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着来时的路往回跑,好不容易被体温熨干的衣服,没跑出几步就被打得透湿!
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那,我唯一能想的是他们出事了。可能真的有黑熊来要吃我,然后他们把它引走了。但我不知道他们会把黑熊引到哪去,肯定是远离我的地方,这样才能保证我的越安全。我就这么想着,加快了脚步。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像是个被雨追赶着、找不到庇佑所的孩子,只能这样跑着,一直往前跑,一直跑到有人收留我。
上苍一点也没有怜惜我的样子,雨像是为着追着我打而来的,越下越大,越下越急,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等我刹住步子的时候,我发现我迷路了。
四野都是苍莽的一片,根本找不到一点熟悉的参照物,来证明这是我们来时走的那条路。
刚开始我可能只是有点恐慌,而现在恐慌已确确实实演变成了恐惧。
我赶紧往回走,可是情况却没有因此变得乐观。我绕了一圈又绕回原来停住的地方了。
完了!这下可惨了!
即使他们没被黑熊吃了,又折回去找我;即使发现我不在了,出来找也不一定找得到我;即使他们找到我了,我那时还是活的吗?
又即使我那时还活着,他们识路回去吗?
大一堆问题搅得我的脑瓜一团糟。
“竞,你的依迷迷路啦,听得到我的呼唤吗?”
“红数,依迷需要你,快来找到我啊!”
“风昌星,你快开天眼吧,我在这啊!”
回答我的是更大的雨声,还有更冷的风。
我忍冻把我心爱的白T恤撕成了碎巴巴的一小条一小条。
这是个大工程,考验的不只是我的蛮力,还有我的智慧。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我用上了脚下所有的东西:树枝,沙土,石子。具体怎么操作的,自己想吧!
总之最后我的衣服只剩下刚好能遮住胸部。
我继续往前走,现在脑子没那么狂躁,被雨浇得也差不多冷静下来了。
每到一个岔口或是难辨方向的地方,我都会在旁边的草株上绑上一条。
书中有教我们用指南针,可惜我这硬件设施不足。书中还教我们根据树叶的疏密程度辨别南北方,可这个不伦不类的地方南北是一样茂密的。书中还教我们看星星识方位,可现在是白天,还下雨。
最后要想克服困难,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有限的软件设施上。
我绑了一圈,又绕了一圈,终于没有绕回原地。这让我有些许安慰,同时也大大激发了我的斗志。
我又继续往前走,白条子一路跟着绑过去。
我想,即使竞他们一时半会儿没能找到我的白条子,总有一天也会找到我的白条子,然后找到我。又或者有个神秘的猎户刚好经过看到了我的白条子呢。
就这么一直想着,一直给自己鼓劲。
我把困难轻描淡写,不为乐观,不为豁达,也不为乞巧,只因为我此生死也无憾了。
我努力把自己往熟悉的路上扯,可事实往往与愿想大相径庭。我从一个荒野沦落到了一个更加荒凉的荒野中。
我告诫自己要赶紧离开这个不毛之地。当我蹲下来准备在一棵草的茎上绑白条子的时候,脚下的土突然变松散,滑坡了。
雨幕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导致的后果是我一脚踏空,整个人滑了下去,白条子飞起来散了一地。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像所有幸福的娃一样,我抓到了救命草。电视剧演的通常是被树挂住了身子、或是勾住了衣服,然后不久就有人或轻功、或抛草藤来救了上去。
电视上演的通常是现实不可能出现的,我深谙此理。我不是被树挂着或怎样,我压根就没衣服给它勾,那几株短命草是我自己慌乱中抓住的。
我不敢低头看脚下是不是有什么乱葬岗,也不敢抬头看是不是能爬上去,我在心中默念:来个猎户,来个猎户!
然而猎户终究没有来,我自己摔了下去。还好,土质松软,只是擦伤。
抓住草的手伤得比较重,因为那草是有锯齿的,大概也是被割疼了我才会放手的吧!
还剩下的几条白条子刚好用来包扎伤口。
我站起身来,向上看了看,想从原来的地方爬上去是不可能的了。
雨小了点。地面有积水和苔藓,很是湿滑。我捡了根木棍继续往前走。
这是个水草和苔藓的极乐园,望眼过去都是绿茫茫、很齐整的一大片,大点的树木很难得能够见到几棵。这该算是盆地中的平原吧。
走在这茫茫的苔藓世界中,有一种举目无亲的飘零感。我就像一条行进在暴风雨中的小帆船,没有发动机,没有螺旋桨,没有方向,只有手中的木棍、迷茫的远方和心中永恒不变的思念——竞!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发现我没了,有没有来找我?
