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与你一起前去可好?”长门殿外,子珑有些不放心地对晏殊言说道。
“我自己去便好。我又不是那软柿子,岂是皇后能拿捏的?你便放心罢,”晏殊言笑笑,安抚地对子珑说道,“你在长门殿外等我便好。若是觉得无趣,你先回栖梧宫也可。”晏殊言说罢,便在宫人的迎接下,径直走进长门殿。
皇后被废黜后,长门殿的光景不复从前,虽奢华如初,但清冷至极,入眼之处皆透着衰败的气息。晏殊言边走边思索着,韫彧之下令禁止皇后及其宫人踏离长门殿半步,违令者杀无赦。如今,皇后无法离开长门殿,那宫人冒着性命危险前来传信给自己,而那信中的内容,与自己的身份有关。想来,皇后寻自己无非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以此为要挟,让自己离开韫彧之,二则是,皇后早已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如今让自己来长门殿一遭,不过是想要见到自己落败的模样罢了。
晏殊言走进大殿,皇后早已等候她多时了,见着晏殊言,皇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如今贵妃盛宠,架子自然是大,可让本宫好等!”
晏殊言落座后,长门殿的宫人呈上茶,还不待晏殊言开口,皇后又兀自说道:“贵妃娘娘矜贵,可本宫如今失宠,长门殿的光景不复从前,那些个奴才送来的东西也不比原先好,贵妃勿怪。”
闻言,晏殊言看了一眼这茶,茶叶普通,是些寻常人家都能喝上的茶,于宫中的这些主子而言,这茶确实是廉价了些。皇后用这茶,确实是有失身份。虽说皇后被废黜,但甯家尚在,这宫中的奴才们又岂敢轻看了她,给她送来这下等的茶叶?晏殊言也懒得与皇后计较这些,望着皇后,沉声说道:“不知你唤我来这长门殿究竟是所为何事?”
“本宫也不过是知晓了贵妃你的真实身份罢了,也不知贵妃你为何这般焦急?本宫还打算与贵妃叙叙旧,谁知贵妃却丝毫不领情,令本宫寒心不已。”皇后闻言,笑吟吟地说道,面上尽显得意之色。
“我与你,倒是没有叙旧的必要吧!既然你已知晓我的身份,你找我来长门殿,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若是你不愿说,那我离开便是。”晏殊言不悦地说道,继而站起身来,佯装要离开。
皇后见状,急急开口,语气之中多了一丝急切:“陛下他待你素来是极好,是以,定是舍不得让你为他担忧难过。我猜,如今你怕是还不知晓这南韫的朝堂之上发生了何事吧?”
晏殊言闻言,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如今,她确实是因此事而有些烦心,但如今,皇后忽然说起此事,她便隐隐猜出了事情的缘由。看来,阿之如今所烦心之事,定然与她的身份有关。果不其然,下一刻,皇后便继续开口说道:“如今,南韫的朝臣与百姓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莫说我的父亲,即便是陛下那一派的大臣们亦是纷纷上书,要求陛下处死你,恢复本宫的后位,以平民怨。可陛下对诸位大臣们的上书却一直不曾有所表示,民间亦因此事而生了几次暴动。你说,陛下他在重重压力之下,最终是选择保你,还是保他的帝位呢?”皇后看着晏殊言,神色之中尽是得意,连带着她的语气亦多了一丝耀武扬威。
晏殊言看着皇后,面色冷凝,肯定地说道:“是你与甯丞相。”
皇后闻言,面上的笑意更甚,答道:“不错,是我——晏殊言,此前,本宫失策,小瞧了你,这才使得你的小伎俩得逞。如今,本宫是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反败为胜!哦,忘了告诉你,本宫的父亲大人已写了一封有关你身份的密函,派人送去了北临,你猜,临丰帝得知你犯下欺君之罪,会不会放过晏家?”
“啪——”晏殊言狠狠地掴了皇后一个响亮的耳光。皇后捂着脸,一脸震惊。好半晌,皇后这才回过神,望着晏殊言,那声音仿若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晏殊言,你竟敢打我?来人,给我打!”
“谁敢?”晏殊言望着长门殿中的宫人,冷冷地说道。说罢,便用力地朝身边的桌子拍了下去。那黄花梨木桌应声而裂,化作几块,散了开来。
长门殿中的宫人望着一身凛冽之气的晏殊言,不敢上前。如今,晏殊言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谁不要命了,胆敢伤她一丝一毫?皇后亦被晏殊言的这架势给吓住了,惴惴不安地坐在原处,不敢再开口。
“皇后,你会后悔的!”晏殊言冷冷地甩下这几个字,便兀自离开了长门殿。
皇后瘫软在椅子上,好半晌,她才在宫人的搀扶之下挣扎着坐直了身子。
晏殊言出长门殿时,子珑还在长门殿外候着,见到晏殊言脸色有些苍白,子珑有些担忧,问道:“娘娘,将才在长门殿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闻言,晏殊言只得挤出一丝微笑,对子珑说道:“皇后不过是告诉我,陛下他近些日子以来为何事而烦忧罢了。”
“看来这事一定是极为重要吧,否则娘娘你的表情便不会如此难看了,”子珑听晏殊言这般说,面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不知娘娘你可否让奴婢知晓此事,为娘娘你分忧。”
晏殊言闻言,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开口对子珑道出了实情:“我的身份被甯丞相知晓,他将我的身份散布出去,欲借此事向阿之施压。如今,朝臣与百姓皆知晓了此事,反对之声日益高涨。若是阿之护我,百姓们难免会对他失望,如此一来,阿之的皇位,坐得愈发不稳了。而我最担心的则是我的家人,临丰帝知晓此事之后,定会借机对晏家发难,不知我阿爹与阿弟又会如何?”
