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嫡女太妖娆秦辰宫璃落》第152章 记忆深处

    她转身迈进内室:“扔了,不喜欢我的东西,我也不喜欢它。”
    殿中竹木灯很快熄灭,闭上眼睛,秦辰的脑海中浮现出她的过去,她怎样被养大,怎样学会杀人,怎样踩着刀锋活到二十岁,怎样得来身上的伤,怎样被他放弃,又是怎样怀着报仇的心进了他的皇宫。在此之前,他对她也可以说的上是万般宠爱,但为的不过是那份相似,更多的甚至只是宫相手中的权利,可是今晚所见却真真的触动了他的心。
    他不大能分辨女子的美貌,却觉得方才微灯下游走翩飞得似只紫蝶的璃落,容貌丽得惊人。淡淡嘱咐小内监几句,他转身沿着原路返回,路秋风淡漠,海棠花事了,他想,他过去放弃她真傻,可他放弃掉她,她却又再次回到自己身边,是上天在垂怜他吗?他想这真是缘分,他对她不是一见钟情,从冷悯到喜欢,用了十年的时间才晓得爱上了她,大约会有人觉得十年太长,但只有真正懂得的人才明白,对注定要爱上的那个人而言,一眼都嫌太长,何况十年的岁月,何况这么多眼。他很心疼她。
    此后种种,便都是璃落的记忆,她被太后赐死,他拖着病体去救她,为了她斩杀后宫近百人,包括他曾经最宠爱的妃子以及他最尊敬的母亲。
    秦辰曾问她可知晓什么是君王之爱,她回答他君王大爱,爱在天下,雨露均撒,泽被苍生。他却不能认同,想那怎能算是爱,只不过是君王天生该对百姓尽的职责罢了。那些只懂得所谓大爱的君主,他同他们不一样。
    高处不胜寒,他看到她,便想到应该要有人同他做伴,那个位置三个人太拥挤,一个人太孤单,他只想要唯一的那个人,那个人脆弱又坚强,隐忍又莽撞,曾经是个杀手,为了复仇嫁给了他,却始终不曾对他真正下了杀手。他知道她想离开,千方百计将她留下来,除了自由,她想要的什么他都能给。他也知道,她心上结了层厚厚的冰壳,即便给她自由,她也不能快乐,那些严酷纠结的过往,让她连该怎样真心地哭出来笑出来都不晓得。这个人,他想要好好地珍惜她。她应该快乐无忧,像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让他放在手心里,拢起手指小心翼翼对待。
    可他算好一切,唯独漏掉命运。在计划中她应是与他长相守,他会保护她,就像在乱世里保护他脚下的每一寸国土,而百年之后他们要躺在同一副棺椁里,即使在漆黑的陵寝,彼此也不会寂寞。
    但那一日命运降临,让他看到自己的一生其实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长,说什么百年之后,全是痴妄。
    他早就知道她日日煮给他喝的茶水有问题,却仍旧爱不释手,他不相信她会真的杀他,就像她不相信他会真的死了一样,可直到那一日他在批阅奏章时呕出了鲜血,却终究是淡定不下来了,他暗中请了邪医任逍遥为他配制解药,很快咳血之症便消失了,他很欣慰,想她终究是不舍得对他下狠手。
    千日醉兰配上归心散,据说是这世上最阴险的毒药了,可是他却并不在乎,他想着她愿做什么就让她做吧,如果要了他的命,她可以开心的话,却不曾想后来竟没有在白露茶中检出千日醉兰了,任逍遥说他的毒已入骨髓,幸好下毒者每次都减缓剂量,直至消失,否则他早不应该撑到今日,那日他便晓得她是舍不得他的。
    却不想他与璃落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相约坚守一生的承诺,却在偶尔碰到来宫中探望他的任逍遥时,土崩瓦解。忘年至交多年重逢,面色凝重的任逍遥第一句话却是:“陛下近一年来,可曾中过什么毒?”
    到这一步,他才晓得自己身上所中的毒竟不止一种,而何时中的毒就更不晓得了,任逍遥替他检查身体,查出此毒竟是冬惑草,此毒虽不是什么大毒,可唯独对他是致命的。任逍遥当初为他治疗千日醉兰,用了许多毒物炼药,万物相生相克,服了那些药,这一生便绝不能再碰三样东西子葵云英霜暮菊冬惑草。传说九州大陆冬惑草早巳绝迹,天下人不知其形为何性为何,可秦辰竟中了那毒。
    御花园寒意涔涔,承乾宫在枯树掩映中露出一个翘角,他望羞那个方向,半晌,缓缓问面前的任逍遥:“朕还能活多久?”
    “大约再过三个月,陛下会开始呕血,一年后……”
    “一年后?”
    “……呕血而亡。”
    他脸色发白,声音却仍是平静:“连先生也没有办法了吗?”
