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星辰乐城青蠡》第122章 心伤

    乐城跟着李瑀刚回到郡王府，高翔就急忙上前问道：“不是让你等我回来问明情况再去探望吗？怎么就那么着急？圣上听说你回来了，让我马上带你进宫呢。”
    乐城问道：“你打听到是什么情况了吗？”
    “还没有。圣上龙体近日有恙，最近一直都没有上朝，是皇后代为处理朝政之事。今日才临朝，听说你回来了，甚为欣喜，让我即刻带你进宫。”高翔说道。
    “这么说圣上并不知皇兄因谋反被下狱一事？”乐城问道。
    “应该是，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旨意。不过你还是赶紧换身衣服，随我进宫。”高翔着急地说道。
    乐城点点头，进屋更衣去了。她此时飞快地梳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想着一会儿见到圣上该如何跟圣上禀明情况，才能还皇兄清白，至少要将他先从大理寺放出来。这样寒冷的天气，皇兄如何能撑得住？
    马车路过长兴街，如此熟悉的街道，这是青蠡驾车走过无数次的路，可是如今驾车的再也不是青蠡，拉车的马再也不是青鬃。
    进了宫门，乐城忍不住回头久久地看着宫门口，那个站在宫门边的再也不是那个有着一双清澈乌黑的大眼睛，朝气蓬勃的如初春的迎春花般的封二。
    乐城忍不住鼻子一酸，泪眼朦胧。往事如梦一般，一幕幕闪现在脑海，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们欢乐的笑声。
    多么熟悉的宫墙，多么熟悉的亭台楼阁，只是路过的人却是如此陌生。耳畔仿佛又想起往昔一路上和青蠡嬉笑打闹的吵闹声，和姐姐漫步太液池的窃窃私语声。
    寂静的宫街回荡着马蹄声，清脆而空灵。大明宫巍峨依旧，只是已不再是乐城所熟悉的那个大明宫了。
    来到两仪殿前，乐城和高翔在内监的引领下拾级而上，走进高大的宫门，转过几个弯来到内殿，当年的太子殿下，如今的圣上斜靠在大殿当中的龙床之上。
    乐城上前跪拜行礼，圣上撑起身子坐起来，说道：“是小枳吗？快起来，快过来让朕看看，是不是都长成大姑娘了。”
    乐城站起来，来到龙床前跪下，再次行礼。圣上拉起乐城，仔细端详了一下，微笑着说道：“真是长大了呢，出落得越发端庄清秀了。你这次回来，可愿嫁于高爱卿？”
    乐城淡淡一笑，微微点点头，说道：“全凭圣上做主。”
    “好！朕不但要给你们赐婚，还要封你为护国长公主，赐你丰厚的嫁妆，以后就呆在长安，再不受飘零之苦。”圣上有些激动地说道。
    “封号之事臣请圣上三思，臣恐会引起朝野议论，给长公主造成不必要的麻烦。”高翔急忙奏禀。
    “高卿言之有理，臣妾也觉得此事圣上还是三思。长公主毕竟是那杨氏名下的女儿，若陛下此时对长公主大肆封赏，岂不是容易引起朝野的猜测，造成不必要的朝局动荡。”皇后从殿后走出来说道。乐城回头一看，如今的皇后竟是那张良娣。
    “参见皇后娘娘。”乐城上前给皇后见礼。
    皇后上前扶起乐城，含笑说道：“妹妹请起！本宫并不是有意为难妹妹，只是如今大局初定，人心不稳，若是此时刻意封赏于你，恐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小枳与那杨氏并无什么瓜葛，太上皇当时只是口谕，并没有记录在册，外面没几个人知道小枳与杨氏之间的关系！”圣上说道。
    “启禀陛下，臣妹此次回京主要是请圣上做主婚事，并无其他所求。如今朝局不稳，就不必再节外生枝；至于嫁妆，如今大局初定，朝廷用度颇多，宫内家宴就好。臣妹此次回来，除了几个亲近的家人，外人并不知晓，陛下也不必告知外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乐城诚恳地说道。
    “妹妹深明大义，这是最好不过了，那就按妹妹说的办。”皇后说道。
    李亨听乐城这么说，沉思良久。乐城的提议是省去了许多麻烦，自然是好，但自己心里如何过得去？
