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示意严庄进屋说话,一行人又来到乐城所在的包间。见乐城惊讶地看着自己,慧觉法师说道:“长公主殿下,请坐,让贫僧为你一一解惑。”
慧觉向乐城介绍道:“说来长公主该感谢这位严先生,你的府邸能在战乱中保存完好,多亏这位严先生的照顾。”
严庄也惊讶地看着慧觉法师,问道:“原来恩公托我照料的是长公主的府邸,恩公和长公主有何渊源,你们很相熟?”
慧觉法师看看严庄,又看看乐城,淡淡一笑,说道:“我和这位杨先生,都是开元年间进京赶考的白衣,但当时李林甫专/政,我们根本没有效忠朝廷的机会。当时苦闷的这位杨先生,也就是后来的严庄,在酒馆借酒消愁,正好遇到了同样苦闷的我,两人相谈甚欢。见这位杨先生颇有些才华,于是我就出主意,让他避开李林甫,去投安禄山。因为安禄山是番将,朝中汉人都看不起他,而他想在朝中站住脚,必须有个人为他出谋划策,此时去投他,定能功成名就。”
“恩公慧眼,果如你所料。记得我当时穷困潦倒,多亏恩公接济,又给我出了劫夺军饷的高招,我才得以顺利的投到安禄山的帐下!”严庄说道。
慧觉法师一下笑起来,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我都没想到,被算计军饷的那位裴都护的女儿竟是长公主殿下的姑姑槐香,你的外甥在宫里还多亏槐香的照顾,这算来算去的,到头来没想到竟是一家人呢!”
乐城听了真是哭笑不得,心想若是姑姑在场,那一定恨不得杀了这个慧觉法师。可后来姑姑的父兄还是靠这位慧觉法师接济才又过上安稳的日子,真不知道姑姑是会感恩戴德还是恨之入骨了。
慧觉法师看看严庄,接着说道:“不过你后来惹得乱子太大了,完全失控了。我本来想着你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不想你不但逃过一劫,还做了大唐的官员,也真是奇迹啊!拿了安禄山父子的命换来的这个位子,你也算是奇才了。”
严庄叹道:“我也是读过圣贤书的,若是他们父子还有些仁德,把我这个汉人当个人看,我何至于此!如今虽保住性命,但骂名是落下了,在朝中还是被人鄙视,真是时也命也!这辈子想出人头地,报效朝廷的,却总是走不上正道!”
慧觉法师拍拍严庄的肩膀,说道:“认命吧,人总得屈从命运的安排!再说你也并非良善,乱世之中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好了,你回去好好做你的地方官吧,造福当地百姓,也算为自己积点德。”
严庄叹口气,点点头,告辞而去。
待严庄离去,乐城看着慧觉法师厉声说道:“原来这些祸事的始作俑者竟是你!我现在真想一剑劈死你这个藏在阴暗角落里,干着肮脏勾当的卑鄙小人!你如今还遁入佛门净地藏身,就不怕佛祖惩治你!”
慧觉法师说道:“长公主觉得贫僧真有那么大本事吗?大唐的百年基业岂是我这个白衣能撼动的,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当年我本只想等你母亲出宫后迎娶她,然后一起回余杭。可是自从知道你是丽娘的孩子,我彻底绝望了,老皇帝毁了我的一切。从那以后,我只想毁了那老皇帝的江山,才能再与你母亲见面。之后我便结识了严庄等一批同样在京城不得志的白衣,大家都对朝廷的制度颇为不满;他们各有所长,但就是无法走入仕途,那么就由我来帮他们施展所长,为我所用,来掀翻老皇帝的江山!”
乐城如今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场战乱造成的损失太大了,因战乱而死的人不计其数,怎能轻易原谅这些助纣为虐的人!自己的父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远在余杭西山里的这么一条山间小溪,会成为掀翻他皇权江山的滔天巨浪!
