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孽白如歌易水寒》第82章 情仇難解轉道西

    正說話間,遠遠的見羊腸小道上走來一行人馬,似乎孱弱疲憊不堪,走得十分緩慢,又顯得慌張驚惶,待走近了,三人一看,這一行人,男女老幼皆有,面黃肌瘦,穿著古怪,一看就不是中原百姓,有的推著板兒車,有的牽著瘦馬,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快到三人面前時,當前領路兩個年輕的男子看了看地上橫七豎八的死尸,又仔細打量了三人,揮手停止前行,走到人群中,向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說了句什么,老者點點頭,揮揮手,兩個男子又走到隊伍前面,大聲說了句話,也不知道說的是什么,隊伍里發出一陣低低的交頭接耳聲,然后掉轉后往回走。
    胭脂哼道:“難道我們是會吃人的?怎么掉頭就跑?”大步追上去。易水寒一把拉住,不悅道:“看這里死尸滿地,任誰都害怕,你又去嚇著人家?”胭脂斜眼看著易水寒的手握著自己的胳膊,戲謔的輕笑,易水寒忙松開手,一言不發回到楚漣面前。
    楚漣看著他們漸漸遠去,皺眉道:“唉,世道不寧,百姓多災啊。”易水寒道:“看來西部邊境已經交上鋒了。”
    楚漣道:“正是,聽范大人講,圣上已欽定趙光寧將軍,即日領兵西進,估計此時已出京都。”易水寒笑道:“如此,是百姓之福了。這個趙將軍,我也聽說過,是個善騎射有謀略的好將才。”突然想起胭脂曾對白云說起太湖幫的木千友有大匹人馬西進,太湖幫往日雖然不行大善,但也不做大惡,如今太湖幫落在木千友手里,這木千友欺師滅祖、追殺同門,又與白云勾結,非善良之輩,他率那么多人西進,只怕不僅僅是我的家產,太湖居東海之便,內運外航均與勾結,不缺金銀,怎會劫我家財?只怕是白云另有打算,我要趕緊去看個究竟,于是對楚漣拱手道:“楚大叔,晚輩有些事情急著回相州,就此別過了。”
    楚漣拍拍腦袋道:“瞧我這記性,險點忘了告訴你,前些日子有人到府上鬧事,千杯不倒翁受了傷。”易水寒臉色一變,動作好快!忙問:“三叔傷勢如何?”楚漣拍拍他的肩,笑道:“放心,無恙矣,有虛無道長陪著,好好休養即可。”聽了這話,知道五叔也已到家,易水寒放下心來,這才接著問:“楚大叔可知是何人來鬧事?”楚漣道:“太湖幫、昆侖派,還有白云、劉繼初派來的人。”易水寒聽得白云、劉繼初兩個名字,已知兩位叔父曾將一些往事告訴了楚漣,也不多問,不動聲色道:“既然如此,晚輩便加快腳程回相州。”
    楚漣問:“賢侄不找尊夫人了?”易水寒道:“自然要找,待回相州見過兩位叔父后再找。”楚漣心中愧疚,也不多說,點點頭,道:“好,如此就別過了。”說著竟一鞠至地,易水寒大驚失色,慌忙扶起,道:“楚大叔這是何意,莫不是要折殺晚輩?”楚漣擺擺手,低嘆一聲“你莫多問,楚漣是無顏以答啊。你先去吧,日后,再說此事。”也不理易水寒,垂著頭轉身走了。
    易水寒見他一搖一晃之間,身影已不見了,暗暗稱奇,抬眼見胭脂正盯著自己冷笑,奇問:“你笑什么?”胭脂哼道:“我笑你白癡。”易水寒怒道:“姑娘,怎么出口罵人?”胭脂哼道:“忠言逆耳,我何苦惹你生氣,只等你悔不當初的那一天吧。”易水寒見她神色嚴肅不象假裝,問道:“姑娘有話不妨明說。”
    胭脂卻故意不理他,回頭找馬,哪知他們這一頓撕殺,馬早已嚇得跑了,易水寒見她不說話,心知她的脾性,最愛掉人胃口,若是堅持不理她,她便忍不住要說出來,偏不再問了,轉身向集市走去。胭脂追上問道:“你又去哪里?”易水寒道:“你莫不是想步行回相州?”胭脂恍然,隨他進了集市買馬。
    眼下已是傍晚時分,買賣商人都無心再交易,準備收拾回家,兩人匆匆忙忙挑了馬,賣馬的年輕人見二人衣飾華麗是個有錢人家,故意抬高了價錢,胭脂因易水寒不理她,心中有氣正愁無處發泄,頓時指著年輕人罵道:“小兔崽子,敢跟姑奶奶叫價?看我宰了你,一個銅板也不給。”年輕人卻不怕她,大叫起來,易水寒知她故意刁難,但一心想著早早到達相州,懶得理她,隨手丟給年輕人幾兩銀子,上馬就走,胭脂更加氣得俏臉鐵青,又無計可施,只好隨后跟著。
