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掉一个人的身躯比击垮一个人的精神似乎要容易一些,因此杀人似也比诛魂要更为简单直白。
但有些人的魂,却并不会因为肉身的损毁而随之消散。
古凌现在所承载的东西早已超出死亡的范畴了,人死魂不灭的情形,也并不是一种危言耸听的传言。
一滴又一滴的血珠自碎石的缝隙间被再度挤压了出来,以正中的夺魂黑炎为中心一点点重塑着一个血色的人形,古凌的面目因此而逐渐清晰,四肢也缓缓再生着。到后来时,甚至连身上的那套粗布麻衣也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我活,你便能活。我死,你纵然再怎么不愿也必须跟着,这就是你我都没什么余地的选择。”古凌略一张手时,一缕深邃到极致的黑色火焰自其掌中一闪而逝,而周围的空气却反倒因此而变得更为阴寒了几分。
内视体内的情形时,古凌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前番爆印之时对于五大幻兽的反噬着实太狠了,没有三五个月的凝气静养估计很难再让他们露面,连借用它们的力量都是一种奢侈,无疑是对自身实力的极大削弱。
所幸狂兽之力经此一事过后倒是又有了不小程度的增长,假以时日若能再得到新的苍穹诀残卷,应该又能有质变一般的提升。
“办完这里的最后一件事,应该就能离开了吧?”古凌喃喃自语着缓缓在自己眼前布画下了一道须弥战阵,神色平静地走了进去。
片刻后,古凌出现在了诸天万象殿外。
原本横七竖八倒在此地的尸首已经被人处理了,但空气间的血腥却似乎仍旧没有真正散去的意思,那些被鲜血所染红的地面在经历了时间的洗礼过后已然呈现出了一种黑褐不已的压抑之色,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极不舒服。
殿内隐有人声传来,但并不杂乱,而更像是某种齐声诵读的语调。
古凌在殿外听到这声音时略有些诧异,不明白是什么人在里面,而且貌似还不少的样子。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古凌随手推开了,触目之间,满是席地而坐与殿中诵读某种功法总纲的平步崖弟子,粗略算来怕也有五六千之多,都已经快把诸天万象殿给占满了。
而此时端坐于大殿高台之上的一名女子在看到古凌到来时嘴角微翘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同时朗声对台下众弟子道:“先停一停吧,回头看看,你们的宫主回来了。”
众人闻言一阵哗然,纷纷转头向殿门处观望着,及至看到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静静立于殿门之外时,俱都面露了几分质疑之色:“他会是万象宫的宫主?!看上去年岁并不大啊!也没觉得实力多厉害的样子……”
“师叔,您回来了。”一名老者的声音颇为激动地从偏殿的侧门处响起,而后古凌便看见祝甲子一脸惊喜地跑到了自己跟前,一撩自己袍服的下摆便要下跪:“拜见宫主大人!”
众人眼见着连祝甲子都称呼这位少年为“师叔”“宫主”且直接跪拜时这才不敢再加以执意了,纷纷也是屈膝跪拜对其行了弟子之之礼:“拜见宫主大人!”
古凌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从地上搀扶起祝甲子的同时对众人摆了摆手:“都起来吧,该什么就继续干什么。你跟我出来,我有事问你们。”
高台之上的女子目光极为柔和地点了点头,而后依言随着古凌和祝甲子去往了大殿之外。
而在她离开之后,大殿当中骤然掀起了一片哗然:
“哇!副宫主居然会那么听一个男人的话?假的吧!”
“嘿嘿,那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没听龙象宫的师兄们传言说咱们这位副宫主其实早晚都会成为宫主夫人的吗?”
“啧啧,这么说来刚才那个少年果真是咱们万象宫的宫主啊?真的看不出来啊,感觉好一般的样子。”
“你们懂个屁啊!不知道平步崖原本那三宫是怎么灭的可以出去打听打听,那尼玛可是咱们那位宫主以一人之力动的手!”
此言一出立时便激起了一片倒吸凉气之后,围绕古凌而展开的议论更是层出不穷的继续进行着。
古凌即便没有去关注,也还是在殿门关闭之前听了那么一耳朵,整个人瞬间便因此而无语到了极点:“这些人都是哪来的?再者我不是让你为那件事做准备去了么,你坐那么高跟尊牌位似的是等着这些人给你上供吗……”
陈月爻目露几分怨念地瞅了古凌一眼:“准备?有什么事是仨月都准备不完的?”
