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轻颜苏陌“我”》第126章

    繁星在天，天地茫茫。凤初一个飞身，又跃上了城头。
    夜色深沉，天边却渐渐泛起微白。这一夜即将过去，第二日的黎明，我们将去向何方呢？
    她在城头的女墙坐了良久，低头对我说：“颜兮，你别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待我大仇得报，我愿任凭你惩罚。”
    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性，这之后必将有一次血腥的厮杀。感觉她温热而单薄的体温。便有些同情起她来。
    虽然我没有父母，却有师傅师兄。这种杀父之仇，我也是有些了解的。可惜的是，覃息是与师傅同归于尽的，若不是那样，我也会拼尽全力去杀了覃息，以报师傅这些年来的养育教导之恩。
    可是她的仇人到底是谁呢？
    我在想，你这个丫头，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你先把我变回人形，你告诉了我实情，我不会拒绝帮忙的吧！
    何况，我变成人形，还能跟你说话，出主意。你这样一个人，一把剑，是多么孤独无助啊！
    对了，她怎么是一个人呢？她那个师兄夏末去哪里了？哦，我又差点忘了，白水宫好像是被灭门了。灭门的意思就是一个不剩，那么她的那个师兄也必定死在这场杀戮里。
    她沉默良久，我感觉她是在轻轻饮泣，是啊，父亲和亲密的师兄一日被杀，是够可怜的。
    她伸出纤细白玉的手指，在轻颜剑身上轻轻抚弄了良久，低声叹道：“你知道吗，我的杀父仇人是我的师兄夏末，怎么会是他？我真的不愿意相信，也不能相信。但是这却是事实，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这句话让我着实又吃了一惊，这比知道白水宫被灭门还要令我震惊。从我的观察，凤初与夏末应该是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一对小儿女。他们之间所传达出来的爱恋和默契，是普通恋人所不能的。
    有这样心心相印的恋人，夏末怎么能下的了手呢？
    如果说凤初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看不出夏末的狼子野心，那凤无忧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养了一只白眼狼，养大后再把自己喂了吃？
    我此时真恨不得自己不能说话，如果能说话，我必定要把这些心中的疑惑一股脑的抛出去。
    凤初又把玩了一番轻颜剑，好像明白我心中的疑问似的，继续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凶手是夏末？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父亲是他的杀父仇人呢？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他喜欢我，他要照顾我，他要保护白水宫。”她的眼神蓦然有了亮色，“我记得那一年，盛夏里的离园，花树繁盛，草木葱茸。大片玫瑰妖娆的盛放，一如我嫣红的唇色。我枕着师兄的手臂躺着看天。碧空如洗，飘渺烟云，世界无比安静，仿佛时间凝滞。他呢喃说，如果可以，真希望就这样老去。冉冉浮生，爱恨情仇，再无瓜葛。”
    那一年，凤初和夏末都是16岁，都是夏花一般的年纪，青春蓬勃，无忧无虑。
    夏末是凤初的师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武，一起修习灵异之术。
    夏末虽然武功天赋差了些，却有绝色容颜。夏末的美，有男子的飘逸，更有女子的轻柔。就连一向宠她的爹爹都这样说，夏末比她美。她时常忿忿的扯着凤无忧的袖子埋怨：“爹爹怎么这样说，你怎么这样偏心呢！”
    凤无忧拍着她的头说：“初儿，你若不算绝色倾城，也可算国色天香。可是比起夏末的颠倒众生，你就平凡得多了。”
    她不服气，可看到细长婉转的眉眼，白皙若雪的面容，红若情花的薄唇，她的心就软软的融化成水。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可以用颠倒众生四个字来形容。那时的她，隐隐感到骄傲。却不知，以后的她，竟然会移情别恋，并为了爱上那个人，寂寞凌迟，心碎成灰。
    夏末天生资质很高，无论多么复杂的咒语，他都能轻松记住，无论多么复杂的招数，他都能迅速掌握，然后督促她。当然，他学到的还是花架子多些，若论对战，比起凤初来就差的多。夏天来了，他会带她去山下的河边玩水，冬天来了，他会带她在院子里堆雪人。
