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南阳郡城内南阳侯府。
将兵厅内一人,单膝跪地,正在禀报道道:“如今隋军兵分四路,将咱们南阳郡郡城四门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伍云昭自然知道此事,这是在罗艺的计划之内的。故而只是微微点头,并不多说什么。只是看上去一脸铁青。
焦方听得眉头紧皱,看见伍云昭一脸铁青,却不发一言,只得对那哨卫说道:“至于兵力如何分配,你可知道么?”
哨卫茫然摇了摇头,道:“小的也只是在城头眺望,哪里敢出去一步?那四面的隋军,将城围的如同一个铁桶一般,只要往外探探身子,说不定,就要被射成刺猬了呢。”
焦方与伍云昭的脸色显得更是凝重。过了半晌,伍云昭才摇了摇头,道:“罢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哨卫应声而退。伍云昭这才长呼了一口气,道:“今日之局,本侯早已料到,列位也应当早已料到。只是,我却不想竟然来的如此之快。那宇文承都仆至,一战而立威,便将我南阳郡守得如此水泄不通。而且,亲手屠戮二百余尖刀队,将我军士气打压的无比低迷……唉,这当真是……”
司马超依旧是那个火爆脾气,当即便提身出列,道:“侯爷,此时嗟叹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你先放我出城,我司马超拎着大刀,能杀几个杀几个!”
“匹夫!”伍云昭看了他一眼,“你如此做,分明是困兽之斗。不单无济于事,还会继续使我军士气低落!”
司马超不卑不亢的说道:“那侯爷,您说,要怎么办?打也打不过,降也不能降。倒不如直接杀出去。就算是个死,也比被抓住砍脑袋光彩……”
“司马兄!”焦方连忙挡住,道,“侯爷自会有主意,你在这瞎掺和什么?”
伍云昭又看了司马超一眼,狠狠的说道:“司马超,你究竟有没有脑子?你若是再在这将兵厅胡言乱语,本侯定然将你罚但后槽喂马!”
司马超的嘴巴很明显动了一动,可听见伍云昭的后半句话,只得强行忍住了。
伍云昭苦笑道:“当初咱们要守住城,为的,便是能够保护这城中的百姓,免得他们受那麻叔谋的荼毒。而如今,麻祜那恶贼也在日间被我打了一枪杆,不死也就只能剩下半条命。此刻定然不能再作威作福了。所以,这城,守与不守,已经是无关痛痒了。”
焦方却缓缓摇了摇头,道:“侯爷,末将倒有不同的见地。”
伍云昭道:“但讲无妨。”
焦方道:“今日那宇文承都屠杀我军二百多人只是,末将清楚的看着,他下手干净利落,俨然便是一个魔鬼!此人如此嗜杀,只怕比那麻祜,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末将只怕我等一走,那宇文……”
伍云昭摆了摆手,道:“焦将军多虑了。那宇文承都今日如此嗜杀,却是为了一洗他们隋军之前的积败之痛。而他本人,却向来是宽和的很。若不是情非得已,绝对不会干出这事儿来。”
焦方听伍云昭这般说道,不由得大急,连忙说道:“可是,可是侯爷,你不要忘了,这人心可是会变的。那杨广当初是如何的礼贤下士?可是当了几年皇帝,便心狠手黑如此……我自知侯爷与宇文承都相交莫逆,可是,仍旧不得不防啊。”
伍云昭只是摇了摇头,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为将之根本。”
他说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自然是借代他们之间商量好的那件事了。不过,因为考虑到人多口杂,此事不可有多人知晓,故而伍云昭也一直是紧守秘密,不言半分。
焦方见劝不动伍云昭,只得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伍云昭突然点了点头,道:“对了,本侯主意已定,已经想好如何应对了。”然后环视厅上众人一番,朗声道:“许猛,吴阔二位将军,你们率领六千将士,严守东门。”说着微微一顿,“知道是什么叫严守吗?”
二人应声出列,听到伍云昭这般询问,便朗声回答道:“连只鸟也不让飞进来,就算是泼水,也不让他渗透进来。”
伍云昭点了点头,道:“而且,无论何人,除非我亲自带领,否则,也不能出去。”
二人点了点头,抱拳应诺。
伍云昭又接着说道:“文达,文超,你们西门;蒋鹤,刘庆,你们南门;而齐疆,孟兴,你们二人,就负责北门。情况与许猛、吴阔二位将军一样,都是六千人马,出入皆止,明白吗?”
