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高中生活很简单,上学和打工。城墙根底下就是她的母校望日县一中。古香古色的校门,里面竟是四层复古风格的红砖楼房,房檐配以红色雕梁画栋的装饰,墙体上爬满了爬藤植物,郁郁葱葱,好一派幽静的古韵。“我们学校以前是个军阀的府邸,后来收归国家几经扩建,才成了今天的样子。这里是省重点呢。”小暖自豪地说。
“我们省人口多,高考压力大,我们高中的时候早上六点开始上早自习,一直到晚十点才下晚自习。而且很多自习课都被老师占掉,我们作业写不完就要下晚自习后在宿舍开着手电筒写。”小暖回忆着她的高中生活。
“这不是虐待学生吗?”向开阳直咋舌。
“不是啊,就是因为学校管得严,我们学校的录取率才能打到将近百分之九十五,在全国都位居前列。而且,学校也很关心我们的身体,每天傍晚都会组织我们绕着城墙跑两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们出了校门就躲在城墙门洞里,等大部队跑完两圈后,再悄悄跟上进校门,神不知鬼不觉。后来逃跑的人太多,门洞里挤满了学生,被老师一举抓获。以后的学弟学妹们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啦!”小暖说着,拉向开阳悠悠穿过门洞,来到繁华的商业街区。
现在这里已经是一条经过旧城改造后的步行街,马路两边整齐的二层门市房,Only、Veromoda之类品牌随处可见。整条上流行歌曲、促销信息不绝于耳,虽然不是周末,却也显得十分喧闹。“我上高中的时候,这里可不是这样。”小暖说:“那时这里是老城,平时都安安静静的,全是青砖砌的平房,路面也是青石板路,一到下雨天,就被冲得干干净净,我最喜欢脱了鞋赤脚在路上走。”小暖边说,向开阳就边按照她说的想象,扎着马尾的少女光着脚走在细雨蒙蒙的石板路上,仿佛画中场景。
“很多我打工过的店面都不见了,都是我们县城名牌,张记大饼粥铺,董家成衣店、群星名品电器,全都被这些连锁品牌取代了。”小暖已经四年没有回县城,对这里的变化也有些不适应。
向开阳抓住小暖的手,小暖的学生时代,她说得轻描淡写,向开阳却知道,她是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才完成了学业。要不是她吃苦上进,他也许没有机会遇见她了。他把小暖握得紧紧的,好像生怕她不见了一般。
“哎,快看这里。”小暖拉着向开阳紧走几步,来到街角一家名为“老城包子”的店铺门口,这家店只有其他店一半的面积,一摞巨大的笼屉几乎堵住了门口。“这是我们县城的老字号,想不到还在。我高三时每天中午来这里帮忙一个小时,老板人可好了,每次放工都让我吃了香喷喷的大包子和热乎乎的馄饨才走。下雨天人不多的时候,就让我在店里做功课,照样给我算工钱。”
“你那时打一个小时工能赚多少钱?”向开阳问。
“五块钱。”
向开阳的心缩紧了,小暖还受过哪些苦是他所不知道的?
小暖看出向开阳心疼她,笑嘻嘻地说:“你可别小看我当时一个月赚的这150元,有了这些钱,我可以买老师推荐的辅导材料,还有钱请要好的同学吃小浣熊喝非常可乐。”
向开阳被她的率真逗乐了,小浣熊干脆面和非常可乐,他读高中的时候也流行过一阵。在十几岁孩子的心目中,上自习课时偷偷地吃吃喝喝,可比什么美食大餐都过瘾。
“哎哟,这不是小暖吗?你大学毕业回来啦?”一个洪亮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
包子铺的老板谢大婶还认得小暖,热情地把她和向开阳叫进店铺,非要请他们吃包子。一番推辞过后,向开阳说:“老板娘,您就让我们付钱吧,这样我还能给小暖多点几个她爱吃的凉菜。”
“你是小暖的男朋友吧,小伙子长得真好,还这么有礼貌。”谢大婶笑眯眯地说,“那我就不和你们客气了,想吃什么就点,我给你们打八折。”
小暖点了一斤包子,一荤一素两个凉菜。“谢大婶,再要两瓶非常可乐。”小暖说。
谢大婶笑了,“现在谁还喝那个,咱家现在是百事可乐县城指定经销商。”谢大婶指着冷柜上百事可乐的蓝色标识。
“好吧。就喝百事。大婶,这几年县城变化这么大,县医院还在原来的地方吗?”向开阳问道。
“搬家啦,搬到了城东,现在县医院可气派了,盖了八层高楼呢。”谢大婶比划道。
吃罢包子,向开阳付了钱,坚决让谢大婶不要找零,谢大婶连连说道:“这后生太好了,小暖你终于苦出头了。”
第二天一早,向开阳和小暖来到新落成的县医院,看着气派的八层楼房,小暖有点犯愁,“这么大的医院,这么多人,我们找谁打听去?”
