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晕里的女子仍旧笑着,眉目美好如初,只是转瞬间,眼前熟悉的面容仿似暴晒在烈日下终于不可避免地骤然龟裂。这一吻,轻如拂柳,可是,再也不是最初那份悸动的感觉。她的吻那么陌生,虽然依旧带着昔日的温存,却决绝。
柳逸曦愣愣看着她的眼角划过疏离,颓然放下手,苦笑,“你不爱我了。原来,你真的不爱我了。呵呵……你已经不爱我了。”
压抑的声音在空气中颤抖不已,这一刻,彼此的灵台空前清明。
她确实不爱他了。那颗爱他的心早在那一个无尽等待的夏夜里彻底枯萎。而现在这颗心,是为着另一个人而活。它因他跳动。
“你现在明白了吗?心不在了,爱就不在,所以,连味道、感觉也变了。”简沫退后一步,从他的气息里退出来站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是在对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可是我们都错了。我们要珍惜的,是眼前的那个人。”
柳逸曦看着她,感觉从未那么遥远。仿佛时光凝固了一般。
“他对你,好吗?”他的眼眸重新漫上伤悲。
“好。”简沫微笑。
“如果没有安辰御的介入,你会回到我身边吗?”他低低地问。其实这些答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可他还是要问。终究是不甘心吧?
简沫摇了摇头,笑得灿若梨花,“不是他介入。是我变了,我们都变了。跟你相处的日子我很开心,可是我一直没安全感,每天都在彷徨中度过,还有恐惧。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无能为力去解开我自己心里的结。但他不一样,他做的总是比我多,我可以什么也不做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有时候我甚至嫌弃自己是否可以做得更多一些,这样才好让我们的爱更加平衡一些。”
她絮絮地说,笑容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茫。柳逸曦几乎要嫉妒了,整个人慢慢冷了下去,可是他找不到任何要责怪她的理由。对于她,他依然做不到责怪。
若非当初选择了隐瞒,可能结果就会不同。如果他有足够强大,事情的发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失去了控制。
归根到底,是他在抉择面前选择了退缩。他以为他可以做得到掌控的,是他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们的爱情。
凝固的时光突然涌起一股横流,柳逸曦走到那幅巨型的照片下,仰起头望着,英俊的侧面缓缓地浮起微笑。“你知道吗?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有一个梦想。我要将这照片里的笑一天天保持下去。我努力做着,即便你曾经的漠视、将我一次次推开,我都没有放弃过。我希望终有一天,你能为我绽放出最美的笑容,就如晨曦初升时的第一缕阳光,而我是唯一独享这个笑容的人。我希望我们可以白头到老……”
“可是--”他嗖的转身,眸色深沉的凝在简沫的脸上,仿佛要将那张精致如画的脸再一次烙进心里,“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啪的一挥手,本来悬挂在墙上的巨型照片轰然倒下,只听得一声巨大的闷响,画框被断折成两段,碎屑纷飞,有几许从简沫光裸的脚踝边飞快划过,灼灼地生痛。
她却只是呆呆地看着,抿唇不语。
“出什么事了?”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姚美娜站在门外,惊恐地望着房间里满地的木碎片,以及两两对望的人儿。
可是,他们由始至终都没在意这个外来的“闯入者”。在他们中间,似乎绝不容许“第三人”介入。姚美娜哽了哽,放在门把上的手捏得直至感觉到痛意,最终还是知趣地退了出去。
“很抱歉……”简沫平静无波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
她退出了房间。临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柳逸曦正背对她立于窗前,表情漠然地对着夜空发呆。神祗般的身影像镀上了一层月色的光华,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背影里的孤傲又冷漠。
“好好对待姚美娜吧,还有……你们的孩子。”这是她最后对他说的话。她不知道他是否听得见,或许听见了,依然无动于衷?无论怎样,她还是愿意相信,他是个善良的人。
简沫站在小白屋的台阶前深吸了一口气。
数数日子,还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这样的天,空气格外干爽,夜色格外清朗,划过眉间的晚风里还有一丝丝枝叶开始糜烂的味道。
