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飞出洞穴,并没有丝毫停顿,径直飞落先前的树林。彼时已经暮色,昏黄的太阳落下,四周血红的天空愈发阴暗,远远的,一抹浅紫色的亮光如水般在相对的天上凝结,如同一汪秋水深深注视着薄暮的夕阳,萧华把柳晏妤放在棚子里,看看有些逼仄的空间,身形往后微缩。
柳晏妤的相貌依旧没有幻化出来,她看看熟悉的棚子,很是熟稔的坐在先前自己疗伤的所在,然后她看看萧华拍拍旁边,虽然不曾说话,但意思很明显,萧华迟疑了一下,有种陈小允见到萧华背影的感觉,他急忙也盘膝坐在旁边。
柳晏妤侧目看着萧华,足有一炷香的工夫,萧华眼珠急转,不知道看柳晏妤脸上哪里,几个浅紫色光点黯淡中,隐约是有些娟秀的轮廓,可说好的秋水伊人呢?
“唉……”柳晏妤没来由叹息一声,听起来心情很是复杂,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失望,亦或者悔恨,不过不等萧华开口,柳晏妤再次催动掌九泉的功法,右手处冥晶生出轻微的火焰。
“那个……”萧华注意到细节,刚想开口提醒,但见到熟悉的水纹在柳晏妤右手开始出现,一缕缕金丝冲往柳晏妤的全身乃至头部,他急忙又是闭嘴。
约有一个时辰吧,柳晏妤的神魂已经充盈,虽然还不曾凝实,但体表轮廓已经清晰,特别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装已经先行幻化,比之衣装更早的,是柳晏妤的相貌,浅浅的娥眉,点漆的双眸,如玉的琼鼻,一弯如月的唇痕似乎带着久远的笑意。
萧华看看那唇痕不觉心中狂跳。
就在萧华急忙把目光挪走时,柳晏妤低声道:“咱……咱们去树上看月亮吧?我……我来忘川,还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月亮呢……”
“好……”萧华点头,身形呼的一声飞出,已经落到树梢之上……
等了片刻,萧华有些纳罕的转头看向棚子,奇道:“你……你不是要看月亮么?”
柳晏妤无语,场面有些尴尬。
“哦……”萧华好似醒悟到什么,急忙飞回,柳晏妤嘴角微翘,好似有些笑意,可是当她举起右手时,萧华一拍眉心,将一小点儿冥晶送到柳晏妤手中,说道,“看起来你的修炼还成问题,这东西你拿着用……”
说完,萧华再次飞回树梢,冲柳晏妤招手道:“你快来啊!”
“哼……”柳晏妤没好气的低哼一声,嘀咕道,“前世肯定是个恶贯满盈的!!!”
柳晏妤没奈何,只好自己飞到萧华身边,独个坐了,萧华看看,也坐在柳晏妤身边,树丫挺高,看起来柔弱,两人坐在其上树枝有些摇晃,萧华担心柳晏妤会不会跌落的时候,柳晏妤则抬头看着紫月呢喃道:“早听过九幽的紫月妖冶,如今看来却是言过其实,这是一种美丽,一种高雅……”
“那个……”萧华看着柳晏妤摇摆的身形,提醒道,“你小心,别跌下去……”
柳晏妤转头看看萧华,恶狠狠道:“没事儿,跌下去摔死算了!”
“没事儿……”萧华一拍自己胸脯道,“有我呢,你死不了!”
“知道我死不了你还担心什么?”柳晏妤没好气道,“快看月亮!”
“哦!”萧华醒悟过来,急忙抬头看着月亮。
紫月如盘,挂在血色天际,悠悠浮云如梦,随风飘在左近,浅色的月华清晰空间的洒在夜空,昏暗之中有亿万种凄凉莫名的生出。
“我饿了!”萧华突然说道。
“那……”萧华难得主动说话,柳晏妤愣了,不知道萧华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紫月好似我家乡的一种饼……”萧华吞了口口水,有些馋猫的样子,说道,“看到它我忍不住肚饿!”
“饿死你算了!”柳晏妤有些气愤,低头看看树下,说道,“然后我自己跌下去摔死!”
“那……”萧华挠挠头,说道,“那我还是不饿死的好!”
“为什么?”柳晏妤撅嘴道。
“我得去救你!”萧华老老实实的说道,
“你……”柳晏妤叹息,本是耷拉在树梢下摇摆的双腿突然停了下来,柳晏妤看看萧华,久久不语,然后才又转头看向紫月,低声道,“月上九霄是思念的时节,辰星稀落是别样的寂寞……”
说着,柳晏妤身形微侧,肩膀斜依到萧华的肩膀处,脑袋轻靠在萧华的肩上!
