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云舟》第99章 线索

    御灵院。
    寒夜萧瑟，唯有飘忽的灯笼映着黑暗的建筑，夜鸟哀鸣，寻找着可以栖息的地方。日子一天比一天过的窘迫，可是却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御灵院作为第一教坊的那些日子如今已经一去不返，只留下令人感慨的过往。
    凤梅行首正在房间里斜倚在卧榻上，蜡炬昏暗，衬着屋内暗淡的帷幕。从双女寺回来后，她一直感觉精神不济，身体也没有来由的酸痛难忍。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也是因为梦瑶的意外让她大受刺激。
    十多年后的重逢，怎能想着竟然是最后一面呢。若是知道，当时留住她，会不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想到梦瑶最后一刻躺在雪地里的景象，凤梅内心感觉凄凉无比。
    为什么生在教坊的女子，不仅一生凄凉，就连最后的结局，也这样让人觉得心酸。不管是杨萱姐姐还是梦瑶，都是这样让人感叹。于今，御灵院的境况一日不如一日，她又该如何去面对逝去的行首们。
    “行首大人，”小鬟在门口低声禀报道。”清远清乐楼的桑青姑姑求见，说是为了梦瑶行首之事。”
    原来她们已经到京中了。
    知道事情后，她出面料理梦瑶的后事，一面派人给清乐楼送信。想不到来人这么快。估计她们也是感到太意外罢。
    凤梅强忍着不适，将身子坐的端正了些，又用手扶了扶“你去请她们进来罢。”
    进来的却不是一个人。
    桑青看着面前和梦瑶行首年纪相近的女人，行了个礼，“行首大人。小的是清乐楼的教习姑姑桑青。多有打扰了。”
    凤梅还礼，“姑姑一路辛苦了。不知几时到的，以为还得几日，却是没有去接姑姑，怠慢了。姑姑还请坐下来说话罢。”
    桑青道谢坐在凤梅左手边，“早间方到得洛阳。我们行首大人的事，倒是多有麻烦大人您了。”
    “姑姑不必这么客气。想必姑姑也知道了，你们行首大人多年前曾在御灵院修习，同我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凤梅这时才看清桑青身后的年轻女子，不由地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云舟抬起头来轻声道，“行首大人。”
    凤梅这才明白，这个叫云舟的女子，竟来自清远。
    “大人，今日里小女是陪桑青姑姑一起来，我们听说行首她出事前层来过御灵院。”一想到梦瑶，云舟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凤梅原本对云舟一直念念不忘，如今知道她竟是清乐楼的小伎。如果当日里知道自己中意的小伎竟然是姐姐的养女，是不是姐姐心里能好受些。
    “那日双女寺一别，我还以为不知几时才能与你再见呢。却不承想……”凤梅有点感慨，只怕那日去双女寺，云舟也是为了祭拜梦瑶罢。当时竟然不知道。
    一时间气氛压抑而悲伤。
    凤梅不由地有些心伤，“姐姐与我已经十多年没有见面，但是那天突然来御灵院，我们都感到惊讶。但是姐姐只说她在清远，呆了一小会儿。因为来洛阳有别的事要办。”
    “行首大人原是因为接到一位以前的小伎的来信，后来临洮王又有书信来，但具体什么事，我们却不得而知。她接到来信后就来了洛阳，其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桑青道。
    “若是这件事的话，这件事却也真的蹊跷。”凤梅想到前几日临洮王的薨逝，不禁有点疑惑，临洮王和清远又有什么交集呢，而且姐姐这么多年在清远，临洮王又如何得知。只是……她突然想到耳闻的一件秘事。
    “前段时间洛阳风传教坊某位女伎竟是当年临洮王失散的王妹。所以这件事在教坊中传的神乎其神，但是后来不知为何，此时竟然不了了之。而且临洮王身体一直不大好，近日里突然薨逝，但是那位传说中的王妹，却一直没有出现。”凤梅想到当年梦瑶离开御灵院之前的奇异举动，以及她和杨萱之间的关系，多年来的那个隐秘想法突然又出现在脑海中。
    “我一直想梦瑶行首离开洛阳的原因，现在想来，可能和当年京兆王反叛一事脱不开干系。她离开洛阳的时间，和小王女失散的时间也差不多。所以，我觉得她可能知道小王女的下落。”
    听到此时，桑青和云舟都大吃了一惊。
    虽然她们对于梦瑶行首的来历一直有所怀疑，但是却不知道她竟然和京兆王一事有关。但是她为何要带走那个女婴，又为何要在十多年后冒着危险回到洛阳。