“我自己做下的恶事,自有老天惩罚。你此次请我进京,肯定是因圣上病重,京中形势危急,你想保全家人。可是这不是最重要的,眼下是若不及时支持太子登基,将又是一场混战,到时大唐就真的完了。”慧觉法师十分焦急地说道。
乐城认为慧觉法师分析的没错,于是问道:“朝中之事自然危急,只是我刚回来,人微言轻,实在无从下手,还请法师指点。至于高翔,我建议法师还是不要直接找他,他若知道是你做下的这些事,一定会杀了你!”
“贫僧自然不会去见你的驸马,在京城,知道贫僧存在的人越少越好,这样才便于行事。如今圣上病重,随时可能驾崩。本应当今太子即位,那政权就可以顺利过渡。可是现在的情况是皇后想拥立越王李係上位,以便自己操控政权,而朝廷目前掌握兵权的是李辅国;这都是圣上宠信内监,放任内宫所致的危局!若是朝廷现在闹内讧,那各个藩镇就会伺机而动,到时天下就又要大乱了!”慧觉法师说道。
乐城看看慧觉法师,问道:“法师固然说的不错,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慧觉法师说道:“现在朝廷缺的是钱粮,就算军权在李辅国手里,他没有钱粮,想调动军队也是困难。那么我们得设法让李辅国支持太子殿下顺利登基,稳住当前的政局,给大唐一个休养生息的阶段。但想让李辅国支持太子殿下,那眼下太子殿下就得掌握十足的财权。而当今能提供充足税收的地方只有江南,而我有能力控制江南的财税收入。”
“可是据说皇后和那个李辅国交情深厚,曾一起支持当今圣上在灵武登基,所以圣上才十分宠信二人。如今想让李辅国转而支持太子殿下,恐怕很难吧。”乐城说道。
慧觉法师微微一笑,说道:“你记住,没有永远的交情,只有永远的利益。为了大唐来之不易的太平,我们要助太子一臂之力,这也是保你一家平安之策!皇后的为人估计你也知道,目光短浅,睚眦必报,实在难以担当大任。”
乐城看看慧觉法师,沉默片刻问道:“法师觉得我能帮什么忙?”
慧觉法师说道:“你的驸马是圣上近臣,他能知道宫里的状况。我现在就是要掌握宫里的状况,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处置。”
皇后的盛气凌人和险恶令乐城十分反感,尤其是那次对梅香的羞辱,让乐城觉得她的确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样的人若是执掌了皇权,那么朝廷必然难以上下齐心,到时难免再次陷入纷争;另外皇兄的处境也不会好。
而太子殿下在平叛中的功绩,乐城是有所耳闻,只是他是否确有匡扶河山的能力,乐城实在不知,可眼下似乎没有比太子殿下更好的人选了。也许这一次慧觉法师是对的,乐城答应了慧觉法师的请求。
告辞法师刚回到府里,乐城就被婆母叫去,婆母絮絮叨叨地嘱咐没事少出门,要在家里好好呆着保养身体才能尽快怀上孩子。乐城虽然心烦,但还是点头应承会少出去。婆母见乐城应承,很是高兴,吩咐丫鬟将她熬煮的补品呈给乐城。
看着这一碗黑呼呼的汤药,乐城说道:“母亲,我身体很好,不用喝这些东西。况且我自己懂医药,是药三分毒,没病时不能乱吃药的。”
婆母显得有些不快,说道:“这个我也是找我的表姐求来的方子,我表姐可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
乐城说道:“诰命夫人不是太医,她都没见过我,如何就给方子呢?”
