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贵妃不用放在心上。”李氏怎么会认为苏贵妃是真心,但也要安慰苏贵妃。苏贵妃的泪落更急:“怎么能这样说,想想,你们都是那样长大的,竟然还要去亲自做饭洗衣,连生孩子都你没有好的稳婆,亏的那个侄儿命大。”
苏贵妃一说起来,就让李氏想起当初生小儿子时候,边关的稳婆那指甲里全是黑垢的手,还有稳婆的念叨,动不动说自己就要死去,还有苏沧那时候焦急的咆哮,去寻医生,去寻医生。但是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医生是不会来看产妇的,这不吉利。
那时候苏沧只有在窗外一遍遍地说,要自己坚持,还要回到京城,可以见爹娘,可以和家人团聚,可以继续过原先的生活。
可是现在,李氏想起那天和苏沧的对话,不由长叹一声:“都是命里带的。”
“什么命里带的,我们谁不是天生就荣华富贵的?”苏贵妃有些不满地说,李氏收回思绪:“是,贵妃您说的对。”
“我说的对,那我想问嫂嫂,您是真以为我说的对,还是因为我的身份?”苏贵妃并没有对这个回答满意,反而有些古怪地问起李氏。李氏不由抬头看着苏贵妃,苏贵妃脸上的跋扈依旧,然而这个女子,似乎多了点什么别的意味。
“怎么,嫂嫂不愿意回答吗?”苏贵妃站起身,走到李氏面前,李氏低头,这种恭敬的态度没有让苏贵妃满意,苏贵妃反而长叹一声:“我就知道,嫂嫂对我的恭敬,都是因为我的身份。我就想问嫂嫂,若没有了身份的不同,嫂嫂对我,该是什么样子?”
这话,似乎藏着许多别的味道,李氏觉得手脚冰凉,一时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贵妃的眉挑起:“嫂嫂,怎么,因着我是小姑,您就不想回答我的话了?”
不!李氏有些惊恐地抬头,接着飞快地垂下头:“妾只是不晓得,怎么回答贵妃才最好。”
苏贵妃突然放声大笑:“我就知道,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因着我的身份,其实我不应该怪嫂嫂的。”
“贵妃,妾久居边塞,已经很久没有和贵妇没说话,若有冲撞之处,还请贵妃高抬贵手。”李氏被苏贵妃的笑声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跪下给苏贵妃磕头。
苏贵妃扶起李氏:“嫂嫂请起,我不过说上几句玩笑话,怎么嫂嫂就吓成这样?”
玩笑话?李氏这会儿才不相信苏贵妃说的是玩笑话,在李氏看来,苏贵妃此刻喜怒无常,也许一言就能要了自己的命,毕竟自己此刻身份是民妇,而非诰命。若自己是诰命,别说苏贵妃,皇后也不能轻易弄死自己。
一想到这些,过往未免浮现在李氏心头,竟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错是对,跟随丈夫前往边关,得到众人的称赞,可是那么多年的风霜,让自己比同年龄人足足老了十岁,怎么说心中都有不甘的。此刻李氏心中,不由多了一点对苏沧的埋怨,但很快李氏就把这点埋怨从心中去掉,依旧恭敬地站在那里。
苏贵妃一直看着李氏的神色变化,故意轻叹一声:“说来,嫂嫂在边关扶持哥哥,实在辛苦,我也该为嫂嫂分忧的,不如嫂嫂就从我这边挑几个宫女回去,服侍哥哥好让嫂嫂没那么辛苦。”
这?怎么可以?李氏猛地抬头,看见苏贵妃的面上神色,李氏就知道,苏贵妃这话是在骗自己,于是李氏重新低头:“贵妃好意,妾本该受着,可是这么多年,我们夫妻在边关,夫君的身子……”
“嫂嫂,您到底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让人为嫂嫂分忧,怎么嫂嫂就想到我让人去和嫂嫂争宠?嫂嫂,你我同为女人,我难道还不明白女人的苦?”苏贵妃话中的嗔怪李氏听的很清楚,可是今儿苏贵妃透着奇怪,李氏也不敢肯定,苏贵妃到底有没有这种心思。
但除了沉默,李氏不知道,自己能和苏贵妃说什么。李氏的举动苏贵妃看的清清楚楚,于是苏贵妃微笑:“嫂嫂真是把我这个小姑视为洪水猛兽。嫂嫂,再怎么说,侄儿们也姓苏,难道我听别人说,贵妃的侄儿们过的不如别人,我这心中也就好受?”
“贵妃愿提携,妾感激不尽。”孩子们的前程,是李氏挂在心里的事儿,这会儿听到苏贵妃的话,李氏不由大喜,然后李氏又警惕起来,还不知道苏贵妃要图自己什么呢?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可让苏贵妃图的?
