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阔海“嗯?”了一声,道:“那你们尽管自己去截也就是了。怎么,那里面有硬茬子么?”
左首那人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
雄阔海骂了一句“胆小鬼”,接着说道:“那你们怎么不截。”
右手那人苦笑一声,道:“那伙人现在在官道上。兄弟们着实不好下手。这不,还有三十多个兄弟在那里看着呢。这大冷天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伍天锡一阵大笑之声打断,只听伍天锡说道:“老雄,你手下便是这帮饭桶,那伙肥羊不过是在官道上,便不敢下手了么?”
雄阔海刚想迎一句“如何不敢?”,可一看到伍天锡那贼忒兮兮的嘴角,却是反口问道:“老伍,照你这句话说来,这官道上劫货的事,你没少干嘛。”
伍天锡见雄阔海看破自己的机心,也毫不在意,笑道:“只可惜我那陀罗寨之下并无官道,否则,那买卖岂不是大发了。”
雄阔海“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就尽在这儿给我胡吹大气。现在下面就是官道,你倒是去截一个我看看。”
伍天锡看了他一眼,笑道:“好,我这就去。反正这是你雄阔海的金顶大寨,在此间发生了响马案,自然是要算在你老雄的头上。我也就只不过代劳一二。”说着,手提一对混铁镋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便往山下走,口中接连大笑。
雄阔海也是快步赶上,道:“好个鬼头的伍天锡。走,方才没分出胜负,这次倒是要下去看看,究竟是你威风大,还是我老雄震得住人!”
伍天锡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是一声大笑,道:“这又何必。你尽管看我手段也就是了!”说着将右手的铁镋用左手一起提了,与雄阔海携手并步走了下去。
那众在山谷间缓缓西行之人,却是被那凛冽寒风冻的瑟瑟发抖,缩成一团。艰难的迈着一步又一步。
队伍的正前头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有一鞭没一鞭的策着骡马,眼睛却瞟着山林,不时的督促着身后的众人。
那众人是逃难而来,要去太原投奔旁系同族的。背井离乡的感觉本来就不好受,更何况是在这寒风之中。当时骡马车队之中,就有不少人在唉声叹气,而这汉子敦促的又急,眼见众人便要恶语相加了。
汉子听得身后不乏骂骂咧咧之声,只是一声苦笑,回过头来,道:“列位。还是多省几分力气。快快走过这段路,大家也好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歇脚不是。只要过了这一片,大家想怎么骂我都成。我李威绝对一声不吭。”
只听人群中一人奚落道:“李威,你是走过镖的人,身子骨硬朗,腿脚自然利索。可是,我老娘可没这么好的腿脚。我看啊,大家倒不如先在这里歇息一会。”
此言一出,齐声附和者比比皆是。
李威再添三分苦笑,道:“我说列位。你们听我一言。正因为我走过镖,知道这里的厉害。所以才让大家伙儿快快前进的。你们不知道,这里是滏口陉,是太行八陉之一。虽说这里是通往太原最快的路径,但是,却风险极大……”
先前说话那人“哼”了一声,道:“甚么风险极大?当初可是你带我们走的这滏口陉,现在怎么又说风险大了。”
李威眉头凝重了几分,眼睛往南一瞧,道:“你们不知道,这南边有座神麇山,山顶上有座‘金顶大寨’,里面可是有三千多响马。就连官府都奈何不了他们。此刻我们若不速速前行,只怕过不了片刻,他们察觉有人经过,下山来挡住我们的去路,只怕我们想走都走不成!”
那人又“哦?”了一声,看上去极为不相信,回答道:“我说李威,你也太危言耸听了吧。这可是官道……”
他刚说完“官道”二字,便听见斜前方路旁的树丛突然出来了一声“咔嚓”的巨响。众人齐刷刷的被吓了一跳,忙往。紧接着,便见一颗足有三丈高的大松树,在巨响之处晃晃悠悠了一番,随即“咵嚓”一声倒在了地上。随即,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左手中端着一对混铁镋,猛地跳了出来。
那铁塔般的大汉自然是伍天锡了。
只见伍天锡右手一摸下颌上如针似铁一般的钢须,朗声笑道:“方才是谁说的,这官道就不能劫路越货了?”说着,右手将左手上的一只镋取过,在那棵大松树一段足有对拤多粗的树枝上随手一斫,便将那截大树枝硬生生的砍了下来,这才说出那段绿林黑话中堪称经典的话语:“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然后嘿嘿冷笑道:“要钱不要命的主,形同此树!”