    风没看出两人的疑惑，其实她自己心里又岂不是疑问多多。“当年梦瑶刚刚成为御灵院的行首，若是没有京兆王一事，估计今日这位子就没有我什么事了。但是偏偏京兆王妃杨萱，就是那位传说出自教坊的女子，其实真实身份是青州某处教坊的女伎，后又辗转来到洛阳，成为御灵院的头牌舞姬。只是那京兆王一直念念不忘，最后还是用尽气力将她接到王府，两人历尽坎坷才终于在一起。后来杨萱生了临洮王三兄弟，这些你们应该也有所听闻。”
    “京兆王被逼反叛时，杨萱正身怀有孕。所以京兆王虽然后来自杀身亡，但是杨萱却和三位幼子被关在宗亲府中。直到杨萱剩下那位婴儿，才被处死。而在这之前，那位婴儿已经很神秘的消失了。此事影响重大，身为叛臣之女，竟然在宗亲府中消失。所以当时宗亲府的众多官员都受到牵连。”
    “此事直到清河王为临洮王等请命，恢复皇室宗籍之后，才又被提起。当时是个当年，王女的下落一直成迷。”
    桑青听完，良久才回过神来，道，“如今看来，她所说的事，就是那位王女的身世了。可是京兆王一事已经过了这么久，即使是行首大人带走了王女，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何还有人要对她下狠手？”
    云舟心里盘算着，临洮王和明月同时写信给梦瑶行首，那么明月和临洮王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是临洮王通过明月才知道姑姑是当年御灵院的女伎的吗，还是临洮王已经查出了是姑姑带走了王女？不管怎样，那么最关键的，那位王女如今在哪里？
    云舟看到同样充满疑惑的桑青姑姑。突然，桑青姑姑似乎想起来什么一般，但是转瞬之后，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难道桑青姑姑知道？云舟的心跟着猛地一跳，她似乎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两个人刚一回到枫落驿馆，云舟立马来到桑青姑姑的房间。
    “姑姑，你说当时明月也给梦瑶姑姑写了信，难不成她的信和那位王爷信中所说是同一件事？”
    桑青长探口气，“活了这么久，真是什么稀奇的事都要遇到一番。现在看来，那位王爷要找的王妹，和明月却有着很多关联。我是想，明月是不是认识那位女子，或者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她才和临洮王两人接连写信给行首大人。”
    “可是，姑姑，”云舟迟疑了一下，然后又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的，“我是在想，也许，我是说也许，明月就是那位王妹。”
    话一出口，桑青和云舟两个人都愣住了。
    过了良久，桑青才缓过来，“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我是觉得这里边的来龙去脉实在太过复杂，若从年龄上来讲，明月和那位王妹确实很符合。而且现在也明白了，行首大人确实和杨萱情同姐妹，就是她想办法带走的王妹也讲得通。可是，那位临洮王又是凭什么认定明月就是王妹的呢，应该说，对于小女婴，很难知道十几年后的容貌啊。而且，还有，若是明月有可能，那么，云舟你，从年龄上讲也极有可能。毕竟当年你们是一起来的清远，年纪也相近。”
    “我吗？”云舟更加吃惊了。
    她怎么能料到桑青这么说，可是仔细一想，这件事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临洮王认定明月就是王妹的呢？又是什么原因，让梦瑶行首因为此事送命？临洮王已经死了，梦瑶行首也已仙逝，如今知道真相的只有明月一个人了。
    “是什么原因让行首大人将王妹藏在教坊呢，”桑青思忖着道，“要使刚开始还有安全的考虑，那么京兆王一族恢复宗籍之后，就应该交出王妹才是。毕竟是皇室的金枝玉叶啊。怎么能一直流落在教坊呢。”
    “而且，姑姑，我一直在想，即使明月真的是王妹，让她认祖归宗不就好了。难不成还有人要阻难这件事，那么这些人阻难的原因是什么呢？”云舟觉得充满了迷惑。
    “是啊。究竟为了什么理由，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桑青越发感到悲伤。
    “姑姑，明天我想去紫云院一趟，这些事情，必须要当面和明月问清楚才行。现在，只有她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即使是这样说，云舟的心里还是没有底，明月她，究竟都知道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