    易水寒踏進家門時,正聽得五叔虛無道人在大聲的嚷嚷:“那小兔崽子怎么還不回來,真是急著貧道了。”崔鵬陪著道:“五爺別著急,少爺興許在路上因事耽擱了,左右這幾天就到了。”虛無道人哼哼道:“因事耽擱?我看是被妖女耽擱了吧,老叫花倒走得自由,留我一人在這里,憋悶死了。”
    胭脂朝他拋了個媚眼,嬌聲問:“你可是被妖女耽擱了呢?”易水寒略顯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大步奔著聲音而去,崔鵬一張素日嚴肅的面孔正忍不住為虛無道人而偷偷發笑,見易水寒進來,喜道:“少爺回來了。”
    易水寒笑道:“五叔,可是崔總管待慢了您?”虛無道人哼道:“你回來了?他倒是未待慢我,一日讓我吃五頓飯,我如今是每天除了吃飯沒別的事了。”
    易水寒大聲夸獎崔鵬道:“這是好事,崔總管待五叔您上心,瞧瞧五叔,發福不少。”虛無道瞪眼道:“休得拿你五叔打趣,你回來便好,我走了。”
    易水寒問:“五叔這么急是要去哪里?”虛無道人道:“去找老叫花去,不能讓他一個人瀟灑。”易水寒忙問:“是了,三叔不在家里嗎?又是去哪里了?”虛無道人哼道:“他一個老叫花能去甚么地方?哪里有熱鬧往哪湊唄,聽說西部打起架了,去看熱鬧去了。”
    易水寒驚道:“侄兒在路上遇上楚大叔,他說三叔又添新傷,身體不適,怎么不留下好生休養,反而離去?”虛無道人撇撇嘴,道:“他是個倔骨頭,享不得福,每天五頓飯不愛吃,自己愿意出門要飯,由他去吧。”胭脂依在門口掩嘴輕笑,虛無道人一眼她,不悅道:“你來作甚?”
    胭脂搖曳著步入屋來,嬌聲道:“牛鼻子,你不喜歡我,我偏在你眼前晃悠,氣死你。”虛無道人氣道:“真是個不知羞恥的妖女,不知人家已經娶親了嗎,還涎著臉糾纏?”
    胭脂的臉色果然有些黯然,睫毛忽閃著垂下來,很快又揚起來,嬌媚的笑道:“牛鼻子,你不用奚落我,易郎是娶親了,可是象易郎這么個優秀男子,有個三妻四妾又何妨?再說了,他那妻子,娶與不娶有何區別?牛鼻子,你不是一向不同意這門親事嗎?”
    “住嘴!”易水寒驀的轉過身怒視她,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射出逼人的利芒,象刀刃一樣冰冷鋒利,還夾帶著一絲惱火、厭煩,“胭脂姑娘,此地離你的胭脂樓不遠了,請自便吧。”
    胭脂頓如跌落冰窖,臉色慘白,她瞪著雙眼直直的看著易水寒,一字一字的問:“你說什么?”易水寒冷冷的道:“胭脂姑娘請聽好了,白如歌是易水寒的結發妻子。請回吧。”
    胭脂愴然笑道:“易郎,我跟隨你千里萬里,只為等來你今天這句話么?”慢慢的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卻又回頭,嫣然一笑,道:“易郎,你又要惹怒牛鼻子了,你應該知道這個牛鼻子是最見不得你對白云的女兒好的。”輕笑一聲飄然離去。
    易水寒果然一震,默默不語。虛無道人沉著臉道:“你還真是個不長進的東西,真對姓白的那妖女動了心?”易水寒目光深沉不說話,虛無道人拂袖怒道:“在資水邊,你說你去處理這段關系,原來竟是這樣處理的,結發妻子?你的父親、母親都在黃泉之下看著你呢!”易水寒咬著牙仍是不語,虛無道人見他不回話越發生氣,指著他半晌,最后說道:“我堅決不同意。”
    易水寒慢慢的、卻是堅定的回道:“她已經過門了,已然是我的妻子了。”虛無道人對他的態度暴跳如雷,吼道:“你這個孽畜!你!你!你的父母死不瞑目!”卻再說不出話來,扭頭走了。
    易水寒頓然全身一震,雙目失神,一步一步的走向一把椅子,身子有些踉蹌,崔鵬趕緊去扶,易水寒擺擺手,無力的道:“你出去吧。”崔鵬心疼的看看他,不敢再說話,輕輕退下并把門帶上。易水寒雙手抓住椅沿,手背青筋暴起,慢慢的又松開,頹然坐下,愴然閉上眼睛,無力的后仰。
