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星辰乐城青蠡》第130章 明了

    济王回去便病倒了，尽管梅香极力掩饰自己的哀伤，济王还是不能释怀，病情不断恶化。乐城不等到三日回门，便急忙前往济王府探望济王。
    济王躺在床榻上昏睡不醒，脸色蜡黄，气息微弱，床榻边满是血迹。乐城查看了皇兄的脉象，十分沉弱。看来只能用吐蕃红花了，虽然这药再次使用会有依赖，但目前也别无它法。
    乐城拿出驸马给的那盒吐蕃红花，给皇兄服用。午后，济王清醒过来，这使梅香十分欣喜，急忙拉着乐城去见济王。
    济王见乐城过来，露出点笑意，示意乐城坐下。乐城坐下说道：“皇兄这几日就在家安心养病，不要费神，先养好身子在说。”
    济王看着乐城，缓缓说道：“我能活到今天，也算不错了。只是苦了梅香，这些年既要照顾我，又要照顾孩子，实在亏欠她太多。”梅香一听，忍不住扭过头拭去泪水。
    济王接着说道：“小枳，我欠你的怕是这辈子还不上。总说要照顾你，却总是被你照顾。如今你总算嫁了个好人家，我也就放心了。”乐城赶紧摇摇头，感到鼻子酸酸的。
    乐城看看皇兄，说道：“皇兄，你先安心养病，其他事情不要操心，我会妥善处理。”
    济王喘了几口气，盯着乐城缓缓说道：“小枳，你要起誓，任何时候不要因为我的缘故，去怨恨朝廷，去做不利于圣上的事。”
    乐城看着济王，想着皇兄为何会这样说。或许是皇兄不想因为自家的事连累自己，也或许是皇兄怕自己鲁莽，去跟圣上理论；为了让皇兄安心养病，不要再为自己操心，乐城缓缓地说道：“皇兄，你是这个世上我最尊敬的人，我会遵从你的意志，尊重你的选择。”
    济王听乐城这么说，疲惫地点点头，又昏睡过去。
    过了几天，皇后差了新平公主带着厚礼来到乐城的府上道贺，算是给乐城赔礼。乐城不得不佩服皇后，她还真会选人，差新平公主过来，乐城自然不好拒绝。
    见到乐城，新平欣喜万分，急忙扑到乐城怀里，高兴地说道：“姐姐，这些年你都跑哪里去了，怎么回来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我。”
    看到新平，乐城觉得她还是象以往那般单纯可爱。将新平让进屋里，乐城问道：“我回了母亲的老家余杭，才回来不久，不知你的下落。怎么前几日的家宴上也没见到你？”
    新平拿起桌上的点心边吃边说道：“姐姐不知，我刚生了个女儿，才出了月子，皇后就差我过来。不过一听姐姐回来了，我高兴的很，就赶紧过来看望姐姐。姐姐这几年出落得漂亮了许多，如今也算是个美人了。”
    乐城看着新平吃的嘴鼓鼓的样子，觉得她还是那么可爱，根本不像个当了妈的人，不禁笑道：“文月你都做母亲了，不过还是那么招人疼。让姐姐这一回来就当姨了，哪天让我去看看我的外甥女？”
    新平高兴地说道：“好啊，现在就可以过去看的。我的驸马正好不在家，也不拘束，不如我们现在一起过去看看。”
    “妹妹说笑呢，怎么可以这么仓促，我还没给孩子和驸马准备礼物呢。”乐城说道。
    “不用了，我不是也没给姐夫带礼物。”新平说完拉着乐城就往外走。
    乐城觉得这个妹妹真是急性子，急忙吩咐红菱去拿了几件礼品，跟着新平出门去她的府上。
    来到新平的府苑前，令乐城惊讶的是新平的府苑竟是浏漓院。看着熟悉的院门，乐城不禁心潮澎湃。往事历历在目，只是院中再也没有悦耳的丝竹声和姐姐们的嬉笑声。
    进了院门，新平领着乐城先去拜见婆母，乐城这才知道新平现在的驸马竟是皇后的外甥，她的婆母是皇后的姐姐倩娘。
    倩娘见乐城登门，不觉愣了一下，随后赶紧热情招待，这倒让乐城有些诧异。奉上礼品后，倩娘招呼乐城落座。她上下打量着乐城，看的乐城有些不舒服。
    “老夫人身体可好？妹妹刚出月子，就劳烦老夫人照料了。”乐城例行问候倩娘。
    倩娘说道：“应该的，月儿辛苦了。月儿常常念叨长公主，感念长公主在危机时刻救了她。听说长公主那时为了照料薛将军才流落民间，长公主如此有情有义，老身真是佩服。”
