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的遗体平躺在用木柴支撑起来的床架上面,周围泛着浓烈的柴油味。浪看着舞的遗体,她就像以前在自己身边睡着了似的,错觉所致,他甚至怀疑舞的眼皮刚才还调皮地眨动了一下。
玫瑰对他说:“点火吧,你已经看了她一个钟头了。”
浪捏着手中的火柴盒说:“我欠她的。”
玫瑰说:“我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很爱你,在囚车上她的眼睛告诉我,你能来救她,她已经很满足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以前她对你只是一厢情愿。”
浪一声苦笑,说:“她最大的不幸就是遇上了我这样的男人。”
“她有什么遗愿你就代劳一下吧,做女人其实很可怜。”
浪将火柴划着,抛入柴堆中,舞的遗体立即被火焰吞噬,面对燃烧的烈焰,浪说:“这也许是干杀手的悲哀,就算死了也享受不到正规机构的焚化方式,只有用野火来把自己处理掉。”
“好在舞还有一个你这样的人为她点火,有朝一日如果我们也挂了,也许连收尸的人也找不到。”
见玫瑰颇有感慨,浪对她说:“玫瑰,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来面对,你可以轻装上路,和左轮一起做个普通的夫妻。”
玫瑰问:“你想报仇?”
“谈不上报仇,别人已经把刀架我脖子上了,我不找他,他也会来找我。”
“那个冲舞开枪的到底是什么人?”
“日神的金牌。”
玫瑰动容道:“日神!”
“也就是我从干杀手第一天就一直和我保持联络的经纪人。他的目的是让我接替他的位置,日后扛着我的‘千里眼’来惩戒自己的同行,包括你。”
“很可惜,日神相中了你这样的人才。”
浪说:“也很可惜,我辜负了他的赏识,现在他的矛头指向我,我也把枪头对准了他,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公然和日神叫板的恐怕只有你了。”
浪笑了笑,但他的笑比哭还难看,面对雄雄烈火,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说:“现在我不知道目标的行踪,就连他长得什么样都没见过。”
浪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接听后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浪,你给我出了道难题。”
浪冷笑道:“想不到你来L市,连我找你的路费都省了。”
电话里面的人说:“想不到你竟请了个保镖在孙纪美跟前24小陪护,这个叫杜英的男人确实不简单,他不仅让我的金牌暴露了身份,还把拍下来的照片交给了警方。”
浪说:“他是个收费很高的保镖,能够让你的金牌吃苦头,看来我这钱花得值得。”
电话里面的人说:“作为对你的报复,我的金牌擅自行动,在你营救舞的时候给了这个女人致命一击。”
“感谢你的金牌让舞摆脱痛苦,作为答谢,我会用‘千里眼’让你和金牌一起下地狱!”
对方在手机里一阵沉默,尔后说:“这样最好了,为了审去你我较劲的中间流程,我们就以孙纪美为交接点来碰头,地点定在五环区的‘荣商烂尾楼’,不见不散。”
对方挂机了。浪拿着手机有些焦虑,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火焰,一股肉焦味道弥漫在这里的空气中,尸体各关节的静脉在烈火中暴裂,啪哧作响。浪知道情况紧迫,却又对着已是香消玉损的舞舍不得离开。
玫瑰对他说:“尸体一时半会是化不成灰的,我替你守在这里。”
浪看着玫瑰,有些犹豫不决。
玫瑰说:“你好磨叽,这不像你的风格。”
浪说:“舞的遗愿只有一个,她说如果自己死了就装在一个盒子里,会有一个老人交到我手上。不过现在只得有劳你这位风华正茂的玫瑰了。”
玫瑰再次端详他,随后说:“浪,凭直觉我感觉你在隐瞒一个秘密,你好像老早就猜到你的经纪人是日神,‘红门’里有的人叫你守望者,我觉得你的守望好像是一种磨砺锋芒的等待。”
浪无奈一笑,说:“日神早在几十年前就给我布了个局,而我也为他下了套。所谓的‘守望者’其实是我这个猎人紧盯自己设下的捕兽器。”
玫瑰思量片刻,然后冲他挥挥手地:“不啰嗦了,快走,去解决你的难题,我来替舞善后。”
浪无声胜有声地看了玫瑰一眼,拎起装着“千里眼”的皮箱头也不回地迈开步子,此生能有玫瑰这样的知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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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前。
杜英只是将房间换在了事发房间的隔壁,他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除了他,在酒店附近还有警方的眼线,枪手一次不得逞,第二次就更难了。
一上午的时间,不时有娱记在走廊里逗留,目的是想采访孙纪美受袭后的心理和状态。事先杜英已经和酒店负责方通过气,对外声称这位明星已经离开了L市,所以在服务员打开隔壁的房间让娱记一见真伪后,这些人才悻悻而归。
仅一墙之隔的孙纪美可谓足不出户,除了几十平米的房间杜英不让她去任何地方,一日三餐都是服务员推着车送进来。除了房间里的电视,她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打发时间。
这天下午,孙纪美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早上在L市三环公路上发生的一起劫囚车事件,报道称负责看押囚车的20名警员遭到不明身份歹徒的袭击,除一名因公殉职,其余19名警员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枪伤。参加袭击的3名歹徒在与警方的交火中其中一名被警方击毙,另外囚车内的重犯被歹徒劫走,目前下落不明。据在医院接受治疗的陈天帜警官回忆,劫囚车的歹徒其中有一名是30出头的女性,陈警官正在按照记忆描摹女人的样貌,待整理完成会将以一级通缉令的形式公布于众。
杜英一直靠在床头,新闻播报完毕后见孙纪美仍直挺地坐在椅子盯着电视机,但她的眼睛分明已经走神了。
“危险!”