    天黑天又亮。
    綠茵在門外守了一夜,終于推開了門,剛跨進一步,便跪了下來,一語不發的看著椅子上僵硬的人。
    易水寒輕輕道:“起來吧。”聲音里沒有任何感情。綠茵道:“姑爺,綠茵求您一件事。”易水寒沒有說話也沒有睜眼,嘴角一顫,浮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了。
    綠茵也沒有等他回答的間思,接著道:“綠茵是老爺派來監視姑爺和小姐的,但是綠茵沒有將姑爺小姐以及這府里的任何消息泄露過去,少爺或許不相信,不要緊,綠茵也不強求姑爺相信,綠茵是個該死的人,但綠茵心疼小姐,舍不得死。”說到這里,綠茵已是淚流滿面,但是她沒有擦淚,甚至聲音都沒有改變,接著往下說,“姑爺不用欺騙自己,姑爺已經愛上小姐了,綠茵不知道易白兩家有著怎么的仇恨,但是綠茵看得出來,這仇很深,姑爺愛小姐也愛得很深、愛得很痛苦。綠茵求姑爺,怨有頭債有主,不管姑爺想怎么報仇,請不要再傷害小姐。”
    易水寒沒有說話,姿勢都沒有動,綠茵淚眼看他半晌,眼中的希望和乞求慢慢退去,深深的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出去。
    天黑天又亮。
    易水寒平聲道:“崔總管!”崔鵬立刻從門外轉出來,敢情他一直守在門外。易水寒道:“你轉告五叔,我西去轉轉。”崔鵬驚問:“少爺準備去哪里?”易水寒道:“鋒煙已起,去看看罷。”
    崔鵬道:“五爺原是也要去的,后來因等你回來留到現在,你不如與五爺一起去。”易水寒不說話,崔鵬已知自己說錯話,只得補充道:“少爺剛回家,歇兩日再走。”
    易水寒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道:“若是三叔回來,告訴他我很好,三叔年紀大了,你勸著點,少喝點。”崔鵬驚問:“少爺,此話何意?”
    易水寒搖頭道:“煩得很,出去散散心。”頭也不回的走了。
    剛出城門,身后馬蹄聲急,一匹高頭大馬前蹄立起,停在身邊,馬上人嬌柔的笑道:“易郎,你去哪里?”易水寒淡然道:“胭脂姑娘,我準備往西去,行程不定,你就原話回稟白云吧。”
    胭脂一怔,轉而銀鈴般的笑起:“看來你這兩天是迷糊了,竟忘了回相州一路上被追殺嗎?我若和白云說你往西去,他一定按兵在東,這就是你的主意嗎?”
    易水寒恍然想起,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姑娘追上來做甚么?”胭脂收起嫵媚的笑容,一張俏臉嚴肅的道:“我要跟著你。”
    易水寒目無表情:“敢情姑娘這兩天也迷糊了,忘了我那天讓姑娘千萬記住的話了。”胭脂如水的雙眸中泛起一層柔柔的哀愁和悲傷,道:“那么傷人的話,我自然是記住了,不過今日我也有句話,你記住了,血手胭脂在胭脂樓數年來都在看你想你,雖說一開始是奉白云之命來監視你,到最后卻是真的動了心,我如今為你背叛了白云,就是下定決定跟定了你。”
    易水寒冷然笑道:“姑娘這算是從良了么?”胭脂一怔,緊抿著嘴,轉而嘆道:“你便刺激我罷,我是個青樓女子,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什么禮教于我不過笑料而已,我既然認定了你,便非要得到不可!”
    易水寒這回沒有說話,也沒理她,掉頭繼續走自己的,胭脂也不再說,默默的催馬,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后,易水寒目不斜視,胭脂笑道:“易府上良駒多的是,怎的步行出來了,我這棗紅馬可是千里名駒,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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