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允素真》第132章 惶恐

    李氏在地毯上一步步往前走着，帘幔低垂，看不到苏贵妃在何方，香烟袅袅，异香扑鼻而来，李氏只是低着头往前继续走，知道自己不会走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会有宫人出声提醒。突然帘子被掀起，苏贵妃慵懒的声音传来：“嫂嫂许多年不见，我瞧着，边关的风霜也没让嫂子损伤了容貌。”
    李氏急忙跪下：“妾见过贵妃，贵妃挂念着妾，妾十分惶恐，感激不尽。”苏贵妃在榻上坐正身子，身子微微往前倾看着李氏：“嫂子快请起来，说起来你还是我嫂子呢，这嫂嫂拜小姑，虽说是朝廷法度如此，可我这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已经有宫女上前扶起李氏，李氏谢恩过后，这才站起身，看着苏贵妃，苏贵妃坐在榻上，身着家常衣衫，那张李氏记得十分美丽的脸，此刻还是一样美丽，只是那面上，微有跋扈。
    李氏扫了一眼就依旧低垂着头，苏贵妃看着李氏这幅模样，虽说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可还是感到一种快意。如果人人都像这样，该有多好，除了，除了……苏贵妃不免又想起了素真，顾素真，只有她那么不训，只有她眼中，对自己会有不屑。
    这种不屑让苏贵妃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当初苏太夫人还活着的时候，苏贵妃曾经那么小心翼翼地讨好苏太夫人，可是再怎么讨好，苏太夫人也只会露出浅浅一抹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转身就赏给了顾素真。
    苏贵妃沉浸在思绪中，竟久久没有说话。李氏也好，身边的宫女也罢，都不敢提醒苏贵妃，还是苏贵妃钗上垂下的珍珠在风中转动一下，碰到了苏贵妃的耳朵，这冰冷的触感让苏贵妃醒来，她抬头看着李氏，对李氏微笑：“嫂嫂请坐吧，你我姑嫂，许久都没说话，今儿你好容易进到宫中，我也想和你说说家常。”
    “贵妃抬爱，妾感激不尽。”李氏做出惶恐样子，为了自己家能过的更好一点，对苏贵妃做出恭敬样子是很有必要的。
    果真苏贵妃更加满意了：“嫂嫂不必如此，来人，给嫂嫂上茶。”
    宫女端着茶过来，李氏接过茶，谢恩后才小小地喝了一口，飞霜殿的茶很不错，比李氏喝过的所有茶都要好，但这茶进了李氏口中，却像白开水一样，什么滋味都品不出来。
    “嫂嫂在边关数年，很受了一点风霜，原本我该禀告陛下，请陛下赦免你们，从边关归来，不过这是前朝的事，我妇人家不能插手。”苏贵妃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李氏说些亲热的话，只能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李氏已经站起身对苏贵妃行礼：“贵妃休要如此，妾的夫君犯了错，陛下惩罚，这是我们应当受的。”
    “这么说来，嫂嫂不会怪我？”苏贵妃站起身扶了把李氏，李氏没有随着苏贵妃的搀扶站起身，而是跪的更低了：“妾也好，妾的夫君也罢，怎么会怪贵妃呢？况且回京之后，陛下还记得妾的夫君，特旨命妾的夫君入吴王府为讲读，妾一家有了存身之处，想来也是贵妃对陛下说了什么。妾不敢乱猜，只能再次叩谢贵妃。”
    很好，很好，非常好，苏贵妃笑了，把李氏再次扶起：“都说了，我们好好地说话，怎么嫂嫂又这样了？”
    “国礼如此，妾不敢忘。”李氏还是那样恭敬，但这回总算跟着苏贵妃的搀扶站起身，等苏贵妃坐下之后，李氏才陪坐一边。重新坐下之后，两人都显得比方才亲热多了。苏贵妃也问了问李氏一家在吴王府内的起居，听到素真把李氏一家照顾的很好。苏贵妃也就点头：“吴王府向来贤淑，别说娘娘，连陛下都夸赞不绝呢。”
    “妾在吴王府这段时日，的确觉得，吴王妃是个非常好的人。”李氏不晓得苏贵妃提起素真是为了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应对。
    “是啊，记得当初祖母在时，对表妹也十分疼爱，那时候，我还以为，表妹会嫁给大哥，成就一段好姻缘呢。”苏贵妃故意这样感慨，说话时候眼就往李氏面上看去，果真李氏面上神色突变，看来这件事，李氏并不是面上那样全不在乎的。
    李氏那面色变化只有一瞬，很快就恢复平静，对苏贵妃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啊，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大哥娶了嫂嫂，生儿育女也过着平静生活，至于吴王妃，她的日子就更好了。”苏贵妃的话只换来李氏一抹苦笑，但这抹苦笑很快就消失不见，代之的是平静。
