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重塔中出来之后,季云飞直奔云逸暂住的客栈而去。
他同云逸之间互有感应,所以很快便找到了云逸所在的房间。季云飞直接伸手推开门。
出现在他视线之中的,是一个光裸的后背,冒着热气儿的水朦胧了一双光滑的玉臂,肤白胜雪。
骤然响起的推门声吓了她一跳,裸露在水面上的身躯一瞬间藏到了木桶里,只剩一个脑袋露在水面上,飞快的转头看向门口。
发现是季云飞之后,晨曦悄悄舒了一口气。
刚刚云逸才进屋给她送衣服,想也不该数秒之间便就放好了衣物出这屋子。
还制造了那么大的响动。
果然是又有人进来了。
“可算再见到你了。”晨曦平凡的面庞上满是惊喜,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的季云飞居然失神了两秒。
但是他很快就将视线转开了,落在正停滞在放衣服动作的云逸身上。
该死的。
他还什么都没有跟晨曦说呢。
怎么这人登临第九重之后才花了不到一日的功夫就出来了。云逸心里哀叫着,表面上还得强自镇定。
“近日皇城内外戒严,怕不是那么容易出去的。”云逸轻咳了两声。
季云飞微微眯了眼,“从未听说过哪个凡人还够格阻我的。”他现在对于人类的感情仍然很复杂,虽然说不上厌恶了,但到底也够不上遵从凡世的礼法。
十世之中,只有两世重生之后,他化为了人形。
第一世为了情爱,之后几世,没了妖丹,他本不可能化形的。
但是现在这第十世,他不光现在是人类的形态,甚至还拥有了完整的妖丹。
“她是谁?”季云飞伸手指着晨曦,“为何在你房中。”
晨曦看着季云飞指着她的手指,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在开玩笑吧?”她有些不可置信的从桶中起身。
水珠哗的一声四处溅落。
季云飞飞快的偏开视线,手掌一挥,一件轻纱衣便从晨曦的身上显露了出来,鹅黄色的纱漂在齐腰的水面上。
“姑娘还请自重。”
“是你让我来找你的,现在又装什么傻?”晨曦从桶中爬出来,站在季云飞的身前质问着他,她不高,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一双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怯弱,“是你让我的等你的,我在无主之城等了,你呢?我在寒家等了,你又去了哪儿?是你说永远都不分开的,你人呢?”
她多想再在这个人的脸上看见往日那般漫不经心的洒脱笑容,可是这个人是冰冷而沉稳的。
他不是她的季云飞。
晨曦清晰而悲哀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短暂的静默之后,晨曦慢慢的倒退了两步,“你回忆起过去的事情了对么。”
“是。”季云飞微微抿唇,神情冰冷的点了下头。
“所以,你不打算要我了么?”晨曦只感觉心口一凉,整个人都感到有些眩晕。
不要,她不要听到那个答案!
脑海中一个声音不断的叫嚣着,但是丝毫影响不了季云飞开口说出的话。
“对不起,我已经有了不能辜负的人。”晨曦退无可退,整个人瘫坐在了床上。好疼,心疼,头疼,整个人都麻痹的不再像是自己了一样。
怎么会是这样呢。
好难过,像是有什么压在了心口上,让她窒息一般的痛苦。
这个人说对不起,他有不能辜负的人了。
呵。
那她呢。
那这么久的时间,一起经历的这么多,都不作数了么?
晨曦神情恍惚,顺着喉管慢慢生出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晨曦跌跌撞撞的起身跑出了屋子,她不要再留在这里了,她不要再自取其辱了!从客栈一冲出来,她就将手捂在了口上。
手掌拿开的时候,一手的血色。
晨曦有些惨淡的笑了起来,一边笑着眼泪一边顺着她的眼角流出,像是一个傻子一般,一身轻盈的鹅黄色纱裙,在风中微微起舞。
她轻的,似乎能被风随时吹走一般。
屋内。
季云飞神色冷然的看着云逸,“这人是你找来的?”