“仨……仨月???”古凌目光有些呆滞地怔怔看着陈月爻:“我在地殿当中待了这么久吗?不会吧?”
陈月爻冷哼了一声道:“不信我是吧?问别人啊!这位祝老先生当初伤的那么重,现在可是都已经痊愈了。”
古凌这才想起了祝甲子当初的伤势是何等的严重,可此时看来确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才将信将疑地也问了他一句:“我真的那么久才回来吗?”
祝甲子毕恭毕敬地微微点了点头:“师叔,您数月之前不是派人捎来了消息说您要在地殿当中闭关不许外人打扰吗?我们自然不敢违逆您的意思。”
“容渊王八蛋……宁肯费这功夫捎信儿也不能顺带着把我带出去吗?!”古凌甚是憋屈地地兀自骂骂咧咧而来几声,随后才转头再度看向陈月爻问道:“那些到底是些什么人?看上去也不向你们龙象宫的弟子,但余下三宫现在不是都没什么人了吗?”
“现在整座平步崖已经只有一座万象宫了。”陈月爻双眼微眯对古凌露出了一抹略带玩味的笑意:“你是宫主,我跟祝老先生每人挂了一个副宫主的职,现在这些是将来预备筛选加入座院的新弟子人选。加上龙象宫原有的人数,勉勉强强也能恢复平步崖原本的八成规模。”
古凌对此愈加愕然地看了她一眼:“这事未免办的有些唐突了吧?院主能容许你一次性招收这么多的弟子?良莠不齐的,品性及质量上也保证不了啊!”
“院主默许的。”陈月爻说到此时不禁轻叹了一声:“说到底,咱们那位院主在此最多算是挂了个名罢了,人家的心思本就不在于此,所以这些年来平步崖中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息过,包括万象宫的几乎绝迹,也有院主管理座院过于松散的成分在里头。”
古凌皱了皱眉反问道:“那我先前连杀三宫数千人的事,他就没有因此而震怒吗?”
陈月爻很是淡定地摇了摇头:“对此我倒是也旁敲侧击地提了几句,他对此只是让我带给你了一句话:平步崖不能倒,至于怎么立着,任凭于你。”
古凌嘴角略然抽搐了几下,整个人瞬间无语到了极点:“你确定这是一个座院院主应该说出来的话?就这么撂挑子不管了吗?”
“管不了啊……”陈月爻有些怅然地长叹了一声:“院主至今依旧未归,相较于他现在做的事,一座平步崖怕是真的算不得什么了。既然他都不愿对此多追究,你又何必强加给自己太多的罪孽。”
“正如你先前所说一般:总要有人为当初之事付出代价。哪怕死去的那些人中确实有个把冤的,可谁又让他们出于一时的贪欲而行下足以断送自己性命之事?打从进了地殿的那一刻起,这些人中便已经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无辜者了。”
古凌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陈月爻这些话是不是只是出于安慰,不过事情既已做下,再怎么过度去反思似也没有什么必要。既然连身为院主的岳平西都能随随便便地撂挑子,自己再继续替他端着就有些可笑了。
“行吧,这事以后我见了院主之后会亲自跟他说的。祝老爷子,万象归一阵已经重新回归正轨开始运行了,我待会儿会将战阵的运行权连同十首龙魂的阵灵一并转交给您。以您的资历也完全足够教授这些新进加入座院的弟子,陈月爻我就带走了,有些私事。”
祝甲子一脸会意地连连点着头:“懂!我懂的!师叔您忙。”
在古凌纳闷儿不已的目光中,祝甲子带着一脸欣慰的笑意转身回归诸天万象殿而去了。
等古凌反应过后他为何会如此时,祝甲子已经分外懂事地把殿门都关好了。
隐约间还能听到殿门被从里面反锁的声音。
“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事了?”
陈月爻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地瞅了他一眼:“谁让你又是私事又是带走的,还说得那么暧昧。”
古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是私事啊!你们家的事能上升到公事的层面吗?但凡有点关联,那也就是我古凌本人罢了。”
“你真的要去吗?”此时陈月爻已然收起了调笑之意:“想想我父亲是怎么死的,若是真的要去,我们的下场可能比他还要惨得多。”
古凌抬手直接布画下了一道须弥战阵:“行了少说多做吧,我向来是能动手就不动口的。”
“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本就是那种龌龊的意思?”
“…………这还没进阵呢你就提前开上车了?!”
“看来你果然就是这么龌龊的人。呵,男人。”
古凌:“…………”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