六人也是齐声应诺。
焦方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然后带着疑问看向伍云昭,道:“侯爷,你不是说守与不守没有区别吗?那我们应该速速逃离才是,为何还要这般严守?”
伍云昭点头笑道:“这个本侯自有用意。你们只要照本宣科,好好执行就是了。”
司马超突然又窜了出来,道:“侯爷,为什么,他们都有活,我、焦方和老方没事?”
伍云昭看都不看他一眼,道:“我说了,本侯自有用意。怎么,你想去喂马吗?”
太行山,又名五行山、王母山,自北向南,分别有小五台山、太白山、白石山、狼牙山、南坨山、阳曲山、王屋山等诸峰,长记千余里。至南之处,黄河涛涛而下,端得壮丽非凡。
太行山既然是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则必然是万壑沟深。而山西之地,又有许多条河流切穿太行山而过。自南而北,如那沁河、丹河、漳河、滹沱河、唐河、桑干河等等,于是,便形成几条穿越太行山的峡谷。而这其中,太行八陉无疑是最最著名的。
陉者,山脉之断截道口也。
对于这太行八陉,晋人郭缘生《述记征》有载:太行山首始于河内,自河内北至幽州,凡百岭,连亘十二州之界。有八陉:第一曰轵关陉,今属河南府济源县,在县西十一里;第二太行陉,第三白陉,此两陉今在河内;第四滏口陉,对邺西;第五井陉;第六飞狐陉,一名望都关;第七蒲阴陉,此三陉在中山;第八军都陉,在幽州。
太行八陉,皆是太行山东西往来之咽喉要冲,皆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亦不为过。故而自春秋战国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历朝历代,都在此处设立关隘。
这日正值隆冬,大雪封了山路。来自大西北的寒风也是刮的烈烈做响。平日里可以说是行人众多的太行八陉,这日却几乎没有半个人影。
就在那八陉算是地处中部、山岭高耸、地势险要、向来作为连通晋冀之间天然交通要道的滏口陉道之上,却有一群人赶着牛车,或相扶而行,缓步西去。
滏口陉之南的神麇山的半山腰一处悬崖之上,却有两个大汉在这大冷天里赤膊而战,一个手中,持着一根份量足有八十斤的熟铜棍,而另一个,手中却是持着两支短柄的混铁镋,看份量,合重也在八十斤上下。
双手使棍的汉子,身高足有六尺三寸,腰大数围,紫面虬须,虎头环眼,年纪有二十四五岁,正是太行山上的一员大人物——雄阔海。
而他对面双手用双镋的汉子,却与他的魁梧壮硕不相上下。年纪也在二十四五岁,同样一脸横肉,只是脸色黝黑,比雄阔海显得更是凶悍罢了。
这汉子姓伍,名云彰,字天锡。却是南阳侯伍云昭的同族弟弟。只不过,他的家族早已没落,而他更是落草为寇,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他们二人斗的正是旗鼓相当,难分难解,而且沉溺的几乎无法自拔。可是,旁边的两家喽啰却是看的都乏味了。
也是,这两位大寨主,平日不怎么相见,只是将近年关了,才各自拜访一番。但是,那必修的课题便是打斗一番。看看一年来,谁落下了,谁进步了。可是这样打打斗斗了三年,愣是一直没分出个高低来。每每都是旗鼓相当。
今日,这二位已经是在寒风之中拼斗了半个时辰了。
好在,终于来了转机。
二人斗的正酣之时,突然有两个喽啰从一旁的山路上跑了过来。拜倒在二位大寨主面前,道:“两位大王,且暂住一时片刻,小的们有事禀报。”
雄阔海手上毫不停歇,只是说道:“有啥事快放,没看见咱家忙着呢。”说着,熟铜棍一个“乌龙搅柱”,磕开伍天锡直奔他左腿的一镋,口中骂骂咧咧的道:“唉,老伍,你趁人不备啊。”
伍天锡“哈哈”一笑,不回答雄阔海,反而冲着二人说道:“有啥事,快说。”说着,右手混铁镋也一架,将雄阔海直点自己胸口的一棍挡下,说道:“老雄,你还有脸说我,你不也这样吗。”
依旧跪拜在地的两人面面相觑,只得齐声说道:“两位大王,山下有一群人,正要过滏口陉呢。小的们看的清楚,这其中不乏‘肥羊’,要是此刻再不下山去截,只怕就让他们过去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