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石山就像一望无际的沙漠,阳光照着,脚下的石头越来越烫,我们不得已把鞋子重新穿了回去。
竞背着我还是一路打击我,说我是块不让人省心的料,说我只会图一时的开心,不会打算什么什么的,叽里呱啦啰里八嗦的。我想下来自己走不让他背了,他也不让,还在那滔滔不绝地讲。以至于我接下来的一天耳朵里全是他的声音,闭上眼也是,看风竞也是,被背着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
“竞,你怎么变得这么鸡婆了?”我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鸡婆?还不是你逼的!”他把我放在地上,一本正经地教训我,唾沫星不时溅到我脸上。
“我没逼你啊,你不带这么污蔑人的!”我伸手擦掉了唾沫星。
虽然他这样在意我,我心里很受用,但我还是得装出一副很不受用的样子出来。
他嘴角抽了抽:“算了,我不鸡婆了!”
我很高兴地再次爬到他背上,并石破天惊地在上面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前进了很长的路程。
“竞……”我闭着眼打了个哈欠:“我们这是到哪了啊?”
“石世林!”他没好气地嘟咙一声。
我就奇怪了:“我没招惹你吧?”
“看你干的好事!”他又开始鸡婆了:“早上你哭着把鼻涕全擦在我衬衫上,我是看你可怜才没和你计较。你倒好,还会蹬鼻子上脸了,睡觉你也不能好好睡觉,还非得口水流的我满背都是……”
他接下去又絮叨了很久,我都没注意听了,目光落在那一大片沾着水渍的衬衫上,我擦了擦嘴角还残留的口水。竞不知道,我笑得可甜了!
“……听到了没?”竞终于说完了。
我支支吾吾好久,底气不足地应了声:“听到了!”
竞叹了口气:“你果然又没认真听我说,你说当你的男朋友容易吗(以下省略N个字)……这次听清楚了没?”
“听清楚了!”我垂头丧气地答了一句。
“看来你还是没听清楚,我再说一遍……”他真是不厌其烦,再这样下去,假装不受用就要变成真的不受用了。
话没等他说完,我掐着他的脖子使劲摇:“再啰里八嗦的我就把你的脑袋瓜拧下来……”
正摇晃间,走在红数身后的小重紧赶两步追上了红数。我的注意力全被他们吸引了过去。
小重低着头扯了下红数的袖子。
红数停了下来,惊讶地看着她。
小重抬头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去,嘴里说了几句话,很害羞的样子。
红数十指交合枕在脑后,他笑了几声,嘴皮子也动了几下。
小重很从容地抬起头看着他,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流露出来的都是喜悦。
她看着他笑,他也看着她笑,两人有说有笑地并肩走着。我看得一头雾水,心中怅然若失。
我拍拍竞的胸脯问他:“竞,他们刚才聊什么了那么开心?”
竞没想搭理我:“别把我的天才拿来当狗仔!”
我瞄准他的耳朵扑了上去,没咬到。他吓了一跳,幽幽转过头来:“你不至于吧?”
“我就至于了怎么着,你说不说?”我再次瞄准准备一击得中。
“怕了你了!”他腾出一只手来挖耳朵,我的一条腿就在半空晃悠。
“喂,我要滑下去了!”我使劲往上蹭,涤纶布料的运动裤很滑,很容易又滑落下来。
竞赶紧把手放回我的腿下,不轻不重地嘀咕了一句:“真没用!”
我再次瞄准准备出击。
竞说:“小重说:‘红数!’”
“跳过前戏,挑重点讲!”
竞清了两声嗓子:“小重很不好意思地说:‘早上真是太谢谢你!’”
