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云舟》第53章 帝后

    只见一柄长剑在奚康生的手中,仿佛有灵性一般,飞腾转身之际,剑影如虹。渐渐只看见白光一片,分不清剑身在哪里。而奚康生却只如孩童游戏一般,举重若轻。人都以为奚康生的骑射箭术举世无双,但是这剑术看起来也是非同寻常。
    这一出鸿门宴,那奚康生便做了意在沛公的项庄。可是在陛下跟前,又如何才能动手?奚康生几次以眼神暗示胡太后。胡太后虽有些明白其奚康生的用意,但此刻也只能静观其变。
    奚康生情急,舞了一会儿,便拿手放在脖颈间示意。这一举动如此莽撞,看的旁边的人都胆战心惊。
    李侍中贴近了胡太后,低声道,“已经打探清楚了,今日禁军都是元叉的亲信。”原本调防的几位将领,临时都被替换,若不是元叉早已知晓,怎会做如此安排。
    胡太后面无改色依旧笑着,拿起酒盏向元翊献酒,起身时,只以一个眼神告诉奚康生:不行。
    “陛下,这一杯,本宫希望陛下能身体康健。这是为娘的心愿,也是天下百姓的心愿。”胡太后笑着对元翊说道。她脸上的皱纹虽然明显,但是却笑容可亲。如果不知道所有的事情,还会以为,这一对母慈子孝,是世间的良好表率。
    从刚才看见母后的那一刻,元翊的心就有些崩溃。元叉和刘腾只告诉他,让太后独居于后宫,可是方才母后出现的时候,那张脸明明是经历了不少风波。即使,即使他们不是关系亲近的母子,可是毕竟身上有着相同的血。
    “谢母后。”元翊一饮而尽。就好像那盏酒可以消解他们之间所有的心结、所有的遗憾一般。可是,真的可以如此吗?
    奚康生见太后迟迟不肯下令,便只能愤然回到酒席。元宝月佯装只和清河王饮酒,心里却不住的疑惑,计划怎么有变了?
    可是若是现在不除掉元叉,那以后何时才是机会呢?更何况奚康生暴露了。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元宝月心急火燎,一时又想不到有什么办法。
    元叉此时却站了起来,径直走到胡太后面前道,“微臣听闻,听闻太后娘娘对成有诸多不满,甚至还有人密谋要处死我,不知道可有此事?”
    看元叉一副极力求证的表情,胡太后莞尔一笑,“若真是这样的,王爷你又该如何呢?”
    元叉一时摸不透胡太后的心思,便怒道,“微臣对陛下一片忠心,娘娘您怎能这样对微臣?”
    胡太后却不紧不慢,一边将手中酒盏给他,一边说道,“京兆王几时也成了急性子?本宫长居后宫礼佛养心,朝政都由京兆王主持。王爷您与本宫亲上加亲,自然与他人不同。别说本宫一直相信王爷的忠心,就是说有人散布谣言,以本宫现时的处境又怎能加害王爷呢?”
    拘禁一事,元叉本来就心虚,听胡太后此番话,便也顺坡下驴,“如太后所言,为臣只当听错话了”。
    胡太后肯定的说,“本宫绝无对王爷不信任的话,也绝无可能去谋害王爷。”
    元翊听得元叉和胡太后所言,“姨夫不知听谁说了那混帐的话,母后怎么会怀疑姨夫呢?现在人人都知道,姨夫为朕分忧解难,是天大的忠心之臣。”
    元叉垂手低头对元翊道,“臣一时糊涂,还望陛下恕罪。微臣只是不喜小人在背后挑拨离间。微臣对陛下以及大魏,一直以来都是鞠躬而尽瘁。”
    “姨夫放心好了,不管谁说什么,朕心中知道,姨夫为人如何就好了。”元翊恳切地说道。
    “谢陛下。”元叉道。
    胡太后也笑着说道,“京兆王如今年纪大一些,怎地就疑心这么重了?如今连陛下也这么说了,你也可以放心些了。”
    酒已阑珊,可是元宝月却心中空落落的,只觉得白晃晃的太阳如此冷峻。不管多不想承认,这一次是失败了。而失败的后果又是什么呢?他眼前又浮现出当日清河王叔那被血浸透的衣袍。
    “啊,”元宝月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了让自己镇定,他抓起酒盏姑姑的一气饮下。
    “临洮王,你今日里怎饮了这么多酒?我记得平日里你很少喝酒的。”清河王元亶在一旁说。他素来比较谨慎,加之已故的清河王一事,他更加的胆小怕事。
    “只是见了陛下和太后,心里高兴罢了。”元宝月勉强笑道。
    而胡太后此时正与元翊说着话,突然间看到残席余盏,不禁眼睛一红,面带忧色,“人言无不散的宴席,本宫与陛下何时也变成了这般?一想到不知何时见到陛下,本宫只觉得生不如死。”
    元翊心痛地道,“太后何出此言?”