“谢谢你。”车窗玻璃再次缓缓降下,里面的人叫住了她,“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现在的山路不好走。”
简沫立地转身,微敞的玻璃窗后面,眸光晶莹闪烁,她只隐约看得见车厢阴影下姚美娜的半张脸,却看不清表情。不过,这又有什么所谓呢?反正,从此以后,她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交集。
“不用了。”她扬起脸回以一笑,友善的,如天边悬挂的明月柔和而明媚,“我想,接我的人也差不多时间到了。你们……保重。”
晚上的山路确实不好走。
简沫披着月色踽踽而行,夜太黑了,即使月色明朗,仍然不容易看得清路标,幸好从通往小白屋的小路走上主干道,几乎再没有分岔口,她只需要沿着往市区方向的主干道前行,便能找得到出路。
其实她并没有多确定真的有人来接。手机已经在挣扎的时候丢失,在那么短时间内,她不可能利用其他途径寻求到援助。
而拒绝姚美娜,大概也是出于骨子里的傲娇作祟吧。两个女人先后爱过或爱着同一个男人,无论是前者对后者,还是后者对前者,或是相互兼之,再怎样释疑,也总免不了会有些芥蒂的。
简沫宁愿用双脚,走自己的路。
偶尔有车辆经过,刺目的车灯撕开一道道裂缝淌过她的身上,随即又再消失无踪。好容易走出了小白屋的可视范围,因为黑夜,前面的路更加崎岖难辨,简沫穿的又是高跟鞋,走不多时,酸痛便从脚跟蔓延至小腿。她干脆脱了鞋提在手上,尝试着光着脚丫子继续前行。
这种脱鞋行走的经历她不是没有过。那时候她将林曜从“不夜城”里扛出来,就是因为身上的负担太重,她又急着离开,才脱掉了高跟鞋。而今,她反倒感觉到轻松。一种前所未有的释重感让整个身体都变得轻飘起来。
简沫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
在这荒郊的深夜边走边哼,边哼边走,耳边还不时传来虫儿的鸣叫声。似乎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愉悦了。
一辆急驰而至的小车“嗖”的在她身边停下。简沫低头看了眼,嘴角随即漫上一抹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淡而散漫却惊喜的笑意。
“怎么是你?”她冲车内驾驶室的男人打了个招呼,几乎想也不想,兀自打开车门就这样光着脚钻进了车内。
她把高跟鞋放在了脚旁。--就让这种放松的状态延续再延续下去吧。反正到现在,她已经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是柯少让我来接你的。”男人,林曜启动了汽车缓缓前行。由始至终,从停车到开车,他都没有拿正眼看向简沫。
他的态度是冷而淡的,依然生硬得不容人亲近,像极了他一贯的风格。
简沫不以为然地笑笑,转身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向后座椅,寐上双眼。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容却缓缓地从嘴角敛起:柯洪南是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
这样看来,那个人布下的网可真够大的了。
“柯少已经吩咐,从今天开始,由我来负责你的安全!”林曜似有若无地斜睨了她一眼,继续专注开车。
简沫轻“嗯”了声。不知怎的,从上车后就有朦胧的睡意自然袭上来,大概是他的车开得过于平稳吧,她几乎要睡着了。许久,她仿佛才如梦初醒,倏地坐直了身子,侧头看着身边的人,感觉熟悉又陌生,“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为柯洪南办事的?你跟他的积怨就这样化解了?在那家拳馆工作得稳稳当当的不好吗?还有,那个女孩呢……?”
一连串问题涌上来,若非林曜生性清寡,他肯定会将这个咶噪的女人扔下车,然后扬长而去。可是,他终究只是冷冷地在用鼻音哼哼了两声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那你呢?为什么要跟柯洪南交易?”林曜反问,从侧面看过去,他的脸简直冷得犹似寒冬树梢上悬挂的冰花。
简沫一脸黑线,但想了想,随即展颜为笑,笑得眉目含春,好像他的话根本就是个极大的笑话。
“我与他是互惠互利,在这事上谁也不吃亏。”她垂下头随意整理着脚边略皱的裙角,浅笑染上唇角,继续低低地道,“而且单凭我的力量有限,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到还能借助谁。”
“小沫,”林曜猛地煞车,饶是他平时再如何装作冷漠,但是在面对简沫的不在乎时,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简沫只觉得手腕突然一紧,却是被他抓住,“你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人,柯洪南就是个恶魔,你与他合作,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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