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清严用勺子把一杯热咖啡搅成了冰咖啡,才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一些。刘心蕊知道向家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担忧地问道:“把我叫出来,你却不说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心蕊,你说圣德没有我会怎样?”向清严突然冒出一句不着边的话。
刘心蕊一怔,旋即一笑,“清严,我们都是职业管理者,应该知道,成熟的企业离开任何人都会照样运转,也许会在失去惯性后出现短暂的不适,但只要制度完善,执行到位,很快就恢复正常。”
向清严冷笑,是啊,这还用问吗?前段时间,因为唐纤羽的事情,他被停职,圣德也没有倒闭。“你说的没错,虽然我为圣德付出这么多,但圣德离开我,也会照样运转。可是,我要是离开圣德,还会剩下什么?”
“你今天怪怪的,是向老板和你说什么了吗?”刘心蕊知道,自从上次向清严被父亲停职后,父子之间的嫌隙就没能完全修复。本来向清严安排全家人出海就是为了缓和关系,没想到向开阳意外落水又引出了十几年前的恩怨,向家现在的氛围可想而知。
“我倒是希望他和我说点什么。可他宁愿和亲生儿子的女朋友说,也不愿和我这个继子说。”向清严心灰意冷地说。
“他和小暖说什么了?”刘心蕊问道。
向清严上午去向万丰的办公室谈公事,在门口无意中听到小暖的声音,他便多了个心眼,没有立刻进去,没想到竟被他听到了向万丰告诉小暖,准备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股份转移给向开阳。向清严只觉天旋地转,这么多年来,他把圣德当成自己家的产业用心经营,却原来父亲连名下的一点股份都没打算留给他!
向清严把自己的所听、所想全盘说给刘心蕊听,刘心蕊感觉到他的心灰意冷,握住了她的手,“向老板个性冲动,最近向开阳受了不小的刺激,他可能只是想补偿一下小儿子。”
“小儿子受了点刺激,就奉上全部股份,大儿子受了冤枉,却要被踢出公司!”向清严想起唐纤羽事件中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心里更加难受。“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亲疏有别!我不是老头子的亲儿子!”向清严脸涨得通红,几乎吼了起来。
刘心蕊紧紧握住向清严的手,她知道向清严说的对,向万丰亲疏有别的做法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了向清严的心,她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安慰他,只能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的心一直和他在一起。
很快,到了寒假和春节。小暖离开圣德后,在一家上海的时尚网站找了份兼职,这一点她很感激在圣德的工作经验,对方看了她的简历之后,二话不说就请她担任美容频道的兼职策划编辑,自己设计话题,自己写稿,不用坐班每月还有3000元的工资。在圣德锤炼的这半年,使她洗去了应届毕业生的青涩,成了颇有自信的职场丽人。她知道自己找这份兼职只是个暂时的过渡,向开阳的心情还是很不好,她怕他一个人想不开,需要更多的时间陪他,兼职可以保证她能养活自己。但是过年之后,她还是要去再找一份正式的工作的。
向开阳放寒假后没课可上,就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画布却总是一片空白。小暖担心他一个人想不开心的事情,就拉着他教自己做手工,他们做中餐西餐,烘焙蛋糕,做手工巧克力。在日复一日的手工劳动中,他们享受劳动成果,更享受成果带来的成就感。小暖看到向开阳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自己的心里比他们做的巧克力还甜,向开阳已经没有什么闲暇去想不开心的事,此间的生活,做着自己喜欢的手工,和心爱的人相伴在一起,这不就是幸福吗?