    任逍遥是邪医,办法多的是,却独独不是万能的神。冬惑草溶进他体内近一年,要化解已无可能。他第一次自欺欺人,希望从未出过错的任逍遥这次能出错,他并未中什么夏惑冬惑,只是一场虚惊。可直到三月后,在批阅文书时毫无征兆地呕出一口血,他才相信这所谓的命运。他性子偏冷,从懂事起喜怒就不形于二色,这一夜却发了天大的脾气,将书房砸得干干净净。但事已至此,所有一切不能不从头计较。
    十日后,他将从苍鹿原雪山小镇上带回的女子周兮兮封为贤妃,恩宠无限,甚至当着璃落的面,对她宠爱有加,不惜训斥璃落,他以为她会生气会伤心,却独独没想到她只是浅浅一笑,便转身离去。
    不久之后,贤妃有孕便传遍宫闱,是他的孩子,却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他想让她死心离开,这是唯一的办法。
    贤妃怀孕期间,他日日陪在她的身侧,直至那一日,他出宫去了常瑞王府,只一日,他便听说贤妃的孩子流掉了,翊坤宫中的宫人们众口一声,说是贵妃害的贤妃滑了胎,那时,他虽然心疼,却清楚疼的并不是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周兮兮,他心疼的是承乾宫中那个眉眼冷凝的女子,她该是怎样的恨与怨,才会将所有怒气发在一个孩子身上。
    他回宫的消息很快传遍宫闱,宫中人也得在思谋着皇上会如何处置贵妃,他却只是按兵不动,终究是他不舍得,却没想到他没有去找她,她竟然来找了他,她看着他身上的点点血迹,眉眼嘲讽,用可能是她今生用过的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们,而他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光亮一点点消失的痕迹,那么真切。
    两人对决,他的剑擦过她的手掌,他以为她会躲,她却硬生生的接了下来,她凄惶的笑着,眉眼之间,俱是心伤,却又极力掩藏着。
    她说她会离开,却并不打算祝福他们,她要生生世世的诅咒他们,哪怕是死,也绝不放手,她恨他。
    那时,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他就想如果可以让她这样一直恨着,他死去,她会不会就不会那么痛。
    第二日,璃落离开,没有带走任何东西,甚至那一管最爱的玉笛也因为匆忙而落了下来,他坐在高台的凉亭中与任逍遥对弈,任逍遥执起一枚白子,道:“到最后那一日,陛下想起今日,必定而悔。”
    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他想,待他归天后,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殉葬,另一条是孤老深宫。假如让她选择,依她的性子必定刀自刎在自己床前,她看上去那么复杂,却实在是简单,爱上一个人便是誓死相随,而假如那一夜他见她时妄心不起,她是否就能活得更好一些。他让她带着恨离开,她便会忘了他,即便青春不在,还可以自由地过她从前想过的生活。而该将南朝交到何人手中,怎样交到那人手中,他却自有斟酌。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任逍遥口中的后悔竟来的这样早,密探来报隐居在忘忧郡的秦昊即将大婚,所取女子既无身份也无背景,他很好奇,打着视察当地暗卫的旗号,带着秦陵雪鹰赵奇上官宇等人不远千里去了忘忧郡。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那里碰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可惜的是她却已不再记得他,她毁了容貌,他本不该再认得她,却不知为何心里那般笃定她便是她。
    直至秦昊大婚当日,他看到她一身大红色的喜服立在她的面前,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他舍不得的,离开他,忘了他,是为了想让她过得更好更开心,全不是今日这样满身伤痕,容颜尽失,神采全无。尤其是望着他的眼神,满是陌生与愤恨,这样的她,让他害怕,他才始知他竟这样疼恨她忘了他,当曾经的希冀全变成后悔,那么曾经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他选择了放弃,哪怕生命只剩下一点,他也要照顾她到最后,当他看着她昏迷不醒的躺在他怀里,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今生除非是死,否则他绝不再离开她,是他的一时疏忽,将她害成今日这般模样,都是他的错。
    “阿辰……”低低开口,紧紧握着苏子清手指的璃落,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猛的转头望向璃落,苏子清神色大变,室内陡起狂风,红烛在风中敛去最后一个火星,远方似有马蹄踏碎枯叶之声,但苏子清却清楚的知道不是,那是意念在崩溃,他极力抽取的回忆,隐藏在秦辰脑海中最深的回忆,正因为璃落的突然出声,而在一点点坍塌,他最后还是失败了。
    “才五更天,这些蜡烛也只燃了一半,难道……”意识到房中气氛不同,突然闯入的秦陵蓦然出声道。
    放开秦辰的右手,再细心的将他放入被中,苏子清点头道:“你猜得没错,失败了。”
    秦陵轻啊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那么四哥他……”
    寒意顺着指尖一点一点浸入肌理,璃落紧了紧身上的外衣,转眸望着苏子清,见他点了点头,方才沉沉开口道:“他会醒来,梦中的那些事,他应该不会记得,算了,就当没有喂他吃过忘情散,也没有尽力想抽取他的记忆,该如何还是如何吧。”
    一直脸色苍白的苏子清,此时哑声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毅力再强些,他可能就无法自行摆脱我的意念追踪了。”
    望着苏子清歉疚的眸色,璃落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
    苏子清收拾好,伸手抚了抚璃落柔软的黑发,轻声道:“还有半个月,你不愿同他一起?”
    璃落转过身,沉默许久,还是道:“他不知道我还活在这世上,与其给他失而复得的希望再让他绝望,不如这样就好……”
    不知什么东西坠下来,背后一声轻响。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璃落竟觉得全身蓦然的僵硬,想着怎会如此,可眼前光滑如同镜子一般的地面上,却清晰地映出秦辰的影子。
    未束的发,雪白的丝袍,随意披在肩上的外裳:“你说,不如怎样?”
    秦陵比了个手势和苏子清默然离开,临出门前还体贴的带上了门。相对他们离开的背影,璃落只能愣愣的看着秦辰,他浓黑的眉挺拔的鼻梁凉薄的唇,这难得好看的一张脸,映在光裸的地板上却像是陡生了一层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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