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之岚古颜》第47章 交情

    少女现在那个角落十分安静，同周围的喧闹比起来像是被隔离了一番。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想当有趣，轻咬着下唇认真思考。
    不一会对方似乎想出了答案，声音轻轻柔柔的道:“叫一个人来分五碗粥，他取最后被人挑剩下的一碗，这样分粥之人会为了得到最多的粥一定会做到公平。”
    其实这不过是现在一道最简单的管理学问题，她随口一问没想到众人的表情这样生动有趣。
    而最令她吃惊的，这个粉衣少女不过一会功夫就得出了正确答案。早知道，古人同现代人的思维多少都是有不同的。
    “你同我出来一下。”古颜伸手遥遥一指，点向粉衣少女。
    粉衣女子听命款款走出，古颜带着她走出大门，见周围再无她人后悠悠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回老板，小女子名唤代云。”粉衣女子极认真的说着自己的名字。
    古颜的眼睛亮了一下，名字确实是好名字，不过这样英气的名字了配不上她这一身江南烟雨的气息。
    她细细打量着代云:“知道，我为何叫你出来？”
    “因为我答对了那道题？”代云尾音微微扬起，勾的人心痒痒。
    不光如此。
    古颜微笑着摇摇头，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选一个在南下的时日能替她主持怡红院大局之人。这个人可以不是最美的，可以不是最讨喜的，但一定要是最合适的。
    方才她问了那样一个问题，几乎所有人将这个问题当做笑话，只有她认真想了答案并且答对了。这个人足够机智也足够听话，况且……古颜看着代云炯炯的眸子，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从代云的眼中看到了野心和坚定，一如自己一般。
    时间紧迫，古颜也不在卖关子，直接了当的将接下来需要做的诸多事宜一一交代给代云听。
    代云边听边点头，待古颜将事情全部交代完毕后茫然问道:“老板是要将怡红院交给我管理？”
    “对。”古颜肯定了对方的心思，“怎么？不满？”
    代云听出古颜话中不快，连忙摆手:“您误会了，只是事情来的太突然，我还未来得及准备好。”
    “我的眼光向来不会出错。”古颜用手拍拍代云的肩膀以示肯定。
    对方手掌的热度微乎其微，却传到了代云的心中。十几年来，除了那个人以外没有人对自己这般肯定过。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代云忽而开口:“其实我倒是要谢谢老板。”
    “怎么讲？”古颜不知道代云为何这样说。
    代云颜儿一笑，怡红院女子这样多，她怎么能指望能叫古颜记得她。
    其实她原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也有两小无猜的爱人。她为富家嫡女过着优渥的生活，半年之前家道中落，侧室早就看她不满，借此机会将她打发去青楼。
    代云知道再做什么也无济于事，只得含着血泪学习掌事的教给她的那些淫词艳曲，只盼望有朝一日竹马能来怡红院救她出去。
    可她心爱之人久出未归，终于回来却寻不得代云在何处。怡红院从前有个规矩，未开苞的倌人们不得私自外出，免得还未赚到钱就跟哪个情郎跑了。
    代云日日夜夜念着心爱之人，只有出了阁才有可能与之会面，但她不愿如此，她希望她所爱之人得到的是她的全部。
    两难之下代云迟迟不能下决定，煎熬中几近崩溃。她害怕自己在岁月中蹉跎下去，也害怕等她出去竹马以另娶她人，更害怕的是假如哪位大爷看上她出了高价，她却推辞不得。
    是古颜的出现改变了她的窘境，那一天她出现在怡红院宣布从此以后这里也培养清倌。无人知晓当时她喜悦的几乎要失去理智。
    代云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出怡红院的大门，她也找到了曾经的竹马。心爱之人没有另娶依旧一心待她，二人相约好将怡红院的债都还上便成亲。虽然那时可能年岁大了些，但索性她为竹马保住了清白。
    古颜听完代云的遭遇之后沉默良久，一个女子要做到代云这样需要多大的毅力。女子说感谢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其实是古颜要敬佩代云才对。
    “你将我这怡红院看管好，待我归来时，你便同你那竹马成亲去吧。”古颜不远让时光辜负了这样一位坚毅的女子。
    代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的喜悦叫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您说什么？”
    “我说，待我回来便让你们成亲。”古颜微微笑道，觉得面前的女子煞是可爱。
    两行清泪自眼眶中流出，代云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声音还是有些哽咽。她郑重道:“代云定不辱使命，在老板出去的日子中将怡红院看的好好的。”
    古颜满意的点点头，叫代云平静一下情绪。代云摸了两下眼泪后，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
