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麻叔谋就好似是被抛石机扔出去的巨石,在那堵火墙的顶部撞开了一处小小的缺口,整个人从那里火丛之上滚了出来。
而他的战马,却是直直的撞在了那火墙之上,烈烈的火焰瞬间燃烧在了战马的脖颈之上。鬃毛被引燃的一瞬,战马发出了“咴”的一声痛呼,而后点头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它本来是想利用自己奔跑的速度来带灭那脖颈上的火焰,但是那把火却是燃的极快,只是一个呼吸之间,整匹战马便被裹在了火团之内。
战马的下场,不言而喻。
麻叔谋则是在地上滚了几圈,将粘在自己身上的火焰压灭。这才侥幸逃的一条性命。只是,他不知道,他的眉毛与胡须,却是刚刚被大火烤焦了。
可是他逃的出来,其他人又怎会有这么幸运?隔着那高高厚厚的火墙,除了火焰燃烧树枝发出的“噼啪”声,麻叔谋还清楚的听见了自家兄弟被利箭射在马下后、发出的垂死挣扎之声。
饶是他一贯的铁石心肠,此刻也不禁垂下泪来。
这两万多隋军,如今定然是两头受阻。山上又不断往下放烈火与飞箭,哪里还有什么活头?
麻叔谋此刻只想拔剑自刎。可是,他摸遍了自己全身上下,却发现自己的佩剑都不见了。原来,自己方才撞出来的时候,自己的佩剑却依旧好好的挂在战马的得胜钩上。
麻叔谋欲哭无泪,当时便有一种想一头扎进火海里的冲动。可是想起自己方才撞击火墙时,那股猛烈的灼痛感,他还是打了个激灵。
“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倒是挺会自我安慰的,最后看了那山口一眼,摇头道:“众位兄弟们,我麻叔谋一定会回来帮你们报仇的!”说着,转头自顾自的往麒麟关方向走了回去。
刚走了几步路,麻叔谋便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暗道:“大家都丧身于此了,单单自己回去,之后如何向罗成交待?留在这里,陪着大军一块死是死,回去若是被罗成安一个损兵折将的罪名杀了,同样是死,我还麻烦这些干什么?倒不如,我一头撞死在这山石上,此后,倒是轻快了!”
想到这,却又连连摇头,道:“不可。这样万万不可!罗成前番饶我一次,想来定是他也觉得我是圣上钦点的监军,若是随随便便将我杀了,自己也不好过。所以,我就是再回去,他也只会是将我痛骂一番,再毒打一顿,总之却是一定不能杀我!对,就这样。回去才是妙计!”
他又往前走了数十步,见前方一片安静,沾沾自喜的暗道:“看来那帮麒麟关的守兵也是草包。方才那贼军在这入山的山头上放火而下,想来应该是不少人的。若是有几个人下来将这山口再一抄,只怕我就是插翅也难逃了!”想到这里,便要放声大笑起来。
可是,他刚想笑,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突然从他眼前的山坡上,缓缓走下一群兵马来。为首那人,一骑黑马,手提一杆八尺长矛。不是方平,又是何人?
麻叔谋只觉得一时之间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稳了。只得强撑着一口气,咽了下唾沫,看着方平,道:“你想怎样?”
方平“哈哈”大笑,道:“你说我想怎样?”说着,竟然将自己的马头一掉,对自己身后的众将士说道:“兄弟们,如今的麻大监军没了战马,也没了长枪,我想,列位对付他也是绰绰有余了。他就交给你们了!你们明白吗?”
“明白!”众人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三个字说的那叫一个异口同声。
方平点了点头,道:“好,兄弟们,按咱们原先说的做!”说着,竟然马鞭一甩,双腿微夹马腹,一溜烟的跑掉了。
而这时,方平手下的众将士也渐渐围了过来。个个面露狰狞之色。
麻叔谋吓得连连发颤,看着那四十多个正策马不断围近的麒麟关守兵,又是咽了口唾沫,道:“你……你们究竟要干嘛?”
众人几乎又是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句:“绑了你!”
“报……”斥候一路小跑,直奔罗成的将兵厅。而后单膝跪下。
罗成正懒洋洋的闭目养神,听见斥候的声音,忙睁开了眼睛,看着前方跪倒在地的斥候,道:“怎么了?”
斥候连忙回禀:“回先锋大人的话,麻监军回来了。”
罗成“哦?”了一声,朝侯君集看了一眼,颇有玩味的说道:“叫他进来吧。”
“这……”斥候突然面显为难之色,“这只怕不合礼数。”
罗成“嗯?”了一声,道:“怎么,他不就是又打了败仗,不敢进来吗?”
