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云舟》第54章 胡妃

    南阳王府。
    元宝月惊魂未定地斜倚在栏杆上。凉亭外风荷正举,亭亭如盖,夜里的风带着凉意,可是却无法吹凉元宝月心中灼烧的感觉。
    在绍宗拉他离开的最后,他只看到被团团围住的奚康生父子。即使知道以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很快就会抵抗不了。但还是离开了。
    就那么放弃了同谋的奚康生父子,然后可耻地逃走了。政变也好,君恩也罢,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这才是自己的真面目吧,孤立无援的奚康生父子,他们,此刻又如何了呢?
    他还记得幼时在宗亲府中,身为长子的他,照顾着三个弟弟。父王谋逆自杀,母妃自尽身亡,而高肇一族还掌控着权势。宗亲府中的那些太监、宫人,都是及其势利的,知道没有人会替他们说话,为了讨好高肇,百般刁难他们。
    那个时候,他心里也曾希望有人出来能为他们兄弟说话。但是如今想来,怎么可能呢。直到后来清河王叔被委以重任,这才敢启奏陛下释放了他们。后来又让他们重新获得宗籍。当时年少的他,也曾抱怨过,但是如今想来,像清河王叔那样正直的人真的太少。而他只不过和大多数人一样,都只能顾着自己,都只能在事不干己的时候才表现的那么慷慨激昂。
    慕容绍宗一身白衣,葛巾缠头,只有腰间的长剑才能看出他也是武将。相比于元宝月的震惊和内疚,绍宗似乎一直都很冷静。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还不是,哀伤和抱怨的时候。
    “王爷,密营能调用的力量还有多少?”绍宗问。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做好应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但是对于他们,唯一能用的,就是凤凰密营。
    一语惊醒了元宝月。怎会忘了凤凰密营呢,但是窃喜之后,绍宗又陷入失落,那半张名单上只剩下20多人,更何况这些人身份地位形形色色召集起来,没有时间可不行。
    “那就去找京兆王妃。”看着元宝月颓丧的神情,绍宗肯定地说。
    “王妃?”宝月有些吃惊。近日里王妃在这场冲击中要受到多大的冲击,谁也不知道。但此时能接近元叉一党的也只有王妃了。
    “王爷,速命府中仆役都武装起来,女眷们也事先要找个安全的所在。还有,不能有灯火,不能让外人发现王府中今夜有异动。奚大人的事,王爷身份还没有暴露,要留着以后再图大事。”绍宗沉着安排道。
    “知道了。”到此时宝月方觉得心稍微安些。
    “我这就去找王妃。若是明晨还未回来……”绍宗顿了顿,于今不知道京兆王妃还是否能站在临洮王这边,而且,也不知道京兆王他们,会有些什么举动。
    “本王在这里等你回来。”宝月目中有着泪光,他看看绍宗,经历过奚康生父子,他真心的不希望再发生任何不幸的事,更何况,绍宗和他这几年,情谊深厚,他更不愿意失去如同兄弟一般的绍宗。
    绍宗嘴角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那双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瞬间的悲伤,但是很快就什么都没有了。慕容家的人,从小就被教育,他们是荒原上的狼,绝对,绝对不要让自己有太多的情感外露。
    京兆王府。
    元叉被送到府中时,胡紫媛也大吃了一惊。虽然她心知今日有事,却没料到夫君的受伤。大夫们在寝室中来回穿梭,胡紫媛陪侍在榻边,看着元叉有些发黄的脸,忧心忡忡。
    人都言,患难见真情,元叉虽然好色,但对胡妃却向来敬重。因为这个女人的身份才有他今时今日的飞黄腾达,更何况她还是世子的生母。
    元叉看着胡妃道,“我没事,你也听大夫说了,这是伤到了骨头,但毕竟是硬伤,养着就会好。”
    胡紫媛落下一颗泪来,“王爷你这个样子我怎能放心。怎地好端端地筵席,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回来。让我怎么放心得了。”
    元叉道,“事情已经发生,王妃你就不要多想了。只是我一直在想,今日的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奚康生的举动和太后的出现不能这么凑巧。”
    “王爷的意思是?”胡紫媛谨慎地问。
    “奚康生有勇无谋,太后又一直被刘腾幽禁。可是,今日里太后方与陛下相见,奚康生就有如此举动,所以此事,一定是另有其人。”
    胡妃小心为元叉盖好被子,“难不成有人故意要与王爷作对吗?”
