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云舟》第49章 温生

    清乐楼。
    温子升和绍成每日里就在房间里研读经书和兵法。虽然地处繁华,但是因为内心平静,但也觉得闹中取静。而且清乐楼的景致,也是清远城的一处胜景,比自然山水虽不同,但却也赏心悦目。
    除了太守有时候会有宴请之外,其他并无人打扰。温子升索性便也安心呆下来。打算过完这个夏天,再开始游历。
    这一天一大清早,慕容绍成就拿着洛阳送来的那封书札,急匆匆跑进温子升的房间,气喘吁吁地叫道,“先生……”
    温子升正对着一卷经书,慢慢的看了着急火燎的绍成一眼道,有点不悦地道,“什么事,怎么连你也毛躁起来了?”
    “是洛阳的密信。”绍成将泥封的书札递给温子升,书札上附着三支雉鸡的羽毛。“只是,这么紧急,不知道所为何事?”
    三支雉羽?该是多紧急的事情。而谁又会给他寄这样一封信?温子升赶忙坐下,一边拆开了书札。
    “温鹏举阁下,宝月素闻,阁下才为当世第一,惜未曾一见。但心向往之久矣。如今朝局不稳,先生虽久居乡野,但想必早已洞悉。太后见囚,实为古来罕见;朝臣弄权,亦是不堪其说。今人人思变,却无由而发。先生向曾为帝讲书,帝实深念之。然惜陛下年幼,信奸佞语,疏远母后,宠幸奸臣。恐日后思及,悔之晚矣。宝月与先生素未谋面,然深信先生能够明辨。若赖先生之力,而释太后,帝后和好如初,朝局平稳,也是先生大功一件。宝月唯有期待,先生果如人所言。”
    元宝月这封信写的诚恳,想必是希望以情动人,借以说动温子升赴洛阳吧。但是他素与临洮王没有交清。不知他如何想到要找一介布衣的,又如何知道他在清远。
    “先生,是谁的信?”绍成问道。
    “临洮王元宝月。”温子升南凑着蜡炬,将书札焚掉,一边说,“他让我去洛阳。看来不久将有事发生,恐怕朝局有变。”
    “是绍宗兄长所服侍的那个王爷啊。”绍成道。“上次来清远恐怕就是来寻找同盟吧,原来那个王爷却是太后一派的人。”
    只是如今原差一党气焰正盛,不知那位王爷却有什么方法。
    “他是想让我打动幼帝,借此而让太后解除囚禁。”温子升道,“太后一派如今群龙无首,只要太后能与外沟通,便有了胜算,元宝月估计就是这么想的吧!”
    “那先生的意思如何呢?之前先生说,如今时局不明,不能有所作为。依绍成所见,元宝月和太后一派,也未必就能有所为。当初太后临朝,不也一样专制。如今即使太后解除拘禁,又能有什么改观。只不过换了另一个人而已。”
    “无论朝权在谁手中,都只是权力转换。想要大变,恐怕不行。只是如今元叉、刘腾一党已经掌握朝政,而陛下却没有能力亲政。若是太后此时出来,至少可以三权制衡,至少不会一端独大。”温子升道。“权力若想真正平稳,还得静待陛下长大,将来亲政。那时无论是元叉,还是太后,再这样贪恋权势,就都不那么合理了。”
    “先生的意思,就是权力之争要重新找到一个制衡点吗?”绍成若有所悟。
    “正是。”温子升肯定地道。
    “那就是,让太后一派重新加入进来,以制衡元叉。而陛下才有机会趁着两方的争斗积聚力量?”绍成问道。
    “你说的对。”温子升道,“我朝立国以来,近几代君王都年寿不长,但也幸得有惊无险。若是能等到陛下能独立亲政,想必国力还能发展,就是将来胜过南梁也无不可。”
    “但是先生不也说过,太后非等闲之辈,难道她做不成文明太后那样吗?”绍成还是有所疑问。
    “哼。”温子升冷笑一声,“只怕这位太后连文明太后的一半都不及。若是清河王在,尚且难说。如今这郑俨、徐纥等人,又怎能和文明太后身边的李崇等人相比?而且怕只怕,有徐纥、郑俨两人在,只会坏事。”