子珑闻言,面色亦是与有些难看,她眉头紧蹙,难以抚平:“娘娘,此事被百姓们知晓,于陛下与娘娘而言,确实是大大不利。虽说南韫百年帝业,但北临这后起之秀却是不容小觑。当年,南北之战后,南韫大败,自此,南韫不得不献出质子,此后年年,更是须得向北临进贡巨额财物,百姓们苦不堪言。是以,于南韫百姓而言,北临人便是豺狼虎豹一般的角色。且娘娘你又是这等不平凡的身份,若想百姓与朝臣们接受你,更是比登天还要困难。”
“此事事关重大,倒也难怪阿之他不愿透露一丝半毫,”晏殊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先回栖梧宫吧。”晏殊言说罢,便带着子珑回了栖梧宫。
……
韫彧之因晏殊言身份之事焦头烂额,这日,早朝之后,那些个忠心的良臣不愿离去,齐聚于长生殿,道是让韫彧之尽早解决此事,以免产生更大的暴动。韫彧之劝了许久,这才将那些个良臣劝回府去。
韫彧之见诸位良臣离去,这才有些头痛地扶额叹了口气,还不曾离去的拓跋铮见韫彧之这副忧心的模样,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后,这才嬉皮笑脸地开口说道:“若是你再这般推诿,引发朝臣诸多不满,这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在她与皇位之间,你只能二者择其一。我很好奇,你究竟会舍弃哪一个。”
闻言,韫彧之望着拓跋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如今我还不曾思索出好的法子,已为此事焦头烂额了。你却还有这等心思打趣,看来,你是皮痒了?”
拓跋铮闻言,急忙敛去面上的笑意,这才正色道:“她与皇位,你究竟更看重哪一个?”
“自然是她。可我若是没了皇位,又如何能在重重险境之中护她安宁?”韫彧之有些喟然,“当初,若不是因她的缘故,我又岂会有这雄心壮志,最终登基为帝?如今,为了她,我更是万万不能舍弃这皇位!”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晏殊言她最多不过三四年的寿命罢了,你为了她这三四年的时光,得罪了朝臣,令百姓寒心。若是甯丞相趁此机会谋朝篡位,或是在皇权之战中落败的皇子伺机叛乱,你这皇位,只会是岌岌可危。这样,根本就不值得!
拓跋铮看着韫彧之,终究还是不曾将这些话讲出。他思索良久,最终长叹一声,望着韫彧之,一脸坚定之色,许诺道:“不管你最终作何决定,我始终都会站在你这边。”
韫彧之闻言,看着拓跋铮,脸上多了一丝暖色,有些感慨地说道:“这些年,你陪着我出生入死,为我出谋划策,与我情同手足。在这世上,除了晏晏,我所在乎之人,就只有你了。”
拓跋铮闻言,脸上浮起笑意,只是那笑意之中,又带着浅浅的,不为人知的落寞。
……
拓跋铮离开长生殿后,韫彧之便去了栖梧宫。踏入栖梧宫之前,他还特地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一般。只是,这笑容,却太过僵硬,如何能瞒得过明眼人?
“晏晏。”韫彧之走上高阁,来到晏殊言的身边,却发现她不知想何事想得入神,还不曾发觉他来了此处。是以,他便出声唤道。
晏殊言站在高阁之上,看着栖梧宫中大片大片的红叶,时值深秋,天气增了一丝寒意,她的心中亦添了几分愁绪。闻言,她这才回过神。面前,是一脸笑意的韫彧之。
晏殊言望着韫彧之面上的笑容,心微微抽痛,以他如今的处境,他又如何能笑得出来?不过是不愿她担忧罢了!
“阿之,你来了。”晏殊言开口应道,语气淡然,平添愁绪。
韫彧之见她眉眼之间有淡淡的愁思,他的神色之中亦是多了一丝忧虑。良久,韫彧之出声问道:“晏晏,你这两日可是心情不好?”
闻言,晏殊言答道:“我的确是心情不好。”
“晏晏何故心情不好?是谁惹恼了你,你讲与阿之听,阿之绝不会放过这人!”韫彧之笑着哄着她。
晏殊言望着韫彧之,只觉得他面上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实在是刺眼,是以,她正色道,语气亦是有些不好:“是你!”
闻言,韫彧之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他望着晏殊言,语气之间有些不可置信,问道:“晏晏,你知道了?”
“若我至今还不知晓此事,那你还想瞒我到何时?”晏殊言脸上的愁绪渐生,“此事,我才是最有资格知晓的那个人。”
“晏晏,我只是不愿你担忧。”韫彧之解释道。
“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好——你先走吧,我如今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晏殊言冷冷地对韫彧之说道,余下的,便是无尽的沉默。
闻言,韫彧之低垂下头,掩去面上的失落,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离开了。”
韫彧之一步一步走下高阁的身影,是那样的落寞与孤单,晏殊言望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今,她身份暴露,她担忧的不仅是韫彧之,更是远在北临的亲人。临丰帝对晏家的防备之心,她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如今,阿爹已告老还乡,晏家仅剩的威胁,也只有她一人罢了。她如今忧心忡忡,因为她不知晓临丰帝究竟会对晏家如何。
一道白影落在晏殊言跟前,晏殊言定睛一看,竟是小白。晏殊言见小白飞入了皇宫,便知晓定是莫语有要事相告,当即便取下信筒,抽出信纸。
自上次莫语与她在宫外相见之后,莫语他便一直不曾离去,近来南韫京城之中已传遍她的消息,莫语自然也是知晓的。他放心不下晏殊言,亦是知晓她如今处境为难,便捎信与她,道是今夜他会寻机会潜入皇宫,与她商榷此事。
晏殊言读罢信,画了张路线图装进信筒,便将小白放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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