斥候听了,连忙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
罗成看的不明不白,道:“那又是为何?”
斥候苦笑道:“麻监军的确又打了败仗。不过,这次特殊一些,他现在被剥的赤条条的,正挂在马上呢。所以说,他不能进来。”
“啊?”罗成也是一声苦笑,又将眼光看向了一旁的侯君集,这才说道:“这个方平啊,可真是……”说着,伸手一拍自己的桌案,看着斥候,道:“走,我也出去看看。侯大哥,还劳烦你给那麻叔谋准备件袍子先披上。他虽是不济,但总是我大隋一将领,总不能折了我大隋的面子!”
一切倒如同麻叔谋的预料一样,罗成只是冲着那个被绑在马背上绑的紧紧的裸体麻叔谋一顿臭骂,从出征责备罗家军行军慢、怀疑罗艺装病之事,一连骂骂咧咧的说道了这次的全军覆灭。骂完之后,便令人揪下来,重则了五十背花。
麻叔谋前几日方方挨了三十军棍,屁股上还是没有一块好皮肉。如今又被打了五十背花,成了全身皮开肉绽了。
这还不算,他刚刚被打完,就被罗成又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这才令军医给他上了药。
这次之后的麻叔谋彻底老实了。直到这一天,罗艺与宇文承都,又一起带领着三万四千骑兵,卷起滚滚黄沙,出现在了麒麟关下。
这三万四千骑兵,一万人乃是罗艺当初在河南郡至北大营里留下来傍身的,另外两万人马,也是宇文承都所率领的两万四千“卫龙军”了。
若是说起天下的精兵尖锐,也就只有这“卫龙军”能与罗艺的黑燕骑匹敌一二了。
麻叔谋看着如此强援的到来,自然是欢喜的很。他是朝中之人,那宇文承都、庄容、罗成之间的事,自然是要知道一二的。
罗艺和罗成是父子。宇文承都要抢罗艺的儿媳妇,那宇文承都与罗家人,定然是不对付的。故而麻叔谋的心中只是想着,一个与燕王不对付的人终于来了,敌人之敌,便是自己的朋友了。所以,便对着宇文承都大献殷勤。
不过,在与宇文承都会面之后,宇文承都却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宇文承都是带着杨广的“便宜行事之权”来的。所以,看着自己面前那个猥琐如鼠、委曲求全的麻叔谋,宇文承都毫不客气的说了一句:“此番南下,你若是能有丝毫建树,当尚可功过相抵。本帅也可以为你求情,免了你这失职大败之罪!若是再打败仗,或是临阵脱逃,或是延误战机,哼,那就休怪我手中的这杆‘虎头凤翅鎏金镋’了!”
麻叔谋脸色一僵,只得应道:“是,是,末将明白。”
宇文承都眉头一扬,冷笑道:“你明白什么?你的心里,只有怎么与我结盟,与他们罗家分庭抗礼,却全然不把这南下围剿放在心上。我问你,你当初想一鼓作气拿下麒麟关,可没有想过在那罗家黑燕骑的面前做大一次,好好显眼吗?”
麻叔谋自然被批驳的哑口无言。
宇文承都“哼”了一声,道:“麻监军,我劝你以后收起这般心思。你应该知道,大军出动之后,将帅不合会有什么后果的!我也不想,我这‘虎头凤翅鎏金镋’还没尝到反贼的鲜血,便刺入你的胸膛了!”
麻叔谋是一脸谄媚的进入宇文承都的下处的。可是,到最后,却是苦丧着脸出来的。
这时的麻叔谋才发现,自己盼来的,并不是自己心目中的援兵,而是又一个与自己为难的人。
不过,好在这表面上,宇文承都与罗艺、罗成还不是一路人。当然,也只是麻叔谋看到的表面上。
在与宇文承都一同南下的路上,罗艺与宇文承都不知谈论了多少东西。对于这个武艺远在自己之上而且也是足智多谋的年轻人,罗艺的喜爱程度,似乎都不亚于秦琼。
而且,两人竟然都很默契的将庄容之事扔到了一边,只字不提。宇文承都是不敢提,而罗艺却是出自愧疚。
到达麒麟关后,宇文承都便与罗艺分道扬镳,如似陌人一般。便是为了给麻叔谋做一个“他们不是一路人”的局。
只是,私下里,宇文承都与罗艺、罗成的来往,却是越来越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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