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俊一兑现了上横纪子的承诺,5天后在市内的殡仪馆内租用了一间最大的仪堂作为对上横村助的悼念厅。门外和厅内花环簇拥,灵台设在厅内的正前方,挂有上横村助的遗相。这位老者身为“葬月”的元老生前除了“葬月”自然不信奉其他任何宗教,所有葬礼仪式上没有任何法式,除了为数不多的亲属,前来祭拜的都是俊一组织的教众,这些人成群结队分批而来,清一色的年轻面孔,在灵台前对死者虔诚地叩首,然后由代表向亲属行礼,说着俗套的措辞。
上横村助一生无儿无女,唯有上横纪子身穿丧服作为年纪最轻的亲属代表向前来吊念的宾客回礼。宾客代表的问候千篇一律,纪子的回敬语亦是一层不变,但是她所要等的人迟迟未能出现。
俊一站在门外,这个男人的眼睛已经将附近的建筑看了几个来回,然后掏出雪茄开始喷烟雾。前来吊丧的教众一波接一波,一个钟头过去了,只到最后的一波人离开大厅后,纪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在俊一面前行了个礼,说:
“感谢俊一先生的厚爱,叔叔生前没有结交什么朋友,如果不是俊一先生的苦心安排,葬礼定会冷冷清清。”
俊一笑道:“上横先生生前为教会尽心尽力,现在聚些人气,把他的葬礼办得风光点是我们后辈的职责所在。”
纪子再次行礼表示感谢。
俊一问:“老先生的遗体什么时候可以下葬?”
“需要等待法医公布验尸结果。”
俊一盯着纪子的脸,说:“据我所知上横先生的尸检报告已经在第三天就完成了。”
纪子低下头,神色略有慌乱。
俊一似乎看破玄机地一笑,有意绕开话题问道:“纪子小姐今天是在等教主的到访吧?”
纪子的眼皮不自然地眨动几下,低声说:“叔叔毕竟是教会元老,出于礼节教主理应到场。”
“也许纪子小姐要失望了,教主在仪式上遭人袭击最近精神紧张,公众场合她不愿意露面,身为教务总使,我可以号令教众却叫不动教主本人,这一点还请纪子小姐见谅。”
纪子竭力掩饰自己的失望,说:“纪子理解教主的处境,还请俊一先生代纪子谢过教主。”
此时俊一的手机响了,他当着上横纪子的面接听电话后脸色突然大变。
在殡仪馆西区的停尸间内,上横村助被烧焦的遗体从冷藏柜里拉出半截,在泛着冷气的铁板上遗体被黑色的裹尸袋包裹着,戴着面具的森田静站在尸体旁,这个女人对尸体鞠躬后亲手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里面的死者已经面目不清,浑身炭黑。站在一旁的齐藤不禁后退数步说:
“这和街边摊贩的烤肉没什么分别,我还是不看为好。”
森田静面对死者足足几分钟,始终一声不吭。
齐藤咳嗽一声,说:“你是在哀悼,还是在诅咒?”
森田静说:“齐藤,一个人聪明是件好事,但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齐藤说:“在这里除了我们俩,其他的都是死人,你大可以暂时放下教主的架子。”
森田静说:“我没有直接去葬礼大厅,你和山本俊一心里多少都有些失望吧。”
齐藤笑道:“你对我们而言只是个女人,但是对教会来说地位举足轻重,没了你,我和俊一的日子可不好过。”
“这是当然,如果齐藤先生你安排的合适人选教众看不出破绽,下一个躺在这冰柜里的很有可能就是我了。”
齐藤愣了愣,随后尴尬地挤出笑脸,说:“森田静小姐,何必猜忌你身边所有的人,一个人整天活在疑神疑鬼当中不觉得辛苦?”
“只有两种人我在他们面前会取下自己的面具,一种是绝对信任的人,一种是死人。”
森田静说,背对着齐藤在尸体面前取下了面具。
齐藤笑道:“没有任何意义,死者已经看不到了,除非他能变成鬼,找你也许方便些。”
森田静对着死尸说:“上横先生,我知道你一直不满我在教会的作为,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有些东西必须面临淘汰,也包括人。别怨我,我曾给过你暗示,你却一意孤行,我只好让你提早退休。”
这个女人说完后重新戴上了面具并把尸体推进冷藏柜,然后转身对齐藤说:“我们出去吧,这堆烂肉在下葬的那天我不会再来。”
两人并肩走到入口处,森田静的专车在门外守候,两人在下到台阶时,倏然间,森田静的身子朝后一仰,头颅上喷出一股血花。齐藤只是感觉到一股冲击力极强的气浪从上方斜劈而下,然后亲眼目睹森田静向后栽倒的身体沿着台阶滚落而下。
在东区悼念大厅门前的山本俊一接到齐藤的电话通知后脸色大变,他对面前的上横纪子说:“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森田静被枪杀了,就在西区的停尸间门口。”
两人很快赶到了事发地,虽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但森田静的尸体已经被馆内的工作人员围了起来,纪子和俊一钻进人群里看到一个女人翻着白眼地侧躺在地上,她的额头中央有一个弹孔,仍有血往外冒出。齐藤也在人群中,他对俊一耸耸肩膀,意思是说:事情太突然了。
很快警方的车辆来到这里封锁了现场,在一系列的拍照和法医验尸流程完毕后尸体很快被抬上了台阶,因为这里就是停尸间入口处。在一旁的俊一对纪子说:“这里是个死人的好地方,连运尸车都省了。”
上横纪子一直在回想刚才看到的女尸,女尸没有戴面具,而且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很难将她与仪式舞台上那个身材纤细,浑身金光闪闪的教主联系在一起。她抱着疑惑的态度问:“这个女人就是教主本人?”