如同被雷霆击中,萧华身形微颤,异样的感觉动他心底生出,他连动都不敢动上分毫。
“知道么?”柳晏妤轻声道,“我自小就一直有个梦,希望有一天能有人陪着我一起看日升日落,月出星稀,可直到死了,这个愿望也不曾实现。不是我不想去做,是……是我找不到人,家里的人,族里的人,还有……我认识的人,他们每天都忙忙碌碌,他们的眼中……只有……他们认为值得付出的东西,我的梦……除了跟我的妹妹说过,其他人谁都不知道……”
萧华此时的感觉真是如履薄冰,他身形僵直,有些无意识的问道:“对了,你……你要找的是你的妹妹么?”
“嗯,是的……”柳晏妤看着紫月,虽然脸庞触到的肩膀并没有想象中的温暖,但她依旧有些陶醉,她的目光有些迷离,低声道,“我的妹妹比我还惨!她还不曾出生,就被族内的长辈算定是……是族内的大救星,所以她一出世就肩负比我更重的责任……”
“哎哟……”萧华大急了,说道,“那……那你……没找到她?”
“嗯……”柳晏妤的眉角生出苦涩,说道,“没找到!时间已经过了,她……她最好的结局是轮回转世,若……若是运气不好,因为残魂被族内强留,她……她还可能魂飞魄散……”
萧华想安慰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是咽了下去,忘川每天有不计其数的游魂涌入,这些游魂在进入奈何桥之前要经过黄泉路,黄泉路上有冥兽,有鬼厉,不少游魂丧身在其中。更别说神魂不全的,一旦从黄泉路上脱离,极难有机会返回,自己这段时间“吞吃”了不少的游魂,他们说到底都是魂飞魄散了啊!
“都怪我!”柳晏妤悔恨道,“是……是我见到妹妹不想修炼,才想了法子,可……可没想到她居然走火入魔,你要知道,我们……的修炼功法极少会走火入魔啊,她……她是族内的希望,她……怎么可能会走火入魔嗯?”
“也……也许是压力太大了吧!”萧华自己也感觉压力巨大,右肩膀上传来一些幽香,让他心猿意马。
“嗯,肯定的!”柳晏妤说道,“她自小就受严格的训练,境界初成就被送到下界历练,几经生死才被接回仙界……”
萧华小心道:“都……都已经是生前的事情了,你若是不喜欢,就当是过去吧!”
“唉……”柳晏妤叹息一声,低声抽泣了,说道,“我……我真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萧华心里一软,似乎感受到柳晏妤不堪重负的心,他转头看看柳晏妤,试探着伸手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柳晏妤的面容已经幻化,但萧华并不曾从她的眼角摸到湿润。
不过萧华的左手一紧,感觉被一双柔荑握住,柳晏妤的抽泣声稍小,说道:“我也真的没想到,居然能在死后……圆了自己的梦,有……有你会陪着我看紫月……”
手被柳晏妤握住,萧华先是身躯一震,脑海中一阵空白,片刻之后有些如梦初醒的感觉了,他也轻轻握住柳晏妤的手,低声道:“咱们虽然是死了,但未必不是新生,能在死后遇到你,或许也是一种缘分!”
柳晏妤的身形同样微微一震,然后轻咬嘴唇,低声道:“你……你又想起了什么吧?”
“不必去想的,那都是遗失的过去……”萧华淡淡的说道,“也许只有珍视现在拥有的,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嗯……”柳晏妤身形又朝着萧华靠靠,低声道,“我冷!”
“好!”萧华先前僵硬如同树枝的右臂,轻轻将柳晏妤揽了,说道,“我给你温暖的怀抱!”
柳晏妤甜甜的笑了,好似她的梦终于在死后的忘川实现。
看着紫月,听着风声,萧华低声吟道:“夜深人静向是思念的时间,我当它是播种的季节,想着你,撒下种子希望会收获美满。思念如霞点缀了夜空,阴沉的天空看不到星辰,我没办法数星星,只能掰着指头数离别的日子,数来数去,我的心就开始滴泪,那泪珠就是以后相聚的时光……”
“你?”柳晏妤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看萧华,奇道,“你不是那个恶贯满盈的恶人么?怎么还会吟诗作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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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忘川亦然有爱,虽死去亦然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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