杜英突然喊道,孙纪美竟一下子扒到地上双手抱头。这训练有素的反应逗得杜英捧腹大笑。孙纪美意识到是恶作剧,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叉腰地瞪着杜英:“你觉得很好玩?”
杜英说:“见你无聊,刺激下你,不然你会发霉的。”
孙纪美板着脸走到窗前,赌气地把窗帘拉开,让自己暴露在窗户边,却不料杜英已经蹿到她身后一把将她抱起,她一声尖叫,他转身把她往床上一甩,她的身子落到松软的床垫上,当她撑起来欲将大骂这个毫无礼貌且不会怜香惜玉的男人时,杜英已经将窗帘下拉,并扭头表情异常之严肃地:“你想胡来也不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如果想死,等保单期结束了我会教你一百种死法!”
面对这个混血儿男人的责备,孙纪美本是冒出的一肚子火被立马浇息。
晚间,杜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他在窗帘的缝隙间看到酒店大门口围着一群人头,大门口的几个保安正在阻止这些人往里涌,但人头的数目在不断增加,保安似乎招架不住。
杜英立即拨通了酒店大堂经理的电话询问,经理在电话里说他也不知道是谁走露了风声,门口的一些人称孙纪美目前还入住在这家酒店里,并透露了具体的楼层和房号。杜英挂机让孙纪美和自己一起立即转移楼层。
非常时期,孙纪美很配合,她准备按照自己惯有的方式戴墨镜扣帽子,杜英不欣赏她这一套,拿着一套男性西服扔给她,说:“不用脱,直接往身上套。”
她速度非快地把男装套在自己身上,宽松的布料让她感觉不伦不类。杜英又在她的鼻梁上架起一副粗大的近视眼镜,问她:“能看得清楚不?”
“很清楚,我本来就近视。”
她说,用手顶镜框,只觉得这眼镜样式老气难看。刚想抱怨几句,哪知杜英在身后一手将她的头发盘成一坨,并在头上扣了一顶像鸟巢一样的假发,她瞪大眼睛,杜英又将她的人掰转过来面对自己,在她的鼻翼旁用手一按,一颗绿豆般大小的黑字贴在了她脸上。她赶忙挪到一步远的镜子前,自己果然改头换面,只不过这装扮着实让人作呕。
杜英一拉她的手就往门外走,她嚷道:“我这样子怎么见得人!”
杜英说:“正因为你这个样子才不会被人放冷枪。”
杜英说着已经拉她走到门口,在开门前提醒她:“跟着我走,切记不要出声。”
房门被打开,杜英环顾四下,走道空无一人,然后以镇定的步伐往走道尽头走去,孙纪美紧跟其后,走到双号电梯口,杜英按下了上行键,数字指示灯正在接近他们俩所在的楼层,“叮”的一声,电梯靠停,夹门自动打开,里面一群拥挤不堪的人拿着相机话简之类的道具来势汹涌地往外拥,杜英和乔装打扮的孙纪美被撞得后退数步,一些七嘴八舌的声音都在嚷嚷着同一个数字:1207.这正是他们俩入住的房间号码。
杜英护住一声不吭的孙纪美站到一边,低调地给这群人让开路。待这些人向1207房间狂奔而去之际,他们俩已经悄悄进入电梯按下楼层键和闭合键。
电梯开始上行,上升到3层之后又悬停,门被打开,进来两个娱记模样的男人,两个男人背对着杜英相互谈着采访的流程,电梯继续上行,两个男人谈得投入,一问一答像是老手带新手,杜英突然插了句:“知道你们去几楼不?”
两个男人同时转身看着杜英,杜英说:“娱记连采访目标的具体位置都没弄清楚,台词讲得还煞有介事,演技实在不入流。”
两名“娱记”被揭了底,面面相觑片刻,突然迅速将手伸入衣内,杜英已先一步出手,卡位到两人中间,接下来这3个男人在空间狭小的格子内搏斗,一旁的孙纪美蹲下身子蜷缩在电梯内的一角,她闭上眼睛并双手护头,只听到骨骼碰撞,接着好像是有人的脑袋被重重地磕在厚重的电梯夹门上,一声闷声,接着又一声,电梯在不停地晃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稳,只到她的肩被人拍了两下。杜英的声音在对她说:“起来,搞定了。”
孙纪美一睁眼就看到两个男人坐倒在夹门边一动不动。杜英拉住孙纪美的手,一把将她扯起,说:“这两个人身上有配枪,看来这下麻烦了,在采访你的娱记和粉丝中有枪手混在里面。”
孙纪美一听“枪手”两个字急得一身汗,接着她的手机在振动,她接听后电话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孙纪美,时机已到,该是你偿还一切了。”
孙纪美听到这个声音后仿佛浑身触了电似地一阵哆嗦,手机从手中滑落。
这一反常的举动倒是让杜英有些意外,随即孙纪美一跺脚地:“你收了浪的钱,你就有义务保护我,你穿避弹衣没?”
她说着竟有些神经质地去扯杜英的衣服。杜英一把推开她,她却又心急火燎地去拾手机,似乎手机里面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杜英问:“你怎么了?”
“如果你能让我躲过这一劫,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
孙纪美浑身哆嗦地说,就像中了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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