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离开济世教的分会后不久,原本已没人的阁楼中倏然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那身影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好半响,才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马驾得极慢,待她们到了客栈时,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辰,墨蓝色的天空,似乎是有人一时疏忽地墨水在宣纸上泛开了般,肆无忌惮地蔓延向远方,而远处颜色却淡了。明月半遮半掩地隐没在层云之中,似伊人嫣然一笑,掩面遮住了朱唇。
几人下了马,墨珏和班竹将马牵回马棚后,又回客栈用了晚膳,本想用完膳便回房休息,客栈的小二在端上消食茶后显得异常兴奋道,“今晚东边的街上有花灯会,几位如若晚上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去对面街上逛一逛,很热闹的。”
闻言,苏越含笑地点了点头,随即转眸看向一旁的李长歌,柔声问道,“夫人想去逛逛吗?”
李长歌淡抿了抿唇瓣,浅浅莞尔,“可以呀,正好出去走走消消食,也去看看扬州的花灯会是什么样子的。”
苏越轻勾薄唇,似笑非笑,“不过夫人要不要先回房间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嗯?”闻言,李长歌瞅了瞅自己的一身,脸上立时烫了起来,下午又是骑马又是上房梁的,原本干净的一身衣裙被弄得皱皱巴巴的,上面还粘了好些灰尘,就这样她个根本没法出门。她随即收回视线,尴尬地咳了咳。
苏越眸中波光流转,凑近她的耳边喑哑着嗓音说道,“就算夫人这样也很好看。”
李长歌嘴角微微抽搐,这个人怎么这么会放彩虹屁的…….
夜空已经暗了下来,可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街道上的人流不息,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苏越就这样牵着李长歌跟着人流大军一起涌向了最热闹的地方,而身后依旧跟着墨珏班竹和翠云。
李长歌侧首看着他,苏越也已将原来那身衣裳换下,一袭蓝袍加身,一头墨发用白玉簪子束起,配着他那张白净的脸,嘴边还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可真是叫人移不开视线。
苏越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眸瞥向她,“怎么了?”
李长歌粲然一笑,摇头道,“没事。”说完便别过脸。
苏越盯了她半响,唇角上扬,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他们跟着人流已经来到了正街上,耳边都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糖葫芦嘞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各位姑娘来看一看瞧一瞧,上好的胭脂水粉嘞,都是京城香斋里最新出的!闺门小姐们都爱买呢!”
“来看一看啊,这边是绣工顶好的香囊哟,十文钱一个!又便宜又漂亮哟!”
“猜谜猜谜,各位才子佳人们都来看一看,猜中了送上好的白玉镯子一对!”
望着两旁挤得满满的商铺小贩,李长歌稍稍讶异,这扬州的夜晚果然热闹,在这么热闹的氛围下,一直心事重重的她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她面上洋溢着的笑意,如玉般剔透的肌肤泛着一层粉红,苏越眸光逐渐转柔,唇边不自觉扬起一抹温暖的笑。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人和人之间也拥挤了起来,苏越一手环住李长歌的腰将她牢牢护在怀里,附在她耳边道,“想要去看什么?”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让她有些发痒,李长歌朝后仰了仰头,指着一旁路边的一家胭脂商铺回道,“去那边看看胭脂吧。”
“好。”苏越浅浅回道,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一瞬不瞬,眸中盛满宠溺。
他带着他往对面的胭脂铺走去,可还未走到胭脂铺前便有一个粉色衣裳的少女撞进了苏越的怀中,霎时间一阵幽香弥漫在空气里。
那少女慌忙抬头往后退了几步,在看到苏越的样貌后,那张白皙的小脸迅速一红,软声怯怯道,“公子,真是抱歉,我,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苏越淡淡瞥了她一眼,面上的神情甚是淡漠,“不碍事。”语毕,随即便拉着李长歌准备离开。
可方才那粉衣少女明显不想让他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止住了他的脚步,而她也立刻反应到自己的势力,涨红了脸道,“抱…..抱歉,公子不是本地人?”
苏越瞥了一眼被那女子拉过的衣袖,眉宇间几不可见的皱起,微微颔首道,“嗯。”
“那,那我带你去逛逛可好?今日是扬州城的花灯会,等会儿便有好看的节目。”女子说完面上又是闪过懊恼和后悔之色,似是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失态。
李长歌闻言嘴角微微抽了抽,这古代的女子也这么大胆的?居然上来便直接邀约了?而且还是在她这个正牌夫人在场的情况下,啧啧啧,也忒豪放了些。
苏越原本看起来不怎么和悦的神色,眼下眸中已闪过一道冷光,连着说话的嗓音也带了些淡漠的凉意,“多谢姑娘的好意,我和我夫人随处看看便可。”
“夫……夫人?”那粉衣女子闻言,面上尽是惊恐之色,视线随即落在苏越身旁的李长歌身上,片刻后又带着些失望和尴尬,“那,那……”
李长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这张脸也不算是长的让人忽视的吧,还是方才那女子自动将自己屏蔽了?
