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听庾质如此说道,却是点了点头,道:“不错,若是由宇文将军出马,伍云昭听闻宇文将军的大名,再思及当年他落败于宇文将军,只怕,兵锋一触,便必然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只不过,宇文将军身为京师九门总督,如此要职,岂能擅自调动?这不可行。诸位爱卿,可还有良策?”
庾质摇头退下。群臣又乱成一团。
杨广不禁摇头暗道:“这一帮当真是吃干饭的,区区一个伍云昭,一个南阳郡,就把他们难成这副模样!”
“陛下,末将不才,愿请兵出战!”杨广正在思虑之间,突然听见阶下一人朗声言道。
杨广寻声看去,却是郎将麻祜。当即便是眉头一皱。
而一样站在阶下,位于武将之首的宇文承都,却是嘴角一撇,似乎对这麻祜不以为然。
作为一个皇帝,杨广首先便是要有知人之明。对于麻祜此人,他可是不太看好!
麻祜,字叔谋,此人心狠手辣当数的上大名鼎鼎,可是论及文武才学,却是离一个良将,所去甚远了。
大业元年,杨广下旨开凿通济渠,而麻叔谋则被任命为开河督都护。麻叔谋到达宁陵后患病,卧床不起,四处求医诊治之后,得名医之法,说必须用肥嫩的羊肉蒸熟后加入药物,一起服食。
麻叔谋让人找来几支羊羔,同杏酪、五味子一同蒸食,名为‘含酥脔’。服药之后,果然身体日益轻健。当时乡村百姓,听闻麻大人有此疾病,便纷纷前来进献羊羔,以求这大人庇护,免除了自家的劳役,前来进献羊羔之人,约有几千之数。麻叔谋为一己之私,便收下羊羔,同时免除了那数千家的劳役。
可是,开凿、疏通运河的工期是无法延迟的,少了这么多劳役,如何是好?麻叔谋便愣是狠下心肠,加大了手下劳役的开河力度,将原本的每人每日五个时辰的工期直接加到了八个。一时间,开河的民夫怨声载道,甚至累死在运河上的人竟达到了十之三四!
这还不算什么,更加令人发指的还在后头。
宁陵县下马村有个叫陶榔儿的,富有钱财但为人凶暴,陶榔儿家的祖坟靠近河道,害怕挖河时被发掘,就偷了人家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杀死后砍掉头和脚,蒸熟装入食盒献给麻叔谋。
麻叔谋起初不知,后来吃着这肉,觉得香美异常,和平日里所用的羊羔肉风味迥然不同,十分满意,后来问及陶榔儿,陶榔儿不敢隐瞒,如实禀报。孰料那麻叔谋非但不思及自己先前之行径令人作呕,反而大喜,同时便下令让河道在经过陶家坟地时绕了个弯。
陶榔儿兄弟感谢麻叔谋的恩德,继续偷盗小儿蒸熟献给麻叔谋来讨赏。其他百姓得知陶氏兄弟的行为,也效法他们,偷盗乡间小儿换取赏赐。当时,附村庄接连丢失小儿达数百名,到处可以听见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哭声。
起初,众民只道是野兽出没,将孩子叼走,可丢失的孩子越来越多,这才担心起来。于是,当地凡是有小孩的人家,都特制一个大木柜,用铁皮裹缝,夜里就把小孩藏在柜中,用大锁锁牢,而且全家人点着蜡烛值班看守。到天亮打开柜子,若小孩还在,全家老幼都一一庆贺。
可即使如此,丢失小儿的事件仍然不断发生。事发后麻叔谋被人告发,朝野震惊,杨广雷霆大怒,将麻叔谋拘到朝堂之上,严词审讯。只是那麻叔谋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收受贿赂,并且对劳役过于严苛,才导致有“乱民诬告”之事,而那“窃小儿而食”,也不过是乱民妖言惑众之语,不足为信。
杨广一时不明就里,只是将他暂时下狱。孰料这麻叔谋倒也是手眼通天,愣是在狱中将上下关节打点通了。
细究起来,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想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麻叔谋残忍如斯,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又能有几个好鸟?几个人彼此之间,原形毕露之下,自然各有各的把柄。一旦一个人受难,其他人若是不帮衬着,只怕下一个受牵连的,便是自己了。
便是靠着这种方法,杨广愣是相信了麻叔谋的鬼话,将他从大狱之中放了出来。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当场重则四十廷杖,然后贬为庶民。也算是表明修建运河本意是好的,只是上行下不效,扰了民生,天子已经替百姓伸张冤屈了。
而那陶榔儿兄弟,因为贿赂麻叔谋,改变了运河的规划,所以获了个满门抄斩的罪。这可倒好,本来是为了孝心要保全祖坟,到后来,一家子害人害己,全部下去陪老祖宗去了。
再后来,杨广南下江都,看那运河完成的如此完善,不禁又想起了这个“劳苦功高”的麻叔谋。杨广一时不忍,又将他提拔了起来。
此刻杨广见麻叔谋应声,眉头稍稍一皱,心中平添三分不喜,暗道:“麻叔谋此人狠辣有余,而其实不足,用来震慑乱民还罢了,要是用来攻城拔寨,那也未免……”思来想去,看着麻叔谋那一脸洋洋自得,甚至还有点势在必得的架势,突然转念想到:“照啊!麻叔谋心肠狠,自然不会对那伍云昭存善心!他虽然打仗不在行,可用来做个监军,督察敦促罗艺父子,岂不是妙甚?”
