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星辰乐城青蠡》第97章 留守

    回到营帐，槐香赶紧找来军中郎中帮乐城包扎伤口，郎中急匆匆过来只是简单查看了一下，帮乐城包扎了一下胳膊上震裂的伤口就走了。
    因心里惦记着济王殿下的安危，乐城急忙站起来，觉得右臂不是那么麻木了，可以活动，急忙朝帐外走去。
    忽听帐外有军士高声报：“回禀邠王爷，叛军已溃退，我军前锋已入城！”乐城一听大喜，急忙冲出帐外。
    槐香赶紧跟出来拉住乐城，说道：“你不能现在进城去，还有叛军，会有危险！”乐城哪里肯听，挣脱槐香要进城找济王。
    槐香急忙说道：“济王殿下现在一定很虚弱，你这个样子他如何认出你，你要换身鲜艳的衣服，这样他就能老远认出你来。”槐香其实是想借换衣服拖延一下乐城的时间，这样也许唐军都进到城里会安全些。
    乐城一听觉得姑姑说的有理，谢过姑姑提醒，于是赶紧回去换了身鲜艳的衣装后，急忙上马朝城门奔去，青蠡紧随其后。
    来到城门前，见陇西郡公已杀退叛军，城内守军打开了梁郡城门，大军正在进入城内，乐城急忙策马飞奔入城。
    城中的惨象令乐城毛骨悚然：到处是残垣断壁，遍地的尸首，而且已经开始腐烂，空气中弥漫着腐尸的恶臭，不禁令乐城感到一阵恶心。
    即便是活着的人也几乎不成人形，一个个如鬼魅般的看着冲进来的人，毫无反应。乐城四下看了看，地上到处都是人，也分不清是死是活，凭着在汴州守城的经验，她认定济王如若在城里，那他此时一定在城墙上！
    乐城下马直接冲上城墙，寻觅济王的踪影。城墙之上的景象更为惨烈，地上几乎都是守军尸体，堆积如山，有的已经开始腐烂，不成人形。乐城急切地寻找着，在看似活着的人中仔细搜寻。
    济王一定在城墙上，他肯定就在城墙之上；乐城急不可待地搜寻着，看到还活着的人就问询，可是怎么就找不到？济王如果看到她，应该认得，她特意穿着这么鲜艳的衣服，就是为了让济王一眼认出她来。
    他一定是累瘫了，自己走不动了，就像自己在汴州一样。乐城边走边呼喊，希望尽快找到她曾熟悉和敬仰的身影。
    可是城墙之上，到处都是瘫倒在地的军士，一个个面如死灰，却没人回应她。这使得乐城越来越心慌，盲目地在城墙上来回奔走。
    寒风夹带着浓浓的硝烟迎面吹来，呛得乐城几乎睁不开眼，不停的咳嗽。乐城停下来四处张望，看着周围地上层层叠叠的尸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不会的，殿下一定还活着，殿下不会死的，殿下一直是她心中不败的英雄！
    “公主！公主！”忽然听到青蠡的呼唤，乐城赶紧跑过去，青蠡指着地上的人，说道：“好像是殿下。”乐城蹲下来仔细查看，一个已经没了气息的校尉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都尉模样的人。乐城将那人小心地翻转过来，泪水顿时溢满眼眶。
    是他，是济王，尽管此时的济王已经瘦脱了形，满面尘灰和血渍，双目紧闭，但乐城还是一眼认出他了。她急切的呼唤济王，可是济王一点反应都没有。乐城急忙试了试鼻息，他还活着，活着就好。
    乐城将济王平放在地上，赶紧解去他的头盔和铠甲，看到里面是极为破旧单薄的衣衫；他的腰间挂着一个护身符，那正是乐城当年在慈恩寺求来送给殿下的。乐城不禁鼻子一酸，泪水滴落在济王的脸颊上。
    她迅速地检查了一下，济王的胳膊和腹部有刀伤，还好伤的不重；呼吸微弱，脉象沉浮，估计是疲惫和冻饿所致。乐城赶紧解下披风，将济王裹住，青蠡背起济王，两人急匆匆的走下城墙。
    将济王带到乐城的营帐，槐香赶紧烧水给济王擦洗更衣。乐城查看了一下济王的伤势，确认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脏腑，不禁舒了口气，拿出药包准备给济王上药包扎。
    可是这时乐城觉得右臂实在无力，连药包都解不开，几乎动弹不了，赶紧让青蠡去找军中郎中过来给济王诊治。