李威咽了口唾沫,却正义凛然的往前走上一步,道:“大王在上,小人有礼了。”说着,微微欠身一揖。
伍天锡随随便便“嗯”了一声,道:“好说好说。只要乖乖的将买路前交了,一切都好说。”
李威苦笑一声,道:“大王,你也看清楚了。我们这一行,除了乡民就是骡马牲口,又不是商家大贾,哪里有什么买路钱孝敬大王啊。”
伍天锡“哦”了一声,左手一翻,随手又将一段树枝砍下,道:“怎么,是铁定要钱不要命了吗?”
李威摇了摇头,连忙恳求道:“大王您这可就冤枉死小人了。那就算是身家百万钱财,也不比一条命金贵啊。大王您想,我们若是那做生意的商家,就算是蒙混过大王您的眼睛,只要换上我们这身土布衣裳也就是了,何必要将老人带上?”
伍天锡眉头微皱,道:“那好,我倒要问问你们,这大冬天的,你们要到哪里去?”
李威叹了口气,略微转头看了身后众人一眼,道:“大王,实不相瞒,我等小民,却是为了躲避兵荒战乱,要往太原……”
“打住!”伍天锡连忙将他话头截断,道:“你这小子可是要蒙我。如今天下太平的很,何来兵荒战乱之说?”
李威腹诽道:“若是太平的紧,那你们这些占山为王的,又是做什么的?”但心说终究是心说,嘴上也只能说道:“大王,您山上安然,自然不知这世道艰难。也不知道圣上为何大发雷霆,就在几个月之前,竟然当庭斩杀了忠孝国公伍建章大人……”
“什么?”伍天锡听了这句话,神情顿时一变,“你是说伍建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伍建章是他的族伯,虽说两家关系并不亲近,但也是血脉之亲。血浓于水,他怎能不惊。
李威自然不知道这事,只是接着说道:“这还不算呢,将近两个月前,圣上的大军又突然集结,屯兵在河南郡,说是要攻打南阳郡。”
“南阳?”伍天锡念叨了几番,身子猛地一颤,道:“小子,那镇守南阳郡的,可是南阳侯伍云昭么?”
李威连连点头,道:“回大王的话,正是伍侯爷。想来是圣上处死伍大人后,又想斩草除根。而伍侯爷又不甘心自家父亲死的不明不白。所以一个平反,一个报仇,这才打起仗来……”
伍天锡脸色骤然沉重了许多,心中暗道:“我家虽与我那族伯早已多年不通来往,可我与我那堂兄却相交不浅。他如今是大难临头,这可如何是好。”
李威见伍天锡并不答话,只是续道:“这不,十几日前,侯爷手下的大将大败圣上的军队,可他却担心我们因为他的缘故遭受池鱼之殃,所以让我们早日离开了南阳郡之地,另投别处去呢。”说着,看了伍天锡一眼,苦笑道:“说来惭愧,我等拖家带口,一日之内,也就走四个时辰。这不,将近半个月了,才走到这个地方。”
伍天锡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问道:“皇帝派谁领兵统帅,你知道么?”
李威面露难色,道:“听说好像是燕王罗艺父子。不过,我们出来南阳郡,到了河南郡地面时,却碰上了宇文承都率领的骑兵!”
伍天锡脸色一变,对于这个宇文承都,他印象可深的很。当初他方出道,在京城同伍云昭洽谈。伍云昭便说宇文承都之能世所无匹。伍天锡见过伍云昭的本事,看伍云昭对宇文承都如此推崇倍至,想来宇文承都的本事定然不是吹的。
当下,他听李威说宇文承都率领的骑兵也奔赴而去,自然惊讶的很,只是依旧有些不敢确定的看向了李威,道:“你确定是宇文承都?”
李威非常沉着的点了点头,道:“错不了。当时他们的人马就从我们旁边走过去的。而我当初走镖也去过京师,宇文将军也偶然见过一次。金甲红袍,定然是他。一万个的错不了。”
伍天锡的眉头越发的皱紧,只是暗道:“坏了。大哥他仅仅是一郡之地,本来就没法为伯父报仇雪恨。如今更是添上了一个盖世无双的宇文承都,这下只怕自保都是难题了。怎么办,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送死不成?”
他正思虑间,只听见林子里又是一声大喝。
“老伍,劫个路你也这般磨蹭。你究竟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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