    当年乐城还年幼，拼死保驾受伤后，自己便弃她于荒野，仓皇赶往灵武。每次想到这事，身为皇兄总觉得对不住她。
    加上后来为尽快平定叛乱，震慑各地叛军，毫不留情地斩杀了她的驸马，如今再毫无补偿，岂不令整个皇族心寒？何况如今她要嫁给高翔，高翔可是自己的心腹，若是这般草率，岂不令他也寒心？
    乐城见圣上没发话，知道圣上觉得歉疚，于是接着说道：“陛下，臣妹有一事还请陛下开恩。”
    “哦？何事？你只管说。”李亨问道。
    “臣妹听说皇兄济王殿下因谋反被下狱，皇兄那身子出门都困难，如何谋反？望陛下明察！”乐城说道。
    “怎么会有此事？朕怎么不知？”李亨惊讶地问道。
    “起奏陛下，前日越王来报，盛王欲谋反，臣妾便下令大理寺彻查，缉捕同党，估计是大理寺查到济王也参与其中，才缉拿的吧。”皇后奏道。
    “臣妹以性命担保皇兄绝不可能谋反！”乐城强硬地说道。
    “环儿倒是久病在家，少与人来往，怎么会参与谋反”李亨问道。
    “此事全交由大理寺彻查，大理寺还没结案，臣妾也不知详情。要不等大理寺结了案，陛下再看如何裁断？”皇后说道。
    “不行，此时正值隆冬，皇兄那身子如何挨得过去？大理寺结案少也得数月，狱中寒冷刺骨，冷水冷饭，用不了几天，皇兄就撑不住了！”乐城焦急地说道。
    “长公主！本宫知道你和济王感情深厚，有着非同寻常的情谊，可也不能僭越国法！”皇后严厉地说道。
    乐城看看皇后，沉默片刻说道：“陛下，臣妹岂敢僭越国法，只是现在指控济王谋反并无实据，鉴于济王的身体实在是虚弱，恳请陛下先放济王回去养病，若查得实据再缉捕也不迟。”
    “我朝并无此先例！谋反乃是大逆之罪，岂能随意释放？”皇后说道。
    乐城盯着皇后，这个女人能从良娣能坐上皇后的宝座，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处事决绝，毫不拖泥带水是她一贯的风格。乐城觉得自己不能再争下去，看来现在皇后也参与朝政，触怒了皇后事情会更加糟糕。她低着头，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处置。
    “好了，不要说了。皇妹才回京，你就给她下马威吗？”李亨说道。
    皇后一听，略带歉意地笑了一下，说道：“陛下，臣妾也是就事论事，哪里就成了下马威？”说着上前扶起乐城，接着说道：“妹妹当年拼死救驾，本宫是不会忘记的。虽然后面负气出走，不肯回长安，可如今回来了，本宫还是要替陛下感谢你呢。”
    “启奏陛下、皇后娘娘：公主并非负气出走，只不过是当时孤身一人，又承诺要送薛将军灵柩回老家，才折返去了蒲州，之后和她的姑姑相遇，她的姑姑遵从公主母亲遗愿才带着她去了余杭老家。”高翔在下面急忙奏道。
    “好了，皇后！你现在就去安排一下皇妹的嫁妆和出嫁的具体事宜。小枳，你先回去，朕自会妥善处理此事。”李亨说道。
    乐城心里虽然十分焦急，知道圣上这么说不过是搪塞，但目前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得先告辞退下。
    出了大殿，乐城着急地在原地转圈。高翔在一旁安慰道：“你先别急，回去我们再做商议。”
    乐城急切地说道：“不行，皇兄在里面的情况很不好。大理寺的那个破屋子四面漏风，这样寒冷的的天气，皇兄的身子如何能撑得住？皇兄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被下狱，明显是有人陷害他，想置他于死地！”
    “可是你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啊！总不能逼着圣上放人吧。”高翔说道。
    乐城此时才真切地体会到慧觉法师所说的那番话，身为皇家的公主，有些事情的确是无法回避的。面对困难，必须凝神静气，想出妥善解决的办法。
    首先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想出解决办法。可是自己刚回京城，对京城的状况还一无所知，从哪里下手呢？