    胡太后故作委屈地看一眼刘腾,那眼泪也跟着掉下来,“本宫实在不知身犯何罪,让陛下一直将本宫幽禁在后宫当中。”
    “幽禁?”元翊吃惊的。刘腾告诉他母后潜心向佛,要闭关修行,怎地就成了幽禁?虽说此事他也知道绝非简单,但怎能幽禁一国母后?
    刘腾此时也有些着慌。“陛下,老奴……”
    胡太后却摇摇手,“长秋卿都是无心,只是那些宫奴势利,本宫在后宫忍饥挨饿,甚至几日都不送食物来,而本宫又挂念陛下……”
    元宝月只看到胡太后和元翊在说话,却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只听得胡太后抬高了声音嚷嚷道,“隔绝我母子二人,我既然见不到陛下,活着又有什么用?”一国母后,竟如此失态,朝臣们都一时傻眼了。
    “如此还不如让我出家好了。当日先帝驾崩,本宫就应该出家才是,免得今日竟沦落为如此地步。”虎跳后一伸手,那金钗掉落在地,一拉儿头发也垂下来。
    元翊本不知胡太后在禁中详情,闻得太后忍饥挨饿,已是惶恐。今见太后竟这样,一时慌张,赶忙下跪道歉,“千错万错,都只是孩儿的错。母后万不可伤了身子。”
    群臣看元翊如此,也赶忙下跪谢罪。筵席一时变得骚乱不已。
    半天,胡太后方才罢手,流着泪,执着元翊的手道,“既如此,也罢了,本宫也心知你心性孝顺,只是被他人言语蒙蔽而已。你我母子许久未见,你夜里就宿在北宫好不好?本宫也好和你多说些子话。”
    见母后如此,元翊点点头。
    元翊起身,扶着胡太后方要走。元叉给侯刚使了个眼色,候刚赶忙站出来道,“陛下,筵席既然已结束,且妃嫔都住南宫,陛下又何必要住北宫呢?是不是不太妥当。”
    奚康生大声道,“陛下乃是胡太后娘娘的爱子,就是说在北宫住一夜,这种事情也轮到你来管吗?”
    人都知悉康生性格粗率,又兼声如洪钟。众人皆无言,惟有诺诺。
    胡太后牵起元翊的手走出西华园的宫门,奚康生作势高呼万岁,群臣们紧紧跟着山呼万岁。看到此时,元宝月方才舒了一口气,即使没有除掉元叉,但是陛下与太后能有机会了结心结,想必也是好的。
    元叉铁青着脸,死死盯着奚康生。
    西华园的宫门本来狭小,群臣们追随而行,到门口竟至拥挤,一时堵塞而不能通行。元叉眼看着元翊和胡太后离开,阴鸷着脸,右手高挥,埋伏好的禁军蜂拥而上。
    奚康生此时还在酒兴上,看到明晃晃的刀枪,不仅不躲,反而一把抽出身旁奚难的配剑,挥舞着杀向前去。群臣眼看起了骚乱,四下奔窜。只有奚难千牛备身,以一把短剑紧随父亲身后。
    这根本就已经不是刺杀而是自杀了。元宝月心里道。这个时候已经无法调度兵力,元宝月下意识的拿手去握腰间短剑,却被另一只手用力按住。元宝月心头一惊,回头时,却看到是乔装成禁军的慕容绍宗。绍宗以手噤声,让宝月别出声。一只手紧紧抓着宝月,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出路。
    西华园里,奚康生借着酒劲越战越勇,只杀到元叉跟前,那侯刚早吓得瘫倒在地,奚康生跃步而起,手中长剑直劈而下,只听得元叉大叫一声,面如死灰,那握着短剑的右臂无力的垂下。
    “我何曾亏待你,你竟这般对我?”元叉狠狠的道。
    “哼。”奚康生道,“囚禁帝母,挟持陛下,难道不是你所作为?”奚康生大吼道。
    “昔日之事你也有份,可别忘了。”元叉冷冷的道。
    “所以我今日才要扳正朝纲。”奚康生又是一剑劈来。元叉只能狼狈的向后闪躲。奚康生眼看着就要砍到元叉,却不意身边围过来五六人,将他团团围住。奚难见父亲被困,赶过来救援,只可惜两人难敌众手,不一时便双双被俘。
    元叉手扶着一棵树,喘着气,右臂上疼痛一阵胜过一阵。他冲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带着腥气的口水,道,“将逆贼押往门下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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