“嫂嫂和哥哥伉俪情深,我……”苏贵妃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李氏打断:“贵妃,妾只想问,贵妃数次让妾进宫,妾虽微末,想来贵妃对妾也有可用之处,妾该肝脑涂地才是。”
“很好,嫂嫂果真是聪明人。”苏贵妃面上浮现一丝微笑:“我只想问嫂嫂,哥哥对嫂嫂,是真心的吗?”
这?苏贵妃怎么会突然有这么一问?李氏看向苏贵妃,原本李氏认为,自己和苏沧共过患难,苏沧对自己是真心的,可是回京这么多天,又进了吴王府,李氏现在对自己有了动摇,或许苏沧对自己,不过是父母之命,不过是感激自己的跟随,而非真的对自己萌发爱意。
“做男子的,该是做大事的,至于这家里的事儿,只要丈夫对妻子尊重,妾幼承庭训,知道怎么服侍丈夫,自然更不敢有别的想法。”李氏还是说出这样的话,话语之中,透着一丝不甘心。
“是啊,我看嫂嫂,如此美貌,如此家世,如此真心,为何哥哥心中,嫂嫂就不如顾素真呢?”苏贵妃索性挑明。
顾素真三个字一出口,李氏就惊讶地看着苏贵妃:“吴王妃,她……”
“吴王妃曾是哥哥心坎上的人,嫂嫂,你我姑嫂说到这里,又何必掩饰?”苏贵妃的眉挑起,话语之中已经有了不屑。
心坎上的人,心坎上的人,这句话仿佛魔咒,压的李氏喘不过气来。这些日子,苏沧偶尔也会和妻子说起各个学生的事儿。别人罢了,每次说到乐安郡主,李氏都能看到苏沧眼中闪现的光。
“郡主,很像表妹小时候。”有一次苏沧仿佛不经意间说出这句,顿时这句话就在李氏心中生了根。丈夫对几个孩子,算得上慈父,可是这慈爱的父亲,从没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起孩子们,到底,丈夫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和自己在一起?
父母之命又怎能敌过青梅竹马,敌过情窦初开时候的微笑,李氏不想去想,不愿去想,然而这些想法,就这样钻进脑中,生了根,也许有一天会发芽。
苏贵妃看着李氏脸上的挣扎,在李氏耳边轻声而又快速地说了一句:“吴王妃,我向来不喜欢,然而我没法对付她。我不知道嫂嫂,能不能帮我。”
原来,这才是苏贵妃的目的,李氏的唇在颤抖,似乎不该对付她的,毕竟她的地位那么高,可是若能看她沦落,又会有一丝快意。
“嫂嫂方才还说,很感激我呢。”苏贵妃的语气竟然有些娇嗔,李氏闭上眼,不让自己去想苏贵妃的话,可是,这话无孔不入,仿佛和方才的念头纠结在一起,已经开始发芽。
“嫂嫂,哪个女子不愿意得到丈夫一人的瞩目?我是没有法子,嫁的是天子,可是平民百姓之中,多的是一夫一妻,再无别人,白头到老的。不说别人,就说吴王身边,这会儿也没有半个侍婢。嫂嫂,难道你不想吗?”
“夫君对我,对我……”李氏的语气已经非常颤抖,抬头看着苏贵妃,眼中已经有泪闪现:“对我很好,对我……”
“可是哥哥心中,怎么都忘不了顾素真,不然的话,嫂嫂不会如此迟疑。”苏贵妃发现自己胜券在握,自然松了口气,对李氏露出有些残忍的笑。李氏的身子开始颤抖,她承认,自己被这句话打动了。进入吴王府的前后事情,全都在李氏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
丈夫从来都不敢直接回答自己关于吴王妃的话,他只是说,夫妻已经共过患难,为什么还要为那些话伤神。
也许,不愿意回答,是因为丈夫心中,真正愿意瞩目的,只有顾素真吧。
“嫂嫂,你在想什么呢?”苏贵妃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李氏有些茫然地抬头:“妾,妾只是,只是想你的兄长。”
“是啊,嫂嫂的确要仔细想,好好想,想想兄长在边关和在京城有什么不同,想好了,我就遣人来接嫂嫂进宫说话。”苏贵妃知道,欲速则不达,因此没有继续就这件事说下去,只是叫来宫女送李氏出去。
李氏站起身,有些茫然地行礼,退出这奢华的大殿时候,李氏不由回头,看着殿内奢华的布置。
在边关和京城,有什么不同?不单是能踏进这奢华的大殿,还有……李氏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着,虽然这身衣衫在宫内人眼中,已经是很简朴的了,但李氏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所穿的衣衫,也许是边关那些曾和自己交往过的人家,一辈子见都见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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