想到这里,杨广会心一笑,道:“麻将军毛遂自荐,不错,不错。有麻将军如此为朕着想,朕也不枉如此善待于你了!”说着,请了请嗓子,道:“麻叔谋上前听封!”
此言一出,麻叔谋只是一喜,然后往前走上几步。而宇文承都却是一惊,忙将眼光看向杨广,嘴唇连动,想要说什么,却又强行忍住了。
杨广只是推当没有看见,朗声道:“麻叔谋果敢刚毅,可当大任,今日,朕封之为破虏将军,兼平南阳三军之监军,来日克敌制胜,再行封赏!”
宇文承都一听杨广授予麻叔谋的只是监军之职,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麻叔谋却是立刻拜倒在地,叩谢道:“皇恩浩荡,麻祜感激不尽!”
杨广点了点头,道:“爱卿平身。”
麻叔谋几乎是“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随即口里叨念了一声“破虏将军,监军?”然后看着杨广,道:“陛下,麻祜想要破贼,为何陛下却给麻祜一介监军?”
杨广笑了笑,朗声道:“不瞒众位,朕这番话,不过是想让众位知道真要灭他伍云昭罢了。至于挂帅领兵之人,朕早已经想好了。毕竟,虽说麻将军也是骁勇,但与那伍云昭相较,还是差的远了吧!”
麻叔谋刚想再说什么,可自己一想,只得点了点头。
杨广笑道:“燕王罗艺,镇守幽燕之地二十余年,兵锋强劲,天下无匹。我大隋国力强盛,然突厥异族不敢南下而牧马,燕王那十余万大军,便足足占了五成的威慑力!朕之所以说那么多,想必,朕的意思,诸位也就都明白了!”
麻叔谋面露不可置信的表情,问道:“陛下,您是说,要燕王挂帅?”
杨广点了点头,道:“不错。燕王当年号称‘天下五大高手’之一,如今虽说年迈,但是虎威仍在。况且,他的世子罗成,也是骁勇异常。这爷俩相加,敌那伍云昭,岂不是轻而易举吗?”
麻叔谋“哦”了一声,暗自窃喜道:“陛下倒是好心思,白白让我摊军功!”
杨广淡淡一笑,道:“只是,燕王父子毕竟是多年专断的习惯了,朕恐怕他们一时之间还不服从调令,所以,便派你为监军。麻将军,你向来忠心耿耿、不畏权贵,又是将军之身,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他说话的时候,那“忠心耿耿”和“不畏权贵”两个词咬音咬的极重,自然是别有风味了。
麻叔谋只是一味地沾沾自喜,浑不知杨广说的是反话,反而大言不惭的说道:“陛下过奖了,臣愧不敢当。”
杨广心底暗骂一句“蠢货”,口上却是正经,道:“麻将军有心整治,朕便放心多了。只不过,朕可不希望,麻将军再行当日开凿运河时的收受贿赂之举了!否则,这次朕是定不饶恕的!”虽说杨广蒙他为自己看紧罗艺与罗成,但是,有些丑话和前提还是要说在前头的。也算是事先为麻叔谋提个醒。
麻叔谋见他翻起旧帐,连忙将神情一凛,道:“陛下,臣绝无再行如此行径之心。陛下放心便是。此次出兵,臣若是再有明知故犯之举,也就只有以一死来谢陛下了!”
杨广笑道:“麻将军言重了。将军有心,也就是了。”
就在这时,宇文承都突然又走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臣还有本启奏。”
杨广“哦?”了一声,眉头轻皱,道:“宇文将军还有何事,可是要当真如庾质大人所言,一起赴南阳围剿伍云昭吗?”
宇文承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微臣确有此意。不过,陛下说了,微臣身居要职,不可轻易擅离职守,所以,这想法,行不得的。”
却不知宇文承都说出什么话来,后文自有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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