    乐城笑笑说道：“老夫人过奖了。”
    “不知薛将军临终有何遗愿？最后又葬在哪里？”倩娘问道。
    乐城奇怪新平的婆母怎么这么关心薛将军的消息，她看看倩娘，问道：“老夫人认得薛将军？”
    倩娘神情有些不自在，说道：“是认得，远房的亲戚。听说长公主最后照料他，就顺便问问。”乐城便如实告知了将军最后的情况。
    倩娘听完竟泪流满面，拉着乐城一个劲儿地道谢。这让乐城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说道：“薛将军为国捐躯，应该的，应该的。”
    一旁的新平一脸的嫌弃，上前说道：“婆母，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带姐姐去看女儿。”
    倩娘一听，急忙拭去泪水，让乐城跟着新平出去了。
    新平带着乐城来到孩子的房间，乐城抱过孩子一边逗弄，一边说道：“文月，这孩子长的不象你，是不是象你的驸马？”
    新平点点头，说道：“是，就是象她爹。不过我好奇怪，姐姐怎么会抱孩子？”
    乐城笑起来，说道：“我抱过济王兄的傃儿，那时跟姐姐时常一起去皇兄的府上，没事就帮着梅姐姐抱孩子。”
    新平点点头，说道：“哦，原来这样。不过晔儿姐姐死的真惨，我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她那时的样子。”
    提起姐姐，乐城也很难过。若是姐姐还活着，她的孩子也该满地跑了。新平走过来抱住乐城说道：“姐姐，你不要再离开长安了。如今亲近的姐妹就剩你我了，千万不要再撇下我自己跑了。”
    乐城点点头，说道：“那次也不是我要撇下你，是我醒过来时，寺里就剩下我和将军。第二天，连将军也去世了。我能活着回来，实在是万幸。”
    新平说道：“到了平凉，我便求圣上和皇后去接姐姐的，可是他们说叛军马上追来了，急着赶去灵武。后来我再去问，他们说派人去找了，可是没找到。”
    乐城拉着新平的说道：“谢谢妹妹记挂了。”
    这时有个丫头在门外禀报：“老夫人备好了饭菜，请二位公主过去。”
    乐城有些惊讶，纳闷驸马家怎么这么早用午饭。新平一脸的不满，对门外的丫头说道：“这才几时，姐姐才用过早饭，哪里还吃得下，你回去吧，就说姐姐吃过了，谢老夫人了。”
    “文月，这样不好。”乐城急忙制止新平。然后对门外的丫头说道：“你去回老夫人，稍后就过去，谢老夫人款待。”
    见丫头离去，乐城对新平说道：“你婆母首次相邀，怎好一口回绝？你不该这么对你的婆母。”
    新平气愤地说道：“姐姐，你有所不知，我这婆母真是不自重。她当我傻啊！不知她那点心思，邀你用饭不过是还想问些那薛业的事情。听说她从年轻时就惦记那个薛业，如今都是做婆母的人了，还想着那人，真是让人笑话。”
    乐城一听，万分惊讶，想必将军年轻时的确英气逼人，使人见之着魔。乐城能够体会那种深爱刻骨而不得的痛苦，想想公孙师傅比起新平的婆母还算幸运，起码能侍奉将军左右。
    乐城又想起那个刘澶志，也着实令自己伤心了许久。各人的经历不同，导致了各人对事情的看法不同，新平大概没有这种痛失所爱的经历，所以不能够理解她的婆母，这倒让乐城对这位皇后的姐姐有了几分同情。
    乐城劝道：“文月，不必这么对你的婆母。她不过是想听听故事罢了，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该体谅她。怎么说她也是皇后的姐姐，更不好回绝。”
    新平不屑地说道：“她们这姐妹俩真是奇葩，一个好好的二品大员夫人，去惦记一个四品的武将；那个皇后更奇葩，位居皇后之位，却惦记济王兄！听夫君回来说她还在今年的家宴上羞辱济王妃，夫君都觉得丢人。”
    乐城听新平这么讲，吓了一跳，急忙制止文月道：“文月！不得胡言！你不要命了！”
    新平不服气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姐姐放心，也就我们姐俩在屋里说说。”