苏越不再回答,将李长歌搂进身旁,头也未抬的便说道,“先行一步。”随即径直越过女子身旁离开。
李长歌不禁在心里腹诽,这自古以来,什么花灯节啊七夕节之类的,都是些造孽的节日,一到这天原本规规矩矩的姑娘家都变得忒大胆了,莫非真以为在这个时节能遇上心仪的公子或者良人?不过,良人估计没有,狼人怕是不少吧。
她正在心里嘀咕着,头顶忽然传来一道温凉的声音,“夫人方才眼见着为夫被人调戏,怎就不帮一把?”
“啊?”李长歌愕然,方才那粉衣少女虽说确实是想与他有个什么,但她看着也没有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哪儿来的调戏一说?
见她一副茫茫然的模样,苏越双眸微微一眯,眸中闪出一抹危险的光芒,他将她拉着走到人群外,俊脸突然泛起淡笑,嘴里却是一字一顿地道,“看来夫人对为夫还不太在意。”
李长歌刚想开口辩解,却被他猛然堵上了嘴唇,接着便是长驱直入勾着她的舌尖一起缠绵,搂在她腰间的手不断地扣紧,紧的她都可以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片刻后,他稍稍离开,用额头抵着她低低问道,“长歌,你什么时候才能将我放进心里?什么时候才能将你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李长歌怔愣住,她虽说认识苏越没多久,但自认为还是了解他的,他一直以来都是气定神闲,什么事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鲜少有见他如此模样,就因为方才没有与他解围吗?还是因为,她未向他坦言自己的真实身份?
见她怔愣的望着自己,苏越忽然轻笑出声,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被他吻过的红唇上,半敛了眼睑淡淡道,“算了,我也不逼你,我会等你将我真正放进心上。”
李长歌轻咬唇瓣,胸腔里的那刻心脏正不规则的跳动着,扯动着她的神经。
两人间的气氛带着淡淡的暧昧和尴尬,甚是微妙。
倏然,离他们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子的声音,“你看那边,那两人看起来挺像长歌他俩。”
闻言,苏越和李长歌双双抬眸,方才说话的人正是着一身劲装的千雅,而站在她身旁的,一身绯衣的男子,这不正是依裴么。
“他俩怎么也来扬州了?”李长歌蹙了蹙眉,问道。
苏越挑眉朝前方淡淡瞥去,却也不语。
不消片刻,依裴和千雅便已走到他俩身旁,千雅立时上前挽住李长歌的胳膊,笑道:“长歌,你们也出来逛花灯会?”
“嗯。出来逛逛。”李长歌回道,眸中带着探究的意味打量着她和依裴,意味深长地一笑,“你和依裴…….一起来的扬州?”
闻言,千雅面上竟然染上了丝可疑的绯红,忙辩解道,“别误会,我和他也只是顺路而已。”
站在一旁的依裴却是一笑,也不知从哪儿拿了把折扇甚是风骚地摇着,“嗯,确实是顺路。”
苏越视线稍转,薄唇浅勾的看着依裴,“你不是在京城查索碧宫的事情,怎么还有时间来扬州逛花灯会?”
依裴挥了挥手中的折扇,“这次我可是为了正事而来的。”
闻言,苏越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依裴将自己手上的折扇“啪”的一收,凑近他身旁低语道,“在扬州的朝廷官员被害,看样子与济世教的人有关,所以我才暗中来扬州查一查。”
苏越方才还有清润的眸子霎时间闪过一丝阴霾,“确定与济世教有关?”
“嗯。”依裴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瞬间收回了面上的笑意,正色道。
因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李长歌和千雅又走在前面自顾自的聊着天,依裴与苏越两人所说的话她俩自然是没听见的。
依裴瞥了一眼前方的人,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人说道,“听说你们已经找到了济世教在扬州的分会?”
苏越懒懒地睨了他一眼,挑起眉,“你的消息挺灵通。”
依裴嘿嘿干笑了两声,“我也是刚知道不久,不过,是不是长歌那边看出了什么端倪…….”
“不许去打扰她。”苏越低沉的声音截住了依裴将要说出口的话,眸中溢出明显的不悦。
依裴愣了愣,随即眨着桃花眼说道,“济世教的事已然惊动了朝廷,既然长歌看出了些端倪,为何不问问看?”
苏越皱了皱眉道,“此事我自有办法,但不许你拿这件事去打扰她,而且。”他顿了顿,朝依裴瞥去,语气甚是薄凉,“难道你一个大理寺卿需要女人帮忙才能破案?”
“咳咳……”依裴抽了抽嘴角,瞥了瞥身旁的人,敲着周丽的折扇微微挑眉,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尔一笑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便不拿这事儿去烦她了,不过有你查此事,也不怕查不出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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