    “大哥一向都是很好的人，嫂嫂回去之后，还请和大哥说，等合适的机会出来，我会和陛下说，定不会让大哥就这样沉寂。”苏贵妃看着李氏的那抹一闪而过的苦笑，晓得今日自己说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也就不再多说，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吩咐宫女送李氏出去。
    难道说，今日苏贵妃寻自己进来，真的只是说家常话的？李氏被宫女送出去，心中更加疑惑。素真还在皇后殿内，宫女并没直接把李氏送到宫门口，而是往皇后殿来，要等到素真和皇后说完话，才会带上李氏一起离开。
    素真和石皇后见面之后，说的话也就是些彼此敷衍的话，等听到宫女禀告李氏已经从素贵妃那里出来，在皇后殿外等候素真。素真有些惊讶，怎么李氏出来的这么快？石皇后已经感慨地道：“我还记得李氏，当初我们在京城之中，也算熟识，来人，请她进来吧。”
    “娘娘总是记得旧识。”素真对石皇后微笑着说，石皇后瞧向素真：“是啊，我一向很念旧情。”
    石皇后这话似乎意有所指，素真只浅浅一笑，李氏已经跟在宫女身后走进殿内，看着端坐在宝座上的石皇后，早已不再是李氏记忆中的微带稚气的少女，而是端庄的一国之母。李氏按照礼仪对石皇后行礼下去，石皇后已经对素真笑着道：“吴王妃帮我把她搀起来吧。”
    素真扶起李氏，石皇后并没让李氏坐在一边，只对李氏微笑：“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却还记得当初和你一起赴宴的情形，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少女，现在我却觉得自己老了。”
    “娘娘风采依旧，倒是妾，老了。”李氏的话让石皇后又是浅浅一笑：“什么风采依旧，老了就是老了。”
    石皇后和李氏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互相感慨了下，宫女已经前来禀告飞霜殿那边来人了。
    石皇后命内侍进来，那内侍进来对石皇后行礼后才恭敬地道：“我们贵妃方才才想起，还没有给苏大奶奶赏下东西，急忙命我送来，还说，想讨娘娘一句话，以后想苏大奶奶时候，还请娘娘允许我们贵妃，直接去吴王府传苏大奶奶入宫。”
    看来这才是苏贵妃真正的目的，石皇后望了眼李氏才对内侍笑着道：“不过一点小事，想来吴王妃也不会说什么，回去告诉你们贵妃，就说这件事，不用专门来禀告我。”
    内侍应是退下，石皇后才对李氏笑着道：“看来你小姑，一张很惦记着你。”
    “妾惶恐！”李氏从入宫到现在，似乎只会说这么两个字，石皇后又看向素真：“吴王妃不会觉得这不合礼仪吧？”
    “陛下和娘娘所做的决定，都不会错。”素真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说什么让石皇后不满的话，石皇后微笑：“这样看来，我们在宫中，又可以看见别人了？”
    “娘娘若想见人，传诏入宫就可以了。”素真的话并没让石皇后满意，石皇后反而叹息摇头：“传诏入宫，总有各种各样的不便。”说着石皇后看向李氏，微笑一笑：“倒不如私下见面，如苏贵妃和苏大奶奶这样，还能说说笑笑，让人羡慕。”
    李氏听着这话，不由看向石皇后，接着李氏很快把眼垂下，皇后和吴王妃之间，似乎有些暗潮涌动，不过这些事儿都不是李氏所能关心的。
    回到吴王府后，李氏也就径自回到自己院内，苏沧已经在屋内等着她，李氏看见丈夫在屋内等着自己，不由奇怪地问：“你怎么会在这等我，按说这会儿你该在上课。”
    “我记挂着你入宫的情形，所以就在这等你。”苏沧并没隐瞒自己的想法，李氏看着丈夫，突然微笑：“我想，你担心的是，苏贵妃会不会和我说吴王妃的坏话，然后让我……”
    “你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苏沧打断妻子的话，李氏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会在心中徘徊不去？于是李氏低低地道：“是，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夫君，我担心你，担心你和吴王妃见面之后，又会记起她的好，然后，觉得我不好。夫君，我很害怕。”
    李氏在苏沧面前，一直都是很端庄的，这种悲伤害怕，苏沧还是头一次看见，于是苏沧伸出手，想把妻子拥进怀中，但李氏却抗拒苏沧的拥抱：“夫君，你能和我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