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向万丰把心思都花在了如何避开文静娴上面,却忘了所有的妻子都是天生的侦查家,文静娴因为身体的变化无法履行妻子的责任,她更加敏感丈夫的反应。向万丰变得越来越不愿意回家,原本和她走得很近的苏佩缇也突然开始避着她,文静娴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私下找了跟向万丰跑山西的司机小张,开门见山地问他向万丰和苏佩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可怜的司机吓得都要哭了,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文静娴不必逼他,看到小张的反应,她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
文静娴想过丈夫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冷落而在外沾花惹草,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丈夫的新欢竟然是苏佩缇!如果她是健康的,她必会第一时间跟向万丰提出离婚,自己再艰难,也会带大两个孩子。可现在,她是个癌症病人,万一她的病复发,两个孩子怎么办?开悦正在读高中,是人生的关键时期,而开阳只有八岁,如果她和向万丰离婚后,她不幸离世,开阳就成了没有父母的孤儿……
文静娴决定把一切吞到肚里。她默认了苏佩缇的存在,甚至不再要求向万丰回家。她只要一个妻子的名分,以便给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个看似完整的家。
然而两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家庭的变化?妈妈的脸上不再有笑容,文静娴甚至没有心思陪开阳画画了,也常常忘记关注开悦的学业。两个原本开朗的孩子渐渐变得沉默,懂事的开悦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学习上,而开阳则躲进了自己的小天地,他不停地画画,甚至上课的时候也在画。而且他画画的内容有了明显的转变,他不再画幸福的一家,而是迷上了画向日葵。不是妈妈说的吗?要他向向日葵一样,努力地向着太阳快乐奔跑。他自成一格地给所有的向日葵画上笑脸,既然他笑不出来,就让笔下的向日葵替他去笑吧。
两年的日子悄然滑过,在文静娴的纵容默许下,向万丰把苏佩缇又调回了X市,以便能跟着他全国各地地出差。这一年,向万丰又在广东开了第三家圣德分号,更加令人激动的是,苏佩缇这两年奔走于市内各大行政机关,终于办齐了所有手续,圣德诊所成功升级为圣德整形医院。向万丰的事业走上了新的起点。而文静娴此时由于身体长期不适入院检查,发现乳腺癌复发,并且已经转移到淋巴。
文静娴拿着检查报告,丝毫不觉得意外。她自己是学医的,知道在长期的精神抑郁下,癌症的复发率会大大增高。她也知道,此次复发,她痊愈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
文静娴坚持到开悦高考结束才住进医院,她的病情急剧恶化,半个月后已经下不了床。开悦每天带着弟弟在医院陪伴妈妈,向万丰很少出现在医院,他对开悦姐弟俩说,妈妈身体不好,需要很多的钱治病,所以爸爸要更加卖命地工作。为了让妈妈能高兴一点,开悦和开阳一起为妈妈买了一条红色的纱巾,他们帮文静娴把纱巾系在脖子上,鲜红的纱巾衬得文静娴的脸色更加苍白如雪,但在两个孩子的眼里,她依然是最漂亮的妈妈。
文静娴的状况越来越差,有时连续几天一句话都不说,向万丰抽时间到医院看她,她也只是给他一个淡淡的眼神,一言不发。所有人都以为文静娴是在疾病的压力下情绪崩溃了,医生告诉向万丰,病人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文静娴的时间不会很长了。向万丰对妻子不是没有愧疚,他有时也在想,如果没有他和苏佩缇的事情,妻子的心情会不会舒畅一点,活得会不会久一点。然而,一个受伤的男人更需要女人的安慰,向万丰心里的压力只能在苏佩缇面前才能释放,这又给文静娴带来了更大的伤害。
于是,终于到了宿命中的那一天,开悦为了讨妈妈高兴,从护工手中接过妈妈换下的衣服,端到洗衣房中去洗。就在这时,文静娴的衣服口袋中掉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日记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开悦翻开了这本病中日记。患病之初,文静娴用大篇幅写出了自己对未来的惶恐,对家庭的牵挂以及对孩子的不舍,这次癌症复发后,文静娴身体极度虚弱,已经没有力气长篇大论,每次至多写上三五行,却尽是对自己身后之事的计划,她在日记中明明白白地写道,她今天的委曲求全,为的是日后苏佩缇成了家中的女主人,能对两个孩子好一点!开悦捧着日记嚎啕大哭,她万万没有想到,妈妈已经生死一线,而爸爸却和小时候亲切和善的苏阿姨走到了一起!