    “实话更不能说了，以后千万别再提这种事情，你难道不知前朝懿德太子和永泰公主是怎么死的？”乐城严肃地说道。
    新平点点头，对乐城小声说道：“姐姐，我知你和济王兄关系甚密，你让济王兄离开京城吧，否则皇后是不会放过他们夫妻的。”
    乐城问道：“你不是说皇后喜欢济王兄吗，怎么会害他？”
    新平说道：“她喜欢济王兄，可是她怨恨济王兄没选她做济王妃，所以要害济王兄。听说她都害了济王兄几次了，不过婆母并不同意她这么做，申斥过皇后，被夫君听到了回来跟我讲的。”
    这令乐城苦笑不得，这对儿夫妻倒是真的恩爱，什么话都敢说，看来新平再婚后还是过得挺如意的。
    只是乐城担忧她这个大嘴巴妹妹如此嘴不把门，会惹祸上身。于是严厉地警告新平，这些话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说了。
    从新平的府里出来，乐城之前的疑云基本解开了。只是乐城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皇后，她应该感谢皇兄的不娶之恩才是，怎么心胸狭隘到去害皇兄？皇后和济王妃之间的地位差异不用想都知道啊！乐城实在想不通。
    哎！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琢磨。
    路过永宁街，乐城坐在车里终于理顺了这些年的疑惑，原来是皇后，缘由竟是她爱慕皇兄，这个结果令乐城哭笑不得。感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为何素不相识的人会一见倾心，难以忘怀，以至于身不由己？
    老天在取乐人间吗？既然没有缘分在一起，为何要生出这不该有的情愫，时时折磨着这些失意的人。
    忽然听到车外有人问道：“是小枳吗？这是乐城长公主的车架吗？”
    乐城急忙掀开帘幕向外张望，一眼看见姐姐万春坐在对面的车里。乐城急忙下车，万春长公主见到乐城上前搂住乐城哭道：“真的是小枳，小枳你回来了。都是姐姐不好，没能带着你一起走，让你漂泊在外这些年。”
    乐城笑着安慰道：“姐姐，我挺好的，前几日圣上赐婚的家宴上怎么没见到姐姐？”
    万春长公主叹道：“我现在是罪臣之妻，哪里还能登堂入室，能活着就不错了。”她看看乐城，接着说道：“那日见你在庙里昏倒，我请皇后带你走，不要留你一人在荒野。可是皇后说：你有本事带她走你就带，薛业在这，带不走她的。说完就走了。我当时没有车马，自己都是走路，没办法，只得留下你走了。”
    乐城安慰了姐姐万春，邀她一起到府里坐坐。万春说道：“知道妹妹安好就行了，我不去了，我还得去内廷司领月钱去。”
    乐城奇怪地问道：“领月钱差个小厮去不就行了，还要姐姐亲自去？”
    万春答道：“如今朝廷用度紧张，我们这些罪臣家属都得亲自去才给发放。再说了，现在月钱少的可怜，哪里还有小厮，就一个贴身丫头和马夫。”
    乐城想想也是，皇兄家里都紧张，更何况姐姐这里。和姐姐告别后，乐城第二天拿了袋钱币，打听到姐姐万春的住处，给姐姐送些家用。
    这是在兴宁街角落的一处小院，有些背街。院子里还算整洁干净，家具齐全。只是万春长公主说什么也不肯收乐城的钱，说自己的月钱够花了。
    乐城只得问道：“如今姐姐孤身一人，不打算请圣上再赐婚吗？”
    万春摇摇头说道：“我一直没找到夫君的尸首，有人说他还活着，我要等他回来。”
    乐城听罢只得说道：“那姐姐保重，若有难处，记得找我。”万春点点头，送乐城出府。
    乐城坐在车上，回望小巷深处，那个风华绝代的大唐公主，和驸马代表着大唐朝廷迎接外国使节的美丽公主，如今孤单地在这小巷里期待着夫君的归来。她为姐姐祈祷，希望她的驸马能象自己一样，奇迹般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