    二人相视一笑，一齐踏入了怡红院的主厅。
    掌事之人领着一众女子依旧规规矩矩立在那里，同二人离开之前好无差别。
    古颜清清嗓子，指着代云道:“我有事将要出京一趟，这段日子中由代云接管怡红院。”
    一片哗然，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为何古颜偏偏挑中了姿色平平的代云。但这并不妨碍古颜继续讲话，她相信自己这次的眼光没有错:“我离开之后，诸多事宜没有特殊情况依旧照老样子办即可。吏部尚书的人一律拒之门外。其他的事情我已经同代云讲过，你们听她安排即可。”
    怡红院到底是女子扎堆的地方，是非甚多。古颜必须在离开之前将一切事情都打理好，她可不希望待到回来之后幸幸苦苦经营的心血毁于一旦。
    经她这样一说，相信这些人虽然心中不满代云，但至少表面上会听从。还有那个吏部尚书，喜荷伤的那样重这笔账先记着便好，那种人怡红院接待了迟早会出祸事。
    其实由于时间仓促，她只来得及教给代云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不过这些便够了，只要她不在京城的时候别出无法收场的乱子，其它事由她回来再解决也一样。
    交代完所有事由之后，古颜先行离开怡红院。此时太空正蓝，散漫的飘着几朵白云。少女望向天空，面容无悲无喜。
    不就是南下吗？她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什么尽管来便罢。
    未来不知还有多少磨难等着她去踏平，而横亘着的最大的那个坎，便是替古父报仇。
    就在古颜忙着打理怡红院的时候，御之岚这边也没闲着。南下的圣旨已经被他放置在一个隐蔽的位置，这趟差事他是必须去的。
    不过这本是属于大皇子的活儿硬被御之岚抢去，难免大皇子心中记恨。
    故御之岚现在所要做的便是避免对方的报复，守住自己在京中的势力，以免回来之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有些困难。御之岚本就长年不在京中，势力盘踞的地方也不多。而大皇子则不同，从小生在宫中不说背后更是有着皇后的栽培与她母家的支持。
    届时对方如果动手，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自己在京中待不下去回边疆便好，可古颜需要有人保护。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辰王对少女青眼有加，但潜意识中还是自己保护来的更安心。
    御之岚有些头疼，早知道就不告诉古颜其中的门道，现在仿佛将局势弄的更加严峻了。
    罢了，少女能心安便值得。如果将来大皇子真做出了有伤百姓的事，古颜还指不定要怎么难过，他不过多给了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暗叹一口气，御之岚最终去了旧相识兵部尚书那处。
    “之岚兄，许久未见。”兵部尚书开门见是御之岚，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
    兵部尚书名曰展岩，同御之岚自幼相识。在当上兵部尚书之前，他们一起从沙场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
    这份感情，御之岚珍惜却不想动用，因为许多东西一旦掺了杂质，便不纯粹了。
    御之岚张手迎接男人热情的拥抱，自己也享受着这份难得悠闲的时刻:“确实许久未见了。”
    “你说你，回京城了也不来找我，倒是临走的时候想起我来了？”展岩佯装生气，看样子已经知道御之岚将要远行南下。
    边说着，二人已经走到了用来会客的正厅。
    御之岚端起茶杯下意识抿了一口，随即抬眼看着笑脸盈盈的展岩，面色复杂。记忆中的少年从来不喝茶叶，所以府中待客除了家乡的大红袍之外再无其他。
    而眼前这壶茶却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新一季的春茶才刚下来不久，这样好的成色只有大皇子府中才有。
    犹豫了片刻，御之岚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展岩:“实话告诉你，我此次南下的差事是从大皇子手中抢来的。”
    对方端着温水的手一颤随即恍然大悟:“我说大皇子怎么前几日偏要往我府上送些上好茶叶来，他应当知道我惯不喝茶，原是打的这个心思。”
    大皇子早就算计好御之岚走投无路定会来找兵部尚书，遂使出这一招离间，制造展岩同大皇子所交甚近的景象。不过他终归小看了二人的交情。
    御之岚又品了一口，咋舌道:“这茶滋味不错，走时给我带点。”
    “都给你也无妨。”展岩吩咐下人去包了茶叶后突然正色，“之岚，我知道你此番是做什么。无非是怕惹了大皇子，怕他不给你落脚的地方。你放心，只要我还在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坐着，你的手下我都会保全。”
    原来对方早已明白他心中所想。同大皇子对抗有多大的压力他不是不清楚，御之岚将茶杯对着展岩遥遥一碰，爽朗大笑:“我御之岚今生没白交你这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