“小重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了?”我歪着脑袋插了一句。
“不听我就打住啦?”竞威胁我。
“听、听、听,你快说!”我表示愿意闭嘴。
“红数说:‘这是我份内的事’然后两人就相视而笑了”
“没啦?他们后面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我不甘心继续追问。
“太远了,听不见!”竞不再说话了。
我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得到的熟视无睹,失去了才想着珍惜。尽管我从来拒绝红数对我的非分之想,尽管我很乐意促成他和小重的好事。但突然有一天,那个曾经在你身边苦苦追求你的人消失了,转而爱上了别的女孩子,并和她笑容满面地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不可置否的,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这种复杂的感觉纠缠了我一路,后来我埋头想想,人不应该这么贪心的,拥有竞就够了。
“是不是啊,竞?”我拉了拉他耳朵。
“嗯?”他扭头看我。
我们面前出现了两条路,一条向东一条向西,中间横亘着一个狭长的、陡峭的悬崖,下面全是清一色的石头,跟上面没什么两样。路面很窄,仅能容下一只脚的宽度。我们想过去就必须侧身贴着石壁挪行。
三个人在前面一个跟着一个过去了,我在路口哆哆嗦嗦地不敢迈开步子。竞折回来对我伸出了手:“依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我咬咬牙,接过竞递过来的手。石壁很烫,但还没走出第二步,我的手心、后背却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天啊,下面全是乱石,摔下去肯定死得很难看。
“不要看下面,跟着我们走很快就能过去的!”竞一直善意地提醒我,可他越提醒我就越放在心上,就越是忍不住要看下面。
崖壁很光滑,只在偶尔几处出现细小的凹槽,我想着这上面一定有一个很大的斜坡,不然雨水哪能冲刷的这般平整。
竞一只手拉着我其实是很危险的,两个人都无法完全贴在石壁上,要是我掉下去也还会连累他。为了不当拖油瓶,我信誓旦旦地向竞保证我自己一个人能过去。竞狐疑地看了我半天,最后妥协了,但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他跟我说他会等我,还要求我每一下都要压到他的手掌上。我点了点头。
我们像毛毛虫一样在崖壁上缓慢蠕动,这期间我偷瞄了悬崖下面不下百次,刚开始每往下看一次,就心惊胆颤一次,看着看着后来好像习惯这样的高度就不害怕了。我心想,原来先天的缺陷是可以靠后天的作为来弥补的,我很高兴,我再次克服了自己的恐高症,我决定向幽闭恐惧症也发起进攻。
一只秃鹫出现在这片荒凉的石头戈壁上空,横冲直撞不停撞在崖壁上,看起来是冲我们来的。我们有点惊吓过度像木头杵在那不敢轻举妄动。眼看着秃鹫朝我飞啄过来了,我抱着不是被啄死就是被摔死的决心,大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一声惨叫从我身旁发出,我差点没被吓死。竞笑了一声,我睁开眼睛发现是那只灰褐色的秃鹫撞死在我脚下,红血喷了一墙,我白色鞋子上也有。还好,只是一场虚惊,不过这家伙是发什么疯,这么看轻自己的生命?
磨磨蹭蹭地终于挪到了尽头,小重先踏上了安全地带,随后是红数。竞很赞赏地赏了我一个灿烂的笑脸,我乐坏了。
不知道是乐极生悲还是我们真的这么不幸,小重在安全地带把红数拉上去,红数刚过去没走出几步,小重脚下的安全地带瞬间变成高危地带,狭长的悬崖突然扩散出去,安全地带崩塌小重踩空掉了下去。
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说时迟那时快,红数向前卧扑直接拽住了小重的手,两个人就这么挂在悬崖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通往他们那边的路坍塌了,我们被困在路上,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生死边缘做垂死挣扎。
我的心都快被揉碎了,这石头怎么跟豆腐渣工程似的这么容易坍塌,红数怎么还不把小重拉上去啊?
突然红数的身下也裂开了一条缝,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红数,快放手!”小重冲他歇斯底里地喊叫。
红数咬着唇没有说话,手还是紧紧抓着小重的手,枕着崖沿的手臂磨出了血痕。
“红数,快放手,不然你会没命的!”小重哭泣着死命要挣开他的手。
红数咬了咬牙,没好气地冲小重大叫:“死鸡婆,你安静点会死啊!”
话未说完,有石块纷纷滚落崖下,红数整个人开始下陷。眼看情况不妙,小重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了红数紧紧箍住的手。霎那间裂缝塌陷,红数也跟着掉了下去。风过扬起一层浓厚的粉尘,两个人瞬间被掩盖在纷乱的石块中间,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不要啊!”我叫了一声几乎昏厥,竞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依迷,沉住气,他们会没事的!”竞满头大汗冲我叫唤着,拼命哄我要我安心:“你放心,会没事的!”
眼中的雾气不断升腾遮住了我的视线。即使我觉得我足够坚强了,但面对挚友的生死我居然置之度外,这样的我好卑鄙,好恶心,我看不清这样的自己,我好恨这样的自己啊!我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是再多的泪水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能活回来吗,他们能吗?
我泪眼朦胧地看向竞,大声咆哮起来:“会没事,怎么会没事。这么高掉下去他们还能活吗,呜呜……”
如果我哭真的能让他们回来,我宁愿哭死!竞,你不懂!
“竞,你不懂!”
竞也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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