    “长公主，我们还是先出宫吧，出去我先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按理说盛王殿下也不可能谋反，为何越王殿下要指控他？还连带上济王殿下，这个越王为何如此呢？”高翔纳闷地说道。
    “越王是何人？”乐城问道。
    “他是俶儿的三弟。”不等高翔回答，太子走过来说道。
    “见过太子殿下！”高翔赶紧躬身见礼。
    乐城看看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就是当年的广平王殿下。按理说自己还是太子的长辈，应该是太子给自己见礼，可是毕竟自己年纪比起太子还是太小了，乐城只得上前给太子殿下施礼。
    太子赶紧上前扶起乐城，说道：“是姑母吧，该是侄儿给姑母见礼的，怎么反过来了，真是折煞侄儿了。”听太子这么说，乐城倒不好意思了，她起身站在高翔旁边。
    “得知姑母回来，侄儿甚是欣喜。当年姑母为保父皇圣驾，身负重伤，侄儿深感敬佩。怎奈当时形势危急，我和倓儿都各有重任，没能及时接姑母到灵武疗伤，致使姑母流落他乡，实在心有愧疚。”太子说道。
    乐城淡淡一笑，轻声说道：“这与太子殿下无关，是我自己有事要办，后来也是自己要回余杭的。”
    “建宁王殿下走了也快3年了，如今天下已定，陛下也该为其恢复名誉了。太子殿下，不知陛下到现在提过此事吗？”高翔问道。太子听完叹口气，苦笑了一下，准备告辞。
    建宁王的事乐城曾听陇西郡公和邠王爷聊过，大致知道原委。她忽然觉得太子可以帮到自己，父杀子的教训，痛失兄弟的苦楚，想必太子殿下深有体会。高翔此时提及此事，也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在圣上面前替济王求情。
    乐城急忙上前拦住太子去路，恳切地说道：“太子殿下，当年建宁王被人诬陷谋反，致使其被陛下冤杀，想必太子殿下对痛失手足之事记忆犹新。如今济王同样被人诬陷谋反，皇兄他身体孱弱，一直在家养病，不可能去谋反！我刚去大理寺探望，皇兄并不知自己为何被下狱，明显是有人陷害于他。狱中寒冷难耐，皇兄那样的身子根本挨不了几天。太子殿下，自太上皇一日冤杀三子，到建宁王，如今又是济王，我们李家为何总是不从中汲取教训，而是重蹈覆辙？这难道是天道轮回的报应吗？我们李家自家骨肉，为何总是被外人唆使着自相残杀？请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为皇兄说句公道话，务必先放皇兄回家养病。”
    太子听后沉默良久，长叹一声，说道：“姑母，侄儿也是才听说此事，这其中的原委侄儿也不清楚。不过侄儿可以在父皇面前替皇叔美言几句，看看是否可以先放皇叔回去养病！”
    “多谢太子殿下！”乐城给太子行大礼。太子急忙扶起乐城，安慰了几句，匆匆进殿了。
    乐城看着太子殿下的身影消失在两仪殿内，才转过身，跟着高翔慢慢往回走。乐城没有坐车，她沿着熟悉的道路一直走到太液池边。
    太液池的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岸边的枯草也没人剪除，湖边满是枯枝败叶。没有母亲打理的太液池，真是大不如前了。看着这一池碧水，乐城回想起童年的欢乐时光，太液池，承载了乐城多少美好的回忆。
    路过绫绮殿，乐城走进去，看到殿内外杂草丛生，显然这里很久没有住人了。乐城站在院子中间，看着荒凉的绫绮殿，不禁眼睛有些潮热，眼前又浮现昔日姐姐拉着自己跟皇兄闹着去看舞龙的情景。
    她忽然想起在扬州的阖易轩，一位客人吟唱的一首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此情此景，不禁令乐城感慨万分。曾经温馨热闹的绫绮殿，随着姐姐和钟娘娘的离去，就这么荒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