婆母说道:“她说这方子可是她到终南山的道观里求来的,灵验着呢。”
“可这方子是治什么的?”乐城问道。
“这我倒没问,只是说高翔成亲也个把月了,还没怀上孩子,夫人就给了这个方子。”婆母说着递上方子。
乐城接过来一看,差点笑出来,这是个壮/阳益肾的方子,分明是给男人用的。乐城看看婆母,说道:“母亲,我知道你老人家急着抱孙子,可是高翔最近一直在圣上身边忙着公干,无暇顾及家事。等高翔忙过这阵子,我们会养孩子的。”
婆母一脸的不高兴,说道:“那得等到啥时候?几天?几个月?你给个具体日子。”
乐城被婆母问的是心烦气躁,她努力地平心静气,沉默不语,她怕此时一出口,就会惹得婆母跳起来。
婆母见乐城坐着不吭气,接着说道:“你虽贵为公主,可毕竟是我高家的媳妇,还是要生孩子的,早生早好。这高翔再忙,他晚上不是还回来嘛,就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都没有?”
乐城实在坐不住了,这位婆母也太奇葩了,她站起来借口不舒服,告辞回自己屋里去了。
晚上高翔回来,乐城抱怨他母亲逼着生孩子的事。高翔一听笑起来,安慰乐城他一会儿去跟母亲说,想办法劝他们先回去,乐城暗喜。
高翔转身来到母亲房里,寒暄了一会儿,当母亲又问及何时要孩子时,高翔跟母亲保证明年一定让老人家抱上孙子。
见母亲大喜,高翔请老人家先回老家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准备抱孙子,母亲欣然同意,说道:“是啊,也让我回去休息一下,在你府上成天看长公主的脸色,累死我了!当初给你说了那么多家姑娘,你就偏偏看上个嫁过人的长公主,这娶回来真是当奶奶供呢。”
高翔好言劝母亲早些休息,自己告辞退出房间。站在院中,高翔不禁长叹一声,既要夫人高兴,又要孝顺母亲,觉得真是很累啊!他回头看看母亲的房间,自己夸下的海口,还得自己去完成,他叹口气,又回到自己的卧房。
乐城见高翔进来说已经说好母亲明天回去,总算舒口气。坐下来问高翔今天都忙着干嘛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高翔低声说道:“圣上身子越来越不好了,今日召见我和杜大人,就是让我们扶保太子的同时,也要保证皇后日后的地位和安全。可是这谈何容易,皇后若是本分地做她的皇后,安居后宫,相信太子殿下不会难为她。可皇后现在明摆着想大权在握,拥立越王,这就麻烦了。难免一场恶斗,我实在心烦啊!好了,不说这些,我们歇息吧。”说着拉着乐城回屋休息去了。
看来圣上真是撑不住了,可皇兄的案子还没销,怎么办?乐城想去找太子帮忙,可自己跟太子实在没有交集,太子殿下如今自顾不暇,又如何愿意帮忙?
第二天,乐城恭送完公婆,来到摘星楼找慧觉法师商议皇兄的事。慧觉法师说道:“济王殿下实在是赚大发了,不过是在你年幼孤苦时给了你些许照顾,便让你死心塌地对他好。”
乐城白了慧觉法师一眼,慧觉法师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的母亲十分聪慧,你的父皇那更是聪明绝顶,又兼具远大谋略之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死心眼!现在不是解决济王之事的时候,无论是圣上还是太子殿下都不可能为他分心。”
乐城轻叹一口气,看着窗外满地黄叶随风飞舞,她担心皇兄恐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慧觉法师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若想为济王销案,那就得尽快扶保太子顺利登基。眼下户部在太子手中控制,郭液自从用了沈拓,使税金增收了不少,所以太子手里暂时有了充足的钱粮;李辅国手里控制着京畿的军权,他倒向谁,谁就可能上位!之前他跟皇后相互利用,关系颇为密切;但如今形势不一样了,他的军队需要钱粮,太子手里有钱粮,这正是他所急需的,所以眼下只要离间皇后和李辅国的关系,他就会倒向太子!”
乐城看看慧觉法师,问道:“如何离间?”
慧觉法师一笑,说道:“此事我想了许久,还非你莫属。因为你的优点是长着一张木讷而诚实可靠的脸,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几乎所有人都会深信不疑。你过来,我教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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