俊一说:“是她,我虽没见过她的样子,但是她和齐藤单独走在一起足以证明真正的森田静已经死了,待会验尸官会发现这女尸少了一个乳腺。”
看到俊一脸上肯定的表情纪子心里仿佛落下了一块重石,浪最终完成了他的使命。
“上横村助聘请的杀手的确不简单,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和纪子小姐一起参加仪式的浪吧。”
俊一意味深长地说,纪子不敢看山本的脸。
俊一又笑道:“是不是都无所谓,好在警方拍下的照片里没有面具,没有带面具的女尸就算教众看到了也不会认为是森田静。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生,每天都有人死,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普通人的性命。”
纪子知道这个叫山本俊一的人已经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此时此刻再掩饰已经没有必要了。她低声说:“那么请求俊一先生放上横家一条生路。”
“纪子小姐这是哪里话。”
纪子说:“既然森田静已经死了,叔叔也不在了,整个教会的实权也尽在俊一先生之手,纪子只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还请高抬贵手。”
“纪子小姐请放心,你对我构不上任何威胁,而且也没有为我所用的价值,从今天起你可以脱离教会做你想做的事。”
上横村助下葬的日子是在事发后的第3天,这次只有上横家的亲属,少了教会的人气,场面冷冷清清,这也正是上横纪子希望看到的最好结果。
葬礼结束之后纪子一人驱车回到了自己家里,她褪下衣物去冲凉,待出来后却发现浪坐在自家的沙发上,纪子连忙跑进里面拿浴巾将身子围了起来。
浪笑道:“我们第一次单独待在酒店的房间里你主动在我面前脱得一丝不挂,现在怎么又害羞起来了。”
纪子对他行礼,说:“感谢浪先生,叔叔的遗愿已经完成了。”
浪说:“我的工作也算告一段落了,只不过有些小小的遗憾。”
“遗憾?”
“就是上次你准备把自己献给我时我没心情好好享用,现在一身轻松,那种想法也莫名奇妙地上来了。”
纪子下意识地抓紧裹在胸前的浴巾,说:“上次是叔叔的意思,纪子身不由己,现在浪先生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酬金也先一步汇到了指定的户头,浪先生完全可以在日本找到一个相貌和身体比纪子好上十倍的女人。”
见上横纪子一副为难的样子,浪捧腹大笑,随后摆摆手地:“好了纪子小姐,玩笑到此为止。这次我来只是想给你一个善意的忠告。”
“浪先生请讲。”
“我在伏击森田静的时候注意到了她身边一个身材偏胖的男人,森田静一死这个胖男人表现得相当镇定,而且第一时间摘下了她脸上的面具藏在自己车内的后座箱里。他的举动好像早已猜到森田静会遭遇不测。”
纪子点了下头地:“浪先生所说的那个男人叫齐藤上野,他和山本俊一是‘葬月’教会的两大支柱,俊一是内务总使,齐藤是负责外围的头领。森田静一死他们会顺理成章地正式接管教会,从浪先生那天参加仪式的时候俊一就猜到了你的职业,他佯装不知的目的是要借你之手除掉森田静。”
“森田静一死,想必新的替身会对接上来继续蛊惑教众。而且我看那个山本俊一绝对不是善类,他不会放过你。”
纪子说:“俊一先生已经答应让我正式脱离教会,以后纪子和这个组织再没有分毫关系。”
“你知道这个人的秘密,他不会睡得踏实,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让你在人间蒸发掉。”
纪子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
浪说:“我今天来是想争求一下纪子小姐的个人意见,如果你愿意出价,我暂时不会离开日本,直到让齐藤上野和山本俊一这两个男人尘归尘土归土。”
纪子尚在犹豫,浪起身告辞,临走时浪留下了一串数字给她,说:“我会在新居滨逗留24小时,如果你想通了打这个号码给我。”
纪子独自一人在沙发上思量,很久之后她拿起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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