“我知道你不喜人类,但是她不一样,你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云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叫季云飞冷凝的脸色吓没了声音。
“我的事,几时轮到你这么一只小腓腓插手了?”季云飞神色愠怒,他今日归来本就不喜,结果不过短短片刻功夫,他就又伤了一个人的心。虽说他对于这个人类已经没有丝毫的记忆了,但也不代表他心情真正平静。
“我累了。”季云飞看着手足无措站在那里的云逸半晌,幽幽的叹了口气。
听见这声叹气,云逸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他慌乱的抬起眼,看着季云飞的表情,而季云飞此刻微微合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跟在我身边,也只会给我添乱。”季云飞慢慢张开了眼,他的瞳孔之中,青色的光芒渐渐亮起,空气中浮现了一个复杂的阵图,“你便好好在封印之中修炼吧。”
“不要!”他才不要被关起来!刚刚从混沌世界之中来到这个世界,他怎么甘心就这样再度被封于黑暗。云逸幻成了一只小鼠的形状,转身冲着门口跑去。
阵法的结成不过转瞬之间,花纹勾勒便已经圆满了,青光大盛,小白鼠转眼便被囊括其中,然后阵法骤然在空中溃散,房中,只剩下了季云飞一人。
刚刚这屋中陡然亮起的光芒,已经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此刻已经有了官兵叫嚷着的声音出现在远处。
季云飞站在窗前,看着那抹鹅黄色的身影飞快从此处消失,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一道青烟一般在此处消失无踪了。
他说,他已经有了不能辜负的人。
晨曦一边闷声笑着,眼含热泪,一时竟不知该去往何处。
那一队士兵从旁经过,一人不慎撞了她,整队人都停了下来,撞她的那个士兵气势汹汹的怒声道,“走路不长眼是么,看你形迹可疑,说,什么时候入城的,叫什么。”
晨曦面色惨淡的抬起头,双眼中划过一道厉色。
连你也要欺我么?!
呵呵,可笑。
我晨曦,几时活成了这般模样。
“滚。”她哑声道,整个人如同裹上了一层寒霜,此时倒是同季云飞气势相去不远。
那士兵一脸的凶相,“皇城脚下,出言不逊,拿下!”
“我说,滚!”晨曦伸出手,一张木琴出现在了她的怀中,于此同时,一道横生的气浪,将冲来的几人远远击飞了出去。
“随身空间。”那几个士兵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身,“这位小姐,对不起,贸然冲撞了您。”刚刚在旁边看戏一般的士官,此刻也受了波及,一脸慌张的站起身,连连道歉着。
“你们在查什么?!”晨曦冷笑着喝问道,“就当是我干的吧,就全当是我干的吧!”她手指按上琴弦,音浪涤荡这这片空间,但是被困扰在其中受折磨的,却只有这一队士兵。
周围站着看热闹的人有些慌张的连退几步,然后掉头就跑。
转眼间,刚刚热闹的街道便已寂静了起来,只剩下了弹着琴的晨曦,还有痛苦在地面上打着滚的士兵。
呵,这样拿捏人的快感。
真的能舒解人心中的郁气呢。
晨曦身子一抖,又是一口血,在琴身盛开了一朵美艳的红花。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一直到整个人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醒来的时候,鼻腔之中是一股淡淡的药香,晨曦微微动了动手指,整个人一点点清醒过来,一双眼慢慢睁开,无神的盯着顶上的房梁,一清醒过来,满脑子,都是季云飞呢。呵,季云飞,怪我错信了你,怪我已经预感到了结局却还不愿意去相信。
所以老天爷才这么快这么现实的在她面前将这一切血淋淋的揭开么。
她木然扯动这唇角,却发现这个动作僵硬的过分,似乎勾起唇角,心都会痛,她不会笑了……
晨曦慢慢从床上坐起身,床两边是蓝色的纱帐,隔开床与外屋的是一道圆形的麋鹿屏风,略微遮挡了她的视线,自己,这是在哪里……
昏迷前的任性已经让她抱了自己醒来之后是在牢中的打算了。
没想到这一睁眼,居然还能在这样一间房中,她穿鞋下地,绕开屏风,外屋一张木桌上,一位公子正用扇子支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只白瓷碗,里面是漆黑的药汤。
适前她嗅到的药香只怕就是从中传出的,那位公子低着头,只露出发间的玉带,不用看也能猜出他此刻的苦恼神色。
晨曦走了过去,却并没有坐。
这人她看着有几分熟悉,但……即使真的是,他也不该认得出自己才对。
感受自己的身前多了道阴影,那男人方才回过神一般猛地抬起了头,“你醒了。”他砰的一声站起身,撞到了桌子,晨曦看着木托盘里的瓷碗跳了两跳。
“我很吓人?”晨曦微微抬头,看着他,“这里是哪里?”
“在下沈长安,适才路过恒罗巷,看见了寒姑娘昏倒在地,便将姑娘带回了家中。”沈长安摸摸鼻子,没敢说自己看见晕了一地的人,就带了她一个回来。
“你怎知我姓寒。”晨曦声音冰冷。
“姑娘怀里抱着的琴,上面刻了一个寒字……在下斗胆,可问,是晨曦姑娘?”
竟忘了自己的琴。
晨曦略微点头,看了眼桌上的药碗,却没有伸手去碰。转身向着门口缓步走去。
她没病。
有病,也无药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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