    从情窦初开时起，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将来会嫁给他。他也一如哥哥或者恋人般照顾她，纵容她，依恋她。
    夏末天生与世无争的性子，让她经常发脾气。也正是他恬淡无争，让她总隐隐觉得欠缺点什么。她想，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这一切虽然平淡如水，冉冉浮生却会细水长流，也没什么不好吧。
    可是，她终改变不了那次相遇，那次惊鸿的悸动。
    白水宫是个以修习术法的门派，到了16岁，便要一个人下山，独自降妖伏魔。多少年来，死在白水宫剑下的妖魔不在少数，这也是魔界对白水宫恨之入骨的重要理由。
    凤初这次要对付的是一只蛇妖，一只修行了千年，为害剑门山方圆百里的老妖。据说，近百年来，这只老妖糟蹋了不知多少年轻少女。
    这只蛇妖，吸食少女的精血，增强法力。他经常以人形出现，据说他若看中谁，便会赠其奇异熏香。少女点燃熏香，他在千里之外都能闻到。他循香去见少女，并在幽会时吸食其血液。
    那些名门闺秀，却因他俊美的外表和超凡脱俗的谈吐而痴爱上他。即使被吸干血液，也甘之如饴，九死不悔。
    蛇妖行踪诡秘，要找到他并非易事。不过最近有流言说，他相中了王府的千金。
    于是，在月黑风高的黑夜，凤初潜入王府，将王小姐偷了出来。
    到了一片密林，她点燃了小姐身上的熏香，引来了蛇妖。
    空中响起蛇妖桀桀的笑声，一阵阴风拂过。银白色的月光下，蛇妖站在高高的树顶，朱红锦袍外的黑色披风微微拂动。
    “哪里来的小妞，竟然比王小姐还要标致。今天的口福不浅啊！”
    第一次对敌，凤初嘴唇泛白，手上微微发抖，脸上却拧出严厉的神色：“我是白水宫的弟子，专门来降服你的。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蛇妖大笑着，卷起阵阵黑风，将凤初团团围住。她左冲右突，总突不破蛇妖的禁制。
    眼看渐渐体力不支，身上还被老妖击中几处，鲜血直流。她好希望有人来帮她一把，眼圈瞬间变红，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当初下山时，夏末告诫她，不要招惹蛇妖，可以选一个法力低些的，以免有什么差错。她却执意不听，想在爹爹面前大显身手，除掉这个祸根。
    夏末还要跟着她一起下山，也被她强烈阻止：“我们白水宫的门规要独立杀妖，你跟着我，最后算怎么回事？我是爹爹的女儿，我不能丢了他的脸，我不能独自杀妖，法力还是不能有突破，不能自立门户！”她还告诫夏末，不许偷偷跟来，如果跟来，她会翻脸。
    夏末从小虽然娇惯这个刁蛮的师妹，却是极听话的。而以夏末对凤初法力的了解，感觉也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便放心的让她一个人下了山。
    但是她终究高估了自己，以至于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就在她濒临绝望，放弃抵抗的一刻。被她劫持的王小姐，却突然矫健地翻身跃起，一把雪亮的剑光闪过，蛇妖被劈作了两半。
    她惊讶的张大了眼睛，指着正在拭剑的王小姐，合不拢嘴：“你你……”
    不，应该是个少年，不是小姐。
    少年眉眼清淡，笑容可掬，天上的星光都为止黯淡。不过是与她相仿的年纪，眉宇间攒着一股高贵和稚气，锦衣金冠，面容清秀，神采夺人，顾盼之间，一双明目艳美如春水。
    少年抬了抬眼皮：“幸亏有我在，看来有怜香惜玉的心是有好报的！我今天竟然一下子救了两位姑娘！”
    她又羞又急：“你怎么是男人？王小姐怎么样了？”
    少年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气度温雅的如一个贵公子：“王小姐很好，是我替换了王小姐，来降服蛇妖的，却刚巧遇到了你。”
    原来王老爷发觉女儿被妖孽缠身，护女心切，便请来术师除魔。正好他路过这里，便想做个好人，假扮王小姐，在房内等候，不料却等来了凤初。
    少年笑着：“你是个术师吧。我以为你是蛇妖的同党，打算将计就计，没想到唉！”
    于是两人席地而坐，攀谈起来。让凤初更为欣喜的是，这个少年，竟然是来剑门山来寻凤无忧的。
    因他先天有心口病，来白水宫是想修习更高的术法，期望能够治愈怪病。
    我听到这里，差点想脱口而出，如果我能说话的话。因她的描述里，这个少年，明明就是苏珞。因有心口病的少年，这世上就是苏陌和苏珞，苏珞与白水宫有关联，便只有是他了。
    那么，以我目前的猜测，难道凤初虽然对师兄有着懵懂的爱意，却在这一刻被苏珞的神采所降服，而移情别恋了苏珞。我知道苏珞对于少年女子的杀伤力，那根本是无法抵御的感觉，那根本是不想抵御的感觉，就如我第一眼在画船上遇到苏珞那一刻。
    难道，这也是一名痴恋苏珞的女子吗？我们的命运为什么会这样纠缠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