    郎中过来先给济王包扎了伤口，随即检查乐城的臂伤。不禁叹道：“公主之前右臂被枪刺伤过，筋腱受伤并未愈合，这次又受重力振裂旧伤，筋腱断裂，已经难以恢复。”
    “先生何意？”乐城问道。“恐怕公主的右臂以后都会使不出力气了，但经治疗，一般的轻巧物件还是可以拿的。”郎中说道。
    乐城沉默片刻，忽然看着郎中说道：“你的意思就是我以后武功尽废了，是吗？”郎中顿了一下，点点头。
    乐城觉得一下子如掉进了冰窖一般，浑身僵硬，难道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就这么废了吗？她沉默良久，缓缓说道：“知道了。你不要告知其他人，知道吗？”郎中点头称是，退出营帐。
    乐城试着动了动胳膊，感觉麻木无力，难道自己苦练了这么久的武功，就这么丧失了？这令她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也许是这个郎中医术有限，或许将来有个好郎中，就可以替自己接好筋腱呢，乐城这么安慰着自己。
    帐外响起凯旋的号角，青蠡在帐外禀报：“公主，邠王爷请你过去。”乐城穿好衣服，走出帐外。
    大帐内洋溢着喜庆的气氛，邠王爷已备好酒菜，为各位将领庆功。见乐城进来，陇西郡公走过来问道：“环儿如何？”
    乐城回道：“殿下只是轻伤，现在我账内昏睡。”
    陇西郡公点点头说道：“那就好，明天我们就要挥师北上，剿灭安庆绪残部，你们正好可以一起走。”说完转身去和各位将军畅饮了。
    邠王爷看起来十分高兴，他坐在大帐中间，亲自宣读了嘉奖名单。之后他来到乐城跟前，说道：“此次大捷，乐城公主功劳不小，请来屈先生破阵，智杀尹辉，是此战关键！我会奏请圣上，为你请功。”
    乐城一听要奏请圣上，担心他们会把自己带回长安，赶紧摇摇头说道：“王爷谬赞，这都是刘都尉的功劳，没有他及时出手，我和青蠡就被尹辉斩杀了。”
    邠王爷一听笑起来，说道：“好！那就给刘都尉再记一功！”说完笑着跟其他将领举杯欢庆去了。
    乐城现在担心自己不能继续南下，想悄悄溜走，继续南下。但是又担心济王的身体，不想这么快和他分别。她无心再看人们欢呼雀跃地庆功，独自走出大帐。
    寒冷的夜风迎面吹来，乐城不禁打个哆嗦，裹紧了披风。看着幽蓝的夜空下远处茫茫的荒野，内心一片空白。
    “公主为何独自在这里？”忽然听到刘都尉在身后问道。
    乐城回头看看他，反问道：“那你怎么没在大帐和同袍们庆祝啊？”刘都尉笑起来，在夜色中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显得格外俊朗，仿佛那年在校场的济王殿下。
    “我看见公主你独自走出大帐，似乎有心事，是担心你的皇兄吗？还是想着你就要南下去见你的驸马，难掩激动？”刘都尉笑着问道。
    乐城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们明天就挥师北上了，谢谢你今日拼死相助，我们就此别过，这个护身符是母亲留给我的，给你做个纪念吧。”乐城取下腰间的玉坠递给刘都尉。
    刘都尉接过来，说道：“多谢公主殿下。其实应该是在下感谢公主才是，没有公主相救，在下怕是早就死在汴州了。”说完，取出一把匕首递给乐城说道：“这是家传的匕首，锋利无比，请公主笑纳，路上防身用吧。”
    乐城笑着接过来看看，说道：“即是家传，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说着递回给刘都尉。
    刘都尉说道：“公主拿着吧，这匕首是一套两把，我还有一把。”乐城笑起来，道声多谢，将匕首插在腰间。
    “公主，姑姑叫你快回去！”青蠡忽然跑过来急切地说道。乐城赶紧跟着青蠡回到帐中，只见军中郎中围在济王的床榻边忙碌着，陇西郡公和邠王爷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
    乐城急忙走上前问道：“怎么了？殿下怎么了？”
    “殿下伤势倒不严重，已经处理好了。只是他长期食不果腹，加上劳损过度，五脏俱损伤，脉象沉顿混乱，恐难医治，我等也无能为力。”郎中说道。乐城一听感觉一下蒙了。