    元叉摇摇头,“不是作对,这是要取我性命哪。”
    胡妃大吃一惊,“什么人竟然要对王爷不利?”
    元叉道,“我也不知,不过,过了今夜应该就能知道了,我已派人前往门下省审讯,我就不信奚康生父子不开口。”
    胡妃道,“若是招供出来呢?”
    “那我非得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死无葬身之地。”元叉我狠狠地说。
    胡紫媛道,“既然这样,王爷大可不必动怒,好好养伤就是。同谋也好,主谋也罢,只有王爷的身子养好了,才能对付是不是?”
    “你说的极是。”元叉道,“之前因为太后一事,本王知道你多有埋怨,但是幽禁不是我本愿,如今太后又要重新出来,过几日事态平息,本王送你入宫见她。”
    “王爷,要真是这样,太好了。”胡紫媛道,“我素知王爷是念旧情的人,太后不管怎样,总还是我的姐姐,王爷的本意我也会向太后说明,姐姐想必不会介怀的。”
    元叉点点头,“那样最好。”胡太后一旦出来,就等于是放虎归山。但是如果还能修补与她之间的关系,想必一切还来得及。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不如早早联手太后,省的以后太后万一和刘腾搭上,那他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胡紫媛方从元叉的病榻退回自己的卧房,等候的侍女宝娟便凑过来耳语,“那边来人了。”
    胡紫媛虽不意外,但是却有些不悦,“此时来见我做什么?”如今连她自己都已然有点泥菩萨过河一般,元宝月怎的竟然还派人此刻过来。
    “说是要搭救奚康生大人。想请王妃出力。”宝娟道。
    “当初说好的,只救太后初出禁宫。他们现在这分明就是要刺杀王爷,怎又好意思到我这里来。”胡紫媛冷笑道。
    “谁说不是。”宝娟道,“只是那人还说,事情还未分明。若王妃不出手,只怕一场刺杀变成满朝颠覆。他说让王妃三思。”
    胡紫媛倚着凭几,脑子里在快速盘算着,过了一会,对宝娟道,“你且告诉来人,奚大人父子性命难保,若要搭救就趁早,我明早入朝去见太后和陛下。”
    “是,王妃殿下。”宝娟答应着,很快消失在外边的夜色当中。
    还是不能轻易信人哪。胡紫媛心里想。差点就搭上夫君的性命。她虽不爱他,但也深知只有他活着,他她这个京兆王妃的身份才有地位、有分量。胡氏和元氏之间,需要的,就是那么的平衡点,她要做的就是找到它。
    门下省,大牢。
    奚康生听着牢房另一端奚难发出的惨叫声,揪心的皱着眉头,无力地垂下头去。这一夜,审讯进行了一次又一次,那些昔日的同僚变成了颐指气使的大人,都想从他身上探出口风,然后得到自己所想要的。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
    什么都不能说,就这样沉默着死去。那样奚氏一族才能保全。他做不到的临洮王会替他做,太后会做。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于今,只有奚难才让他心痛。
    快到黎明的时候侯刚终于露面了,他的手中是已经拟好的圣旨,侯刚将圣旨在奚康生眼前一晃,冷笑的道,“已经下了圣旨。”
    奚康生转过头去,牵着嘴角笑了一下,那些圣旨,不都是京兆王的意思吗?
    “着奚康生斩刑,奚难绞刑。即日执行。”侯刚咬着牙念道。
    奚康生的脸明显的抽搐了一下。怎么会这样?怎么就会这样?奚难还那么年轻……
    “你们一定是看错了吧,怎么可能是绞刑。所有的事都是我做,是我看不惯元叉的跋扈才做的,难儿他什么都不知道”。奚康生激动地大喊。
    “他是你儿子,又怎能不知?”侯刚冷冷的笑道,“只要你供出同党,自然王爷也会宽宏大量的。”
    “侯刚,难儿他也是你的女婿啊。”奚康生终于悲愤地喊道。
    “女婿又如何?”侯刚冷笑道,“他一死,我的女儿还是能再嫁的,想和我攀亲的可是大有人在。”
    “你,你……”奚康生气急之下,狠狠地啐了侯刚一口。
    “死到临头了还这样张狂。”侯刚甩着衣袖离开了大牢。
    “绞刑啊,怎么会这样?”奚康生欲哭无泪。
    从外边投进来的光线已经越来越亮。清晨独有的凉意让这阴暗的大牢更显得凄凉。
    难道,难道,这是他们父子在这世上最后一天吗?
    不行,无论如何,难儿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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