年轻气盛的开悦不懂得隐藏心事,她跑回病房,拿着日记本向妈妈保证,她一定要替妈妈讨回公道!然后,她不顾文静娴的阻拦,发疯一样地向外跑去。十岁的开阳不放心地跟着姐姐,向开悦按照妈妈日记中的提示来到自家别墅,合该那天出事,极少光临别墅的向万丰和苏佩缇,竟然拥抱着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互相抚慰对方倍受煎熬的心灵!
向开悦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而懵懂的开阳则立刻大哭了起来,爸爸的怀里抱着的不是妈妈,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家也不再是他的家?开悦在开阳的哭声中反应过来,弟弟只有十岁,不能让他这么小就目睹成人世界的丑恶!
当务之急,是保护弟弟不受伤害!开悦拉着开阳转身就走,他们跑出别墅,迅速拦了一辆出租车。开悦毕竟只有十八岁,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尽快回到妈妈的身边!
他们坐出租车回到医院,刚在住院部门口下车,只见一到白影呼地从天而降,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扑地一声闷响!“有人跳楼了!”周围有人惊呼,几乎是立刻,许多人慌慌张张地往住院部楼下的草坪跑去,向开悦的心中莫名地涌起不祥的预感。她头脑发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她拉着开阳的手,穿过围观的人群,他们看到了一个女人仰卧在草坪上,血从她的额头、脑后汩汩地奔腾而出,她的脸很快被鲜血覆盖了,看不清面目,但她脖子上系的红纱巾是那么的醒目!那是他们的妈妈!
很快,草坪外警车的车灯闪烁,警察驱赶着围观的民众,迅速拉起了警戒线。向开悦愣愣的,忘记了哭喊,也忘了身边的弟弟。直到警察来要求他们离开,开悦才猛地回过神来,大哭着要往妈妈的遗体上扑,而她刚一松开开阳的手,她那只有十岁的弟弟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个夏天,对于向家人来说是黑色的。医生说,文静娴病后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她把所有的苦痛埋在心里,唯一的支撑力就是给两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当孩子从她的日记中得知,自己的家庭早已不再完整的时候,文静娴唯一的支撑力消失了,在疾病的驱使下,无助的她终究走上了不归路。
文静娴的离世,把向万丰推向了万劫不复。坊间关于他的传闻不胫而走,使他在圈子里的名声大损,所有的亲朋好友也认为是他的婚外情逼死了身患绝症的发妻。更让他痛苦万分的是,女儿向开悦视他为仇人,不再叫他爸爸,甚至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而这场灾难带来的最严重的后果是,十岁的向开阳竟然失语了。从目睹了母亲跳楼身亡的那一刻起,他就变成了一个小哑巴。他每天不笑也不说话,就用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这个让他惊恐的世界。到了晚上,则蜷缩在房间的一角,连觉也不睡,大人想帮他关上房里的灯,他就吓得呜呜直叫,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大夫说向开阳的身体并无异样,之所以失语,是孩子受了强烈刺激后身体产生的应激反应。这种反应,也许几天后就能消退,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恢复。医生唯一的办法就是针灸治疗,刺激头部神经。每次治疗,开阳的头顶都要插满长长的细针,那些细针全部插在敏感的穴位上,小小的开阳疼得大哭不止,治疗却没有任何效果。向万丰当机立断叫停了这种残酷的治疗,开阳精神上已经受了很大的打击,他不愿意儿子再受肉体上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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