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沐兰的身体看似有所好转,可她性情上的转变还是让他隐隐有些担心,国师想必已在路上,算起来,这几天里应该能与他碰上面。有他为沐兰确诊,他才能更安心。
在焰风紧锣密鼓召集人手寻找汐枫下落的时候,汐枫和沐兰已经出现在了几百里外的邬江县城里。
虽然洪灾过去不过两个多月,邬江县的重建工作却已进展得像模像样。能修缮的房子都修缮好了,被大水冲毁的地方,也新起了一片草顶木房,虽然简陋,百姓们倒也不至于居无定所。
沐兰和汐枫落宿的这家客栈也是新建的,正对着大街,前面几十米外就是上次她与东陵无绝住过的小别苑。
“你就这么确定,他会走邬江县这条路?”客栈大堂靠窗的位置,汐枫一边饮着茶,一边和对面的沐兰说着话。
当初他们是因为遇上暴风雨,被刮到这邬江县的,这并不是从边境回京的唯一路线,甚至,走这条路会多耽搁几天。
沐兰笑了笑,道:“我虽不确定,不过,他走这条路的可能性最大。”
东陵无绝对民事一向很看重,知道什么是民生疾苦,邬江县能恢复得这么快,想来也是因为他的重视,这些地方官员才会如此上心。他此番路过,很有可能会借机来巡视一下灾后的民情。
更何况,他们曾一起在这邬江县共过生死患难,这里,也曾留下过他们短暂的甜蜜。那时,她受靳宁的影响,一心要救萧翼,逼得他与她决裂,甚至吐血昏迷,所以,她选择在这里等他,希望可以弥补自己曾带给他的伤害。
私心里,她也是想跟自己赌一把,赌她对东陵无绝的了解,赌东陵无绝心中还念着他们的过去,虽然,另一个“她”现在正陪在他身边。
看她嘴上说不确定,眸中却分明有几分成足在胸,能将东陵无绝的心思揣摩得这么透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不过,就算要掩饰身份,你也不必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子吧?”
对面的沐兰不仅是一身男装打扮,还刻意描了粗粗的剑眉,贴上了一脸的胡子,就连他,都几乎要认不出她的本来面目了。
沐兰倒是不以为意,道:“反正是要乔装,自然是越让人意想不到越好。”
都说女人的直觉是最敏锐的,尤其是她和靳宁之间彼此那么熟悉,那么了解,她可不想还没接触到东陵无绝,便被靳宁看出什么端倪。
至于东陵无绝那里,沐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或许,就如靳宁当年所想的,如果她拥有着和我类似的面孔,东陵无绝便会爱上她。那么,我也很想知道,如果我换了容颜,他还能不能认出我,会不会爱上我。”
汐枫闻言,顿时有些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
见他如此,沐兰不由得挑眉道:“怎么,连你都不看好我?”
汐枫指了指她的脸,道:“不是我不看好你,只是,你真的觉得,扮成这个样子能勾起东陵无绝的兴趣吗?”
沐兰顺手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道:“真正的爱情是可以超越长相和性别的,是彼此间的默契与感应,与色相无关,你懂什么。”
“是是是。”难得她这一路来心情都还不错,汐枫受她影响,也心情颇好。
正闲聊间,外面街道上突然热闹起来。人群骚动,不一会,便有大队铁骑兵踏马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店里的人纷纷涌出门外看热闹。
沐兰他们的位子正是临窗,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领兵的那位正是两个月前才见过的沈嫔她爹——江北三省总督沈孟忠。
“看来,果然让你猜中了。”汐枫看着窗外街道上的铁骑队伍说着。
沐兰笑了笑,没有应答。沈孟忠亲自带兵来邬江县,这就证明,东陵无绝要来了!