向开阳又展开随身携带的速写本,“你那小哑巴哥哥叫什么名字?”总要知道人名才开始打听。
“我不知道。”小暖如实说道。
向开阳快疯了,“你暗恋了16年的人你不知道人家的名字?”这么笨的姑娘怎么让他摊上了?更要命的是,他还就喜欢她这股笨劲。
“我再强调一次,我对小哥哥不是暗恋,是牵挂。那时他们是我家的租客,镇上治安很好,租客连身份证都不用出示,连我爸妈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小暖说。
好嘛,一家人心都够大的。向开阳不再说什么。带着小暖到医院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盒苏烟,然后来到旁边的停车场。“哥们,和你打听一下,这县医院里工龄最长的大夫是哪位啊。”向开阳边说,边把香烟撕开,递给保安一根,给他点上。
“工龄最长的肯定是各个科室的专家教授啊。你要挂专家号?那可得早点去排队。”保安接过烟,毫不客气地吞烟吐雾。
向开阳把手里整包的香烟塞到保安手里,“我不是看病,我想找人打听一些十六七年前的事,你给推荐个明白人呗。”小暖这才看出来,向开阳是在用香烟和保安套近乎。
“打听那么久的事干嘛?你要上访?”保安警惕地看着向开阳。
“不是!”向开阳笑道:“你看我像苦大仇深的样吗?我就是想找个以前的老朋友,十六年前他在县医院住过院。”
“打听人啊,那你去后勤部找老白去,他外号叫县医院百事通,已经40多年工龄了,县医院的大事小情他都知道。”保安说。
“好咧,谢谢哥们!”向开阳拉着小暖,根据路牌指示找到后勤部。
老白大名白先义,人如其名,一头花白头发,穿着洗的发白的夹克,干净,古板,不苟言笑。小暖无法把这样一个人和“包打听”联系起来。
向开阳送上一大兜水果,开宗明义地提起十六年前急诊入院的小哑巴,小暖根据有限的记忆,补充了一些细节,那是一个赤日炎炎的夏季,小哥哥溺水后昏迷不醒,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小男孩,而且很善良!
向开阳纠正她:“人都昏迷了,白老师怎么看出善良不善良,你别误导白老师。”
小暖想了想,点头道:“昏迷了也看不出来能不能说话,白老师,您就朝着救人溺水的小英雄方向回忆回忆。”
老白苦苦思索半晌,突然一拍大腿,“这人我想起来,是朝阳镇送来的病人,也就十来岁。”
小暖心跳加速,“对,就是朝阳镇!”
“那就对了。”老白肯定地说:“那孩子是为救人受伤的,是个小英雄,院领导亲自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老白提起往事有点激动,“你们认识他?后来他抢救过来没有?”
老白竟反过头来问他们,小暖哭笑不得,向开阳的心则突地一沉,看来他们是白跑一趟了。
“我们就是想和您打听一下,他后来怎么样了。”向开阳说。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那孩子在县医院抢救了整整一宿,还是深度昏迷,第二天白天他家人从外地赶来,就带他转院了。哎,那孩子舍己救人,要是救不过来就可惜了。”提起往事,老白唏嘘不已。
“您知道他后来转到哪里的医院去了吗?”小暖忙问。
老白思索良久,“听说是转了大城市的医院,应该是西安儿童医院。”他的语气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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