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都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忠心不忠心的,若是日日表现的出来,还能有什么意思?燕王戍守北地十几载,拒塞外虎狼何止百回?怎不能说是忠心耿耿。可是,还不依然是……”说着,轻轻瞥了杨广一眼,忙改口道:“末将失言,乱议朝政,请圣上降罪。”
杨广面色一寒,摆手道:“罢了。不妨事。”说着,冷冷的看了孙明一眼,道:“孙将军,朕也不多说。你既然要朕仔细查明清楚,那朕就查给你看!你可要听好了!”
孙明连连点头,道:“是。”
杨广“嗯”了一声,道:“我问你,你严守庄府这三日,可有何异常发生?”
“这……”孙明仔细想了一番,面上阴晴不定。
“朕在问你话!”杨广一声断喝,道:“你不要告诉朕,说你严守三日,不知庄家小姐何时失踪,而且连一丝异常也没有发现!”然后看着孙明,道:“难道庄府连个人靠近的都没有吗?”
孙明连连摇头,道:“陛下息怒。臣只是不知如何去说罢了。”
杨广“哦?”了一声,道:“但说无妨!”
孙明应了一声,道:“启禀陛下,这三日,靠近庄府的,倒有几人。其一,乃是昨日,宇文将军……”
宇文承都猛然往前踏上一步,貌似勃然大怒的喝道:“孙明!你是在怀疑我吗?”
声如霹雳,直接震的整个大殿嗡嗡作响,堂上百官,无不色变。
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宇文承都这个被特许可带兵刃上殿,并且不用去甲去履的横勇无敌大将军,敢在皇帝面前如此咆哮。
而此时,宇文承都喝骂的又正是孙明,孙明顿时一个激灵,直接瘫倒在地。过了半晌,才战战兢兢的说道:“将、将军息怒,末将、末将只是提起,再说将军是得圣上令符而去的,自然不是……”
宇文承都“哼”了一声,道:“既然这样,还啰嗦什么。”
杨广却是叹了口气,道:“宇文将军,朕知道你最心急不过,却也不必如此。你让他自己说下去吧。”
宇文承都这才欠身一揖,告罪道:“是末将鲁莽了。”
杨广点了点头,看着孙明,道:“孙将军,你接着说。”
孙明不敢多说一句废话,连忙说道:“再有就是前日,越骑校尉秦琼与一人同行,要入庄府,被末将拦了下来……”
“秦琼?”杨广眉头微微一皱,他的脑海中对于秦琼这个年轻人,印象还是颇深的,连忙问道:“他不是在齐郡同来护儿将军训练青州的响马轻骑吗,怎么到京城来了?”
孙明连连点头,道:“末将也是不明就里。询问秦校尉,他也只是不说,还说不是末将应该知道的。至于要进庄府,则是因为来京师一趟,要寻庄大人做后生觐见之礼的。”
杨广微微颔首,道:“这个秦琼,倒是来的蹊跷。”
孙明连连点头,仿佛抓住了个救命稻草,道:“这三日来,只有他是接近庄府的,而且来的蹊跷,所以……”
“若说这事儿,倒是陛下与孙将军多虑了。”群臣之中,邱瑞缓步出列,开口不急不缓的的说道:“回禀陛下,这秦琼来京城,是来看老臣的。”
“哦?”杨广眉头一皱,道:“怎么,难不成秦琼与昌平公私交颇深?”话音倒是很冷。毕竟这臣子私下里的交际,杨广是极其重视的。
邱瑞道:“不敢隐瞒陛下,臣与秦琼,也不过是数面的交情。只是,他与臣在血脉上,倒有些渊源。”
杨广“哦?”了一声,道:“说来听听。”
邱瑞点了点头,道:“论起辈分,他要称我一声姨丈的。而且,这次来京,就是因为内子诞辰,所以……此事说起来也是人之常情,还请陛下莫要降秦琼玩忽职守之罪。”这些话,是先前他与宇文承都商议好的。邱瑞妻子寿辰,也是真的,朝中不乏有人清楚。
杨广“嗯”道:“这是自然,只是,我却不明白,他为昌平夫人祝寿也就罢了,却为何要去庄府走一遭?”
