那就那边见吧,等你。”陈月爻轻声说罢后略一抬手击出了一道劲气,眼前的防御结界之上骤然多了一层幽蓝不已的淡淡雾气,很快便将位于其间的两人笼罩在了其间。
而古凌此刻也是面色有些痛苦地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处,片刻后,一道劲力极为内敛的光团缓缓出现在了他的掌心,极不安分地微微跳动着。
陈月爻轻轻摘去了自己脸上的面罩,娇艳异常的面庞之上满带笑意:“有个名字吗?”
古凌面色有些苍白地不断向其中注入着力量:“要不要顺便把成阵的过程给你表演一遍?人都要没了还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这心也是真的宽。”
“我替它取一个吧。”陈月爻微然抬手将自己的掌心按压在了那簇光团之上,脸上的痛苦之色一闪而逝:“叫剜心,如何?”
“随你吧,但我怕是没有第二颗可以剜给你了。”古凌闷哼一声的同时骤然握紧了陈月爻的手,那道战阵所化的光团立时遭受重重的挤压而不断扭曲变形着。
而就在与此同时,周遭那些淡蓝不已的雾气犹如卷动的飓风一般肆意涌动而起,不消片刻便已经犹如一个巨茧般将其中的两人完全封锁在了其间。
巨茧中,古凌面无血色的与陈月爻对视着:“老宫主残的是腿,你那两名贴身的近卫残的是手臂,你准备让我残哪?”
“你觉得我希望你残哪里呢?”陈月爻想来冷然的目光中竟是略带了几丝挑逗般的神情,而后更是目光有些丧心病狂地顺着古凌的小腹一直往下瞄了下去。
“滚……想都别想!”古凌瞬间只觉脐下三寸处一阵阴风刮过,整个人都因此而打了个寒颤。
陈月爻“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是不能那么想,害人害己的。”
“呃…………嗯???”
古凌还未想明白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时,陈月爻竟是已然有些突兀地身躯前倾朝自己靠了过来。
嘴唇上轻微而真实的触感,一闪而逝。
“无论成与不成,都保重吧。”陈月爻话音未落之时已然骤然以一道劲气下压点在了古凌的手腕间,古凌没有防备也来不及躲闪,只觉整条手臂产生了短暂的麻痛之感。待等自己反应过来时,手中的剜心战阵已经被陈月爻给夺去了。
“嘭!”
一声闷响过后,古凌直接被战阵中暴躁凶戾的劲气给推出了那片蓝色雾气当中,而他在其中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陈月爻果断抬手以手刀斩向她颈间的模样……
淡蓝色的雾气当中骤然多了几分血腥之气,不过很快却又伴随着初春微风的吹袭而消散不见了。
与其一起消失的,还有那片蓝色的雾气,以及原本独自立于其间的女子。
古凌怔然站在原地许久,似还是没能反应过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自己发动了那座凶阵?!”
裂魂分身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古凌的身侧,想来冷峻的面空间竟也多了几分骇然。
“恐怕……是吧。”古凌面容间多了几分苦涩的笑容:“果然是家事,容不得外人去插手。”
“你这就是自欺欺人了吧?”裂魂分身眉头紧锁地看着古凌:“她只是不希望你也变成曾经那些人罢了。”
“明白,但真的不想明白。”古凌有些面露疲惫地缓缓蹲坐在了地上:“那座战阵,即便以我对自己的狠劲,独自驾驭怕是都会九死一生,更何况是她?”
“我不知道你能狠到什么程度,但我很清楚你绝对不会自斩头颅。”裂魂分身直视着古凌沉声道:“可是她这么做了。”
古凌闻言自嘲一笑道:“也未必,如果这真是我自家的事,斩一次或许还真说不定。”
“得了吧,你遇见的女人这么多,有哪个真成了你的自家人了?”裂魂分身对此显然颇为不以为然:“你这辈子就是孤独终老的命。”
“哈,立志做个片叶不沾身的男人有什么不妥的吗?”
“你觉得妥那便妥吧,无非是有些渣罢了,不娶何撩的。”
“每一天都觉得自己死期将近,却又要骗自己说一切的痛苦与恶毒都是自己过多臆想而出的幻象,有谁生来便理应与我一起承担这些呢?连你怕都不是,更何况是这世上任何一个陌生的女人。”
“随你,我只是确实有些诧异那女子的勇气罢了。”裂魂分身说罢便准备再度消失,不过走之前还是多嘴问了古凌一句:“你要在这儿等她吗?”
古凌神情有些木然地缓缓摇了摇头:“如果真如她所说的那般,我们再见的地方不会是这里。或有或无,不在她,也不在我。”
裂魂分身似懂非懂地看了古凌一眼,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古凌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这里一眼过后再度布画下了一道须弥战阵,迈步入阵就此离开了。
而这一走,便不知道究竟还会不会回来。
为了陈家这场家事,古凌算得上做了颇为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此事真正发生时却颇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并且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对此出了无奈与叹息之外,古凌还有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伤感。
但人毕竟还是要往前看的,古凌来到玄天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说因为根基未稳而没少受到排挤,但总算也是硬生生杀出了一片立足之地。
而在此之后,自己似乎终于有些本钱去干自己该干的事了。
不过在这之前,有个人自己还是要去见上一面的:东方夕。
古凌真正觉得亏欠的人并不大,但龙仆现身绝对算是其中之一。老人家离世之前虽然并未言讲得太明白,可托孤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古凌并不想在这种事上装傻。
然而东方夕的情况实在有些特殊,身负凤咒而身不由己,加之东方氏一族本身对其的排挤,注定她在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再度寻找一个能给她些许安全感的去处的。
而作为被托付照顾她的古凌,只能试探着带她一起去经历那些未知的凶险,最起码带在身边的话好歹还能稍微有所照顾,不至于再度让她沉浸于龙仆先生死亡的悲痛当中。
据陈月爻所说,此时的东方夕应该是跟丁七七在一起,所以古凌也根据这一线索传送到了丁箭竹所居住的那片竹林当中。
有些错愕的,古凌在刚刚迈步走出战阵时,竟是已然看到有一名女子的背影在池塘旁便手执一根细细的青竹垂钓了。
那并不算是钓竿,因为没有饵食,没有钓钩,甚至连一个鱼线都没有。
女子就这么单手执定青竹探向了前方的水面,另一只手则拄在膝头拖着香腮,即便只看背影也能想象得出她发愣的模样。
这模样装束确实是东方夕无疑了,可古凌实在很难想象她会有如此沉默而安静的模样。总说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伤痛,但对于这个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所有族人所嫌弃的女子而言,世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亲人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已经远不是数月之功便能平息的疼痛了。
古凌轻轻迈步往前走着,生怕惊动了发呆中的东方夕。但她却似一早便有所觉察一般,在古凌刚刚迈步之时便已微然转头看向了他:“回来了?”
古凌脚步一滞,但还是点了点头:“回来了。”
东方夕沉默着再度缓缓转头看向了眼前的一池死水,口中自言自语地轻声念着:“回来了……又能怎样呢?”
古凌随她一样沉默了片刻后缓步走到了她的身后:“带你走,愿意吗?”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