次日,整个邬江县便热闹起来,几乎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东陵无绝将再次亲临邬江县。虽然没有说明确的时间,但百姓们已经自发的开始组织清扫街道,沈孟忠也带着他的兵马日夜巡城,做着接驾的准备。
东陵无绝并没有让沐兰等太久,两日后的上午,邬江县鸣炮奏乐,正式迎来了东陵无绝的仪驾。沈孟忠的铁骑军威风凛凛的沿街维持着秩序,围观的百姓从城外一路排到了城里,而沐兰便夹杂在这人山人海之中,和众人一起等待着他的车驾到来。
首先出现的是负责护驾的近卫,当先的人正是焰风。长长的马队中间那辆宽大的马车,便是东陵无绝的座驾了。远远的看着马车朝着城里的方向而来,尽管再有心理准备,沐兰的心跳也是不由自主的加快的频率。
马车渐渐的近了,隔着厚厚的车帘,丝毫不知车里的情形。他正在车里陪着靳宁的吧?他对她,还和以往对自己那般好吗?虽然明知道他是毫不知情,可一想到他和靳宁亲昵的画面,沐兰心底还是泛起了一丝酸意。
马车所过之处,围观的百姓山呼着万岁。这情景何等的熟悉,曾几何时,她也是光鲜亮丽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接受世人膜拜的那一个,那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她站在这脚落里和百姓们一同仰望,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距离”。
此时此刻,她与他,隔着芸芸众生,隔着天与地。
马车在离她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李思谱领着一众官员百姓齐齐下跪,道:“微臣李思谱率邬江县全城百姓恭迎君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身边侍卫撩起车帘,马车里的年轻男子一袭镶绣着金龙的墨色华服,步态从容的自马车里下来。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沐兰浑身的血液一热,明明分别并没有多久,但这种恍如隔世的心情却让她险些忘忽所以的朝他走去。
阻止她的,是马车里那只适时伸出来的纤纤玉手。那只手她也曾经很熟悉,白净莹润,骨肉均匀,在宽大的艳红水袖映衬下显得更有风情。
不需任何言语,东陵无绝再自然不过的伸出手去,任那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他手上,借着他的搀扶,那手的主人仪态万千的步下了马车。
隔着几丈宽的街道,沐兰亲眼看到另一个自己与东陵无绝站在了一起。这画面看起来那么的温馨,却又那么的刺眼。虽然没有只言片语,可是,东陵无绝那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宠溺却有如一把沙砾,狠狠的揉入了她眼窝里。
她在奢望什么呢?以为东陵无绝立刻便能察觉出身边的人已不是她吗?沐兰自嘲着,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的情敌竟然会是她自己。
是的,看到东陵无绝对靳宁的这般亲昵宠溺,可见,他对身边的那个女人是深信不疑的。而她,要想让东陵无绝信她,无异于要打败另一个自己。
“什么人?见了君上,为什么不跪?”侍卫的一声斥喝有如晴天霹雳般响起,喝断了沐兰所有思绪。
沐兰一惊,这才发现原来除了她,所有人都已经跪在了地上,她孤零零的伫在人群中,很是醒目,也引起了护驾官员兵卫的警觉,沈孟忠一看情势不对,一挥手,立刻有一队铁骑兵持着兵器冲她而来。
不等沐兰反应过来,膝盖弯突然一麻,情不自禁便“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
饶是如此,那些士兵仍是不敢松懈的冲上来将兵器架在了她脖子上,喝问道:“你是谁?君上驾前,竟敢如此轻慢,快说!”
这样的境地是沐兰始料未及的,若在平时,以她的急智,完全可以应付下来的。可眼下,看着不远处的东陵无绝,她突然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是沐兰,可是,东陵无绝所认识的那个沐兰此刻就站在他身边,那么,自己究竟算是谁呢?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东陵无绝想不注意到也不行,此刻也正疑惑的朝她这边看过来,手却下意识的将靳宁往他身边带了带,保护意味十分明显。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沐兰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嗓子眼来,他会认出她来吗?哪怕,是觉得有一点点熟悉?
然而,不等她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来,身旁的士兵见她一言不发,只一个劲放肆的盯着东陵无绝,更加警惕起来,道:“问你话竟敢不答?押起来,带回牢里再说!”
随着这一声令下,两个士兵上前一把擒住了她,将她自地上拽了起来。沐兰也不反抗,眸光一瞬也未离开过东陵无绝,直视着他的眼睛,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东陵无绝那双清冷的黑眸也同样打量着她,却未见半丝波澜,只微微皱了皱眉。眼见着她就要被士兵强行带走之际,突然有个声音自她身后传来,道:“且慢!”
原本还一脸无动于衷的东陵无绝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脸上却闪过一丝惊讶与意外,同时,眸光也随之转到了沐兰身后那个说话的人身上。
沐兰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汐枫,而且,刚才打在她膝盖窝的暗器,必然也是他的杰作。
汐枫穿过跪着的人群,径自来到了沐兰身边,在被那些士兵拦住喝问之前,冲东陵无绝揖了一礼,道:“君上,这位是我的朋友,她不懂世俗礼节,反应迟钝了些,但绝无恶意,还请君上给我几分薄面,不要为难她。”
东陵无绝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已失了消息的汐枫,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刚才明明是隐在暗处,此刻却不惜暴露自己站出来,只为了替人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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