邱瑞面露为难之色,道:“这个老臣便不甚明了了。听秦琼提起,说是庄大人乃是我那妹夫、也就是他父亲素来敬仰的一介大儒,所以,也算是为了圆了父亲的心愿。前番他来京城,向皇上请以响马为轻骑的旨意之时,便请我陪他去庄府盘桓了一阵的。”
他这句话,则更是三分真,七分假的了。秦季养虽也是一介大儒,可是久病缠身,对庄栋这个大儒生,几乎是闻所未闻。至于前番他自己陪秦琼拜访京城名宿之事,前文已经提过,自然是真的了。不过,邱瑞还是将主宾倒置了。
可是,假做真时真亦假,就这么含含糊糊、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言论,在旁人听来,却十足是合情合理。
宇文承都眉头微皱,看着邱瑞,道:“昌平公,末将却是还想再问一下,秦校尉是何时离京的?”
邱瑞一本正经的答道:“昨日上午离去,而且是从我府上直接走的。怎么……”
宇文承都点了点头,道:“昨日下午,我去庄府还见到了庄家小姐,也就是说,此事定然与他无关了。”
这又是商量好的。
不知宇文承都与邱瑞是在一唱一和,杨广只听得二人的言语,不禁连连点头。此刻,在杨广心中,不但将秦琼的嫌疑撇清的一干二净,而且一个有孝心、有礼节、有上进心的形象也加注在了秦琼身上。对这个年轻有为的校尉,杨广不由得又高看了几分。
杨广点了点头,笑道:“好,看来这秦琼也没什么嫌疑了。”
眼看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这么随水逐走,孙明心里直是苦不堪言,心中刚想把发现的那个“秦成”的鞋上绣的“罗”、“燕”二字说出来,却又转念一想,暗道:“秦琼已经脱了嫌疑,那与他一道的年轻人,自然也脱的嫌疑。我因为这件事,将幽燕与罗家拴在了脑子里,一看到罗、燕,自然想到燕北之地,也是难怪。可鞋上绣着罗、燕之字的,就肯定是燕北罗家人吗?”想到这,不由得连连摇头。
杨广见他这副神情,只道是不赞成秦琼是无辜的,连忙问道:“怎么,孙将军。朕觉得秦校尉也是合情合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不是不是……”孙明连连摆手。看了一眼凶神恶煞一般站在自己身旁的宇文承都,道:“宇文将军也说了,要想在这般戒备森严的守护下悄悄遁逃出入而且来去自如,就算是宇文将军都做不到,秦校尉又如何能的……”
“你怎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宇文承都冷冰冰的打断,“你怎知他就不如我?既然都做不到,那庄家小姐是怎么丢的?”
“这……”孙明哑口无言。
杨广冷哼一声,道:“罢了!此事再论,也是揪心。朕想,定然是燕王那里知道了什么风声,然后施展手段,将庄家小姐接走了!”
孙明也只得点了点头,道:“只怕,只有陛下这种解释,才算合理了。”
杨广“哈哈”一声冷笑,道:“那既然如此,孙明,我问你,你让我如何处置你?”
孙明一惊,口中连连道:“臣……臣……”
杨广微微摇头,道:“孙明,且不说你现在与庄府小姐失踪之事还脱不了干系,单说朕将如此重任托付与你,你却是将此事办成了这个样子,说起来,是不是要定你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孙明只是连连叩头,道:“请皇上开恩,请皇上开恩。臣定以此待罪之身,为皇上追回走失了的庄家小姐!”
杨广“哦?”了一声,将眼睛看向一旁的宇文承都,道:“你想带罪立功?那好,朕就给你个机会。你去问问宇文将军,如果他同意你带罪立功,朕就无异议。”
孙明听了,连忙将恳求的眼光投向宇文承都。眼巴巴的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宇文承都颓然长叹一口气,目光黯然,带着几分痛心的说道:“孙将军,我说过什么的?这守卫庄府,乃是圣上的旨意,可是重得很,希望你好好尽职尽责,将圣上的任务做好了!可你呢,你将这美差,做成了甚么样子?”
很难想象,宇文承都竟然又如此高超的演技,声调拿捏的如此到位也就罢了,可就连眼神都是如此逼真,如果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一定能被他蒙混过去!
孙明只是不答话。在宇文承都的语气之中,他似乎听出了一丝痛心的意味,不禁心底一喜,暗道:“说不得,此事还有转机!”
宇文承都叹了口气,道:“孙将军,我说了,你任重而道远啊,可是,你怎生如此不争气?就连我,都觉得,你这么冒失,丢了我禁卫羽林军的颜面!”
这句话一出,孙明顿时羞愧难当,竟然不敢再接宇文承都的眼光,将头低低的垂了下去。
虽是如此,可是孙明心里,还是高兴的。他觉得,宇文承都的话,并不是多么的严厉,而是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可是,宇文承都说的下一句话,却又完全将孙明最后一丝希望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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