我拄着木棍继续走着,脚步踩过的地方泠泠作响。地面不时有蜘蛛爬出来吓我一下。
曾有一个念头闪过,叫我就停在这边不要继续走了,我没搭理,甩甩头又甩没了,后来想想,那个预感是正确的。
这个念头消失没多久,我脚下一沉,心“咯噔”一下,完了,我被吸进去了。
只有手中握着的木棍还扎在岸上,没一会儿木棍扎的地方土一瘫,也下来陪我了。
我的心都快碎了,才刚跟竞重聚又要天人永别了。我不是红颜怎么也会这么命薄啊?
竞啊,快来救救你的依迷吧!
以前听说过掉进沼泽不能动,一动就下沉得更快,我就不敢动。我很慌张,我很想挣扎,但是我不敢。
泥沼渐渐从小腿漫到我的腰上,我一丝一毫也不敢动。
记得以前在百度贴吧上发过一个问题:掉进沼泽要怎么办?众吧友出尽损招。
有说用力把自己的头发往上拔的;有说要赶快念经,希望能上极乐世界的;有说死也要死得有价值,最好是把身上随身物品(衣服之类的)丢在沼泽旁边,来告诉人们这里很危险的……
我觉得这些都不如那两个字靠谱:等死!
雨停了,这片绿野绿得很纯粹,绿得很宁静。清风擦过,水草整齐划一地倒下又直起,像在为我鞠躬送行。
我在心里干哭,我难过,我冷,可我连呼吸都得控制,因为我还不想死。这样死了,连个骨灰都没有。
泥沙漫上胸口,我的呼吸开始受影响了。理智提醒我要压抑着,可是外界逼迫我要用力呼吸。我处在两难的境地。眼看着竞他们是不可能横空出现来救我了,横竖都是死,我决定博弈一把。
初中物理课上有讲过,在同等压力作用下,受力面积增大,压强就减小。我就想着要想增大我的面积,无非就是我要躺着。可是我现在是站着的,想躺上来可不容易!
突然我记起手中还拽着把木棍。我尝试着把木棍拔出来,虽然付出了下陷两厘米的代价,但总算是拔出来了。
接着我尝试把木棍扎在我的身体下面,给我个用力点和支撑点。
过程很熬人,结局却很振奋人心。最后我是成功把脚从泥沙中解放出来,成功地可以四肢躺在泥沙上了。
我环顾了下四周,泥沼旁边有一些水草,如果我能移过去抓住就还有生还的可能。
我小心谨慎地移动身体,每做一个动作,都让泥或沙有时间流到四肢底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不容易够到望眼欲穿的水草了,抓着没移动几步,“啪”扯在手心里的水草全断了。
看着那一截矮巴巴的草根,我的心碎了!
我开始了一切所谓的“找死行为”,拼命挣扎,四肢拼命摆动。可想而知,后果是我由原来的仰泳姿势慢慢倾斜角度,最后直接变回原来的垂直。
眼看着一番心血将要付诸东流,腿去了,腰去了,胸部去了,去了就去了。脖子去了,下巴去了。
快没到嘴巴的时候,奇迹出现了。黑衣人“刷”的一下出现——下来陪我了。我欲哭无泪啊!
“依迷,我来了!”竞边说边挣扎着来我身边。
我哭了出来:“你这个蠢货,你就是这么救我的吗?”
“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一起死!”他挣扎了一阵,泥沼直接没过他脖子了。可是他还在挣扎,还要过来。
我看着好心疼:“不要挣扎了,很快你就挣扎不了了!”
眼见着他嘴巴快进泥沙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痛失的沉重感先死亡一步击溃了我的心理防线。
“再见了,竞,下辈子我还爱你!”
他嘴巴进了泥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那时我真恨,恨他为什么不把面具做成全封闭的。
正在咬牙切齿、痛心疾首的时候,一条常青树藤及时扔了过来。此时我已经不敢发出声音了,一旦我张嘴说话泥沙便会滚滚而进。
竞的鼻子还在,他挣扎着在鼻孔被彻底堵住的一瞬间抓住了树藤。红数和风昌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解救了出去。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感觉自己也轻松了。
最后,我也得救了。
躺在地板上大力喘息的竞只有两只闭着的眼睛不是黑的。亲吻我的唇,呼吸的鼻孔都被泥沙霸占了。
我爬到他身边,我说:“竞,你还活着吗?”
他突然“噌”的一下,从地上直起身来将我拥入怀中。我闭上眼,眼角有水不自觉地流出。
“我好怕,好怕失去你!”他嗫嚅着,将我搂得更紧了。
一滴滚烫的泪打湿了我的手背……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