    “这怎么办？我们明日还要赶往许州，环儿这个样子，肯定不能随军一起走了。”邠王爷说道。
    “怎么也不能把环儿丢下吧，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救出来，留在这里不也是个死？”陇西郡公说道。
    “可是他病的那么重，怎么行军呢？”邠王爷说道。
    邠王看看乐城，问道：“公主如何打算？是跟我们走，还是要回余杭？”
    乐城本打算解了梁郡之围，就和姑姑设法回余杭。可是眼下济王病势沉重，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撇下他不管，于是说道“王爷，您放心，我留下来照顾济王，你们只管赶往许州，不要误了战机。只是如今梁郡城内如此破败，想必也没有好的郎中，粮食也短缺，殿下病势沉重，要麻烦王爷想办法好好安顿才是。”
    “这个自然，粮食我留够一个月的给城里，屋子我会派人收拾个最好的，只是这找郎中，还真不好搞。我这军里都是善于医治外伤的，帮不上忙啊！”邠王爷说道。
    听王爷这么说，乐城心里知道这是实情。可是眼下到哪里找医术精湛的郎中呢？找不到好郎中，济王还是性命堪忧，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医术，肯定是无济于事的。
    她走到济王床边，把了一下脉，心里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不禁心焦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解了梁郡之围，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救济王殿下，如果济王死了？乐城不敢往下想，济王绝不能死，绝不能！
    乐城站起来，对邠王爷说道：“请王爷务必派人找到好的郎中，我们费这么大劲解梁郡之围，不就是为了救他吗？请王爷一定尽全力救他。“
    邠王爷点点头，说道：“我会安排妥当的，你也受伤了，先休息吧。”说完和陇西郡公走出营帐。
    看着邠王爷一行人走出营帐，槐香对乐城说道：“小枳，你也休息去吧，我来照顾济王殿下。”乐城坐在床榻边，看着气息奄奄的济王，不禁心如刀绞；如今自己只剩殿下这唯一的亲人了，姐姐已经不在了，如果济王殿下再走了，那么钟娘娘如何活下去？
    乐城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她紧紧握住济王枯瘦冰凉的手，想把他从死神那里拉回来。屈蔚！对，屈大哥应该有办法的，乐城急忙跑出去找屈蔚。
    屈蔚本来是准备助唐军解了梁郡之围就回去的，无奈被各位将领围住敬酒，结果喝高了，已经不省人事地倒在营帐内呼呼大睡了。乐城只得先回去，等第二天再说。
    第二天午后，邠王爷安排乐城等人进到城里的一处刚修缮好的小院内，留下乐城照顾病重的济王，命刘都尉驻防梁郡后，就率军启程赶往许州去了。乐城看着远去的大军，感到无比没落。
    “我们得赶紧加固城防，防备叛军和流寇前来袭扰。”刘都尉说道。
    乐城点点头，说道：“你赶紧去忙吧，我帮不上忙了，我要照顾殿下。”说完来到屈蔚帐中，摇醒屈蔚。
    “干什么啊！叛军不是已经退了吗？还不让我好好睡一觉！”屈蔚迷迷糊糊地说道。
    “屈大哥，济王殿下病重，你快去看看吧。”乐城说道。屈蔚懒洋洋地坐起来，不耐烦地说道：“遇到你真是倒了霉了，没完没了的事情。”
    “对不起，屈大哥，可是济王真的是病的很重，求你一定要救救他。”乐城哀求道。
    屈蔚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好吧，你先回去，我得先吃饱了才能看病吧。”乐城笑起来，吩咐青蠡赶紧给屈蔚准备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