快过年了,向万丰再次给小暖打电话,邀请她和向开阳一起回家过年。小暖不敢擅自做主,试探行地问向开阳,向开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怕小暖为难,自己给向万丰发了短信,说他不会回家,还祝向万丰过个好年。向万丰接到短信,只能长长地叹一口气。
其实,这个年向万丰过得相当憋闷,以往过年,一家人除了开悦在国外,都还能聚得整整齐齐,而今年,不但向开阳不肯回家,向清严也和刘心蕊一起去了海南。偌大的别墅,只有向万丰和苏佩缇两个老人,冷冷清清地看着别人家热闹的烟火。苏佩缇忍不住垂泪,自责地说:“都是我当年造的孽,这都是我们欠孩子们的……”
向万丰掩住苏佩缇的口,不让她再说下去。“要说造孽也是我造的,欠孩子们的我一一还给他们,你是陪我一直走到老的人,我不许你自责。”
向万丰铁血一生,这已经是他口里能说出来的最动情的话,苏佩缇噙着眼泪,包了饺子,又做了向万丰最心爱的老三样,老两口简简单单地就算过了年。
这个年,向开阳和小暖是在田有地逼仄的出租屋里度过的。
春节之前,小暖是有些为难的,她虽然受不了田有地的贪酒、邋遢,但从小到大的每个春节,她都是和父亲一起度过。大学四年,田有地跟随小暖来到X市,他嘴上不说,小暖却知道,父亲打心眼里依赖她这个唯一的亲人。今年,她毕业了,她恋爱了。向开阳不肯回家,又一直状态低迷,她既不忍心抛下向开阳,又不想让田有地一人冷冷清地守着出租屋。腊月二十九,饶是向开阳心情不好,也带着小暖去超市采购了一大批年货,过年总要有点过年的样子。小暖却始终心事重重。在向开阳的追问之下,小暖才嗫嗫嚅嚅地说道:“我想我爸了。”
向开阳一拍脑门,这些天他自我封闭的厉害,居然忘了未来的老丈人。向开阳说:“一会咱们就去请你爸爸来我们家过年。”
小暖高兴坏了,她早就有此想法,只是向开阳最近把自己封闭起来,除了小暖,谁也不肯接纳,她一直担心他会排斥田有地,没想到他竟主动提出接他一起过年。
田有地的出租屋出乎向开阳意料地简陋,甚至向开阳都不知道,城市里还有这样一片低矮的棚户区,狭窄的街道污水冻成了冰,十余平米的小屋没有过多的家当,却堆满了横七竖八的酒瓶子和废旧的报纸,显而易见,田有地平时的娱乐除了喝酒,就是看一块钱一大摞的旧报纸。
见到向开阳,田有地又兴奋又局促,把家里唯一的一把椅子擦了一遍,请向开阳去坐。
“爸,向开阳是请您和我们一起过年的。”小暖说道。
“请我?过年?”田有地不能相信地重复道。
“我和开阳,一起合租了房子。”小暖红着脸隐晦地说道。
田有地神色一凛,突然拿起墙角的扫帚就朝向开阳挥去,“臭小子,你不和我打个招呼就和我闺女住到一起,你安的什么心!”
向开阳没想到田有地突然变了脸,连忙躲闪,“伯父,我对小暖是真心的!”
“不懂规矩!我再没用也是小暖的爹,你不经过我同意就睡我闺女,我和你没完!”
眼瞅着田有地的话越说越难听,小暖大喝道:“爸,是我乐意的!”
“女生外向!等我收拾了这小子再收拾你!”田有地叫道,转眼间向开阳已经把被撵到了狭小的门口。
“爸!开阳就是小时候在咱家的小哑巴哥哥!他是不会骗我的!”情急之下,小暖连忙说道。
田有地的扫帚停了下来,“啥?他就是小哑巴?”他呆滞地看着向开阳,努力在他脸上分辨着他小时候的模样。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巧,可这是真的,我们的缘分是早就注定了的。”小暖说道。
“真的?”田有地求证似的看着向开阳。
“伯父,我小时候失语过一段时间,刚好和我姐姐住在你家……”向开阳拣重点的解释。
田有地的扫帚突然落地,与此同时,他竟然普通一声跪在向开阳的面前。
“伯父,您这是干什么……”向开阳连忙把田有地拉起来。
“孩子,我知道这种事你们不会骗我,恩人……你是小暖的救命恩人。”田有地顿时老泪纵横,拉着向开阳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伯父,过去的事咱们不提了,我们是请您来和我们一起过年,我在家里备了年货,这次是特地来接您……”向开阳不忘此行的目的。刚刚逃脱了田有地的扫帚,他更得抓紧讨好未来的老丈人。
“不行不行,你们有自己的小日子,我这个外人上门凑什么热闹。”田有地连声拒绝。
“您是小暖的父亲,不是外人啊。”向开阳说。
“我是乡下人,讲究乡下的规矩,闺女还没过门,怎么也没有我去你家过年的道理。”田有地虽然有时无赖,却谨守着乡村人最基本的规矩。
向开阳和小暖面面相觑。这倒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可是小暖无论如何不会让您一个人过年啊。”向开阳说道。
“想到你们好好的,我一个人也开心。”田有地说。
“要不……我和小暖来陪您过年?”向开阳突然说道。
田有地和小暖都吓了一跳,向开阳是贵公子,一套衣服都比田有地的全部家当金贵。他能受得了在这个又小又乱、灯光昏暗的小屋过年?
“这样总不坏了村里的规矩吧。”向开阳询问小暖和田有地。
“不坏不坏,女婿上门,我怎么也得置办点好菜,只是……”田有地习惯性地看向小暖,他的兜里连一张百元钞票都没有了。
“年货我都买好了,明天我全拉到您这来。还有,伯父,这里有两千块,算是我和小暖小敬您的过年钱。”向开阳把钱包里所有的钞票拿出来,塞给田有地。
“你是女婿,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这钱我不全拿去喝酒,我把这屋置办置办,以后你和小暖常回来。”田有地笑逐颜开地说。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