    二人正说话间,银虹姑姑在外边求见。
    “姑姑有何事?”绍成将银虹姑姑迎进来。银虹姑姑想必无事不会找他们。
    “温先生,是洛阳来信。”银虹姑姑施礼道,一边递上一封书札。
    “哦?”温子升好奇地看了一眼银虹姑姑手中的信。一日当中两封洛阳密信,只怕事情多有蹊跷。
    “行首大人也不知道在洛阳如何,去了这些日子都没回来,却寄回来这么封书信给先生你。”银虹不解地说道。
    “行首大人也在洛阳啊?”温子升接着银虹姑姑的话问道。
    “是啊,带着安成急匆匆走了。也没说什么事,你说让人着急不着急?”银虹唠叨道。梦瑶行首是清乐楼的主心骨,她不在,什么事都进行的没有头绪。
    “姑姑不必多虑,想必办完事很快就回了。”温子升安慰她道。
    “希望吧。”银虹姑姑嘟囔着告辞走了。
    “行首大人信上说什么?”绍成见银虹走远,急切地问道。
    “果然是有人指点。”温子升笑道,“我说元宝月怎会想到我的。”
    “什么事?是和梦瑶行首有关吗?”绍成道。
    “我早知清乐楼的行首大人非寻常女子,但却不想她竟然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是她让元宝月写信与我。而现在这封信正是她的亲笔。”温子升道。
    “行首大人?她怎么会认识临洮王?”绍成有些迷惑。
    “这个虽说不清楚,但这位行首大人想必和太后一派脱不了干系。看来太后一党的势力,虽然受到重创,但还是羽翼颇丰,一时无法全然剪除。这也是元叉一直要拘禁太后的原因。他们内心还是有所忌惮的。”
    “那先生的意思呢?”绍成不知道先生此时该怎么选择。
    “恐怕你我得离开清远一阵子了。”温子升叹息道,“去洛阳趟趟这趟浑水。”
    修竹馆。
    夜月沉静,繁炽独自对月抚琴。近几日天热,燥的人心也不安起来,看着皎皎明月,只怕接下来都无风雨。每年的夏季都是这般难熬,而她又是苦夏的体质,所以更加害怕这暑热。
    “姑娘”,晴儿走过来道,“是温先生求见”。
    “哦,”繁炽沉吟了一下,这时温先生求见却不知何事,“你请她进来吧”。
    温子升等在前室,此来的路上,繁炽的琴声时断时续,却似拨弄着他的心扉一般。本来天一亮就要上路的,可是终究忍不住,还是想来和她道个别。繁炽看着温子升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身上还是平常那件夏衣。她温柔地问道,“先生来找小女,不知所为何事?”
    温子升见繁炽散着一头秀发,只以帛带束着,脸上亦无半点脂粉。身上一件宽松的月白色襦裙,更显得她弱不胜衣,“温某前来和姑娘道个别。”
    “道别?”繁炽不解地的看着他,随即又想到某件事,“先生是否因为那日小女的请求?”
    “不是。”温子升摇头。
    “先生若是为难,就当繁炽没有说过好了,只是这般突然,不知道……”繁炽有点始料未及,但当听说温子升事来道别的,却忍不住有点难过起来。
    “不是因为那件事。”温子升温柔地说道,他不忍看到这个女子流泪,也不愿看到她悲伤,“是因为有特别的事必须走”。
    “那先生几时离开呢?”繁炽从温子升的眼神看出,他铁定要离开,只好失望而无奈地问。
    “明天一早。”温子升道。繁炽一时沉默,竟不知说什么,却原来连他也是这样,繁炽思及往事不由得神伤,差点落下泪来。
    “你……”繁炽方要说珍重的话语,却只感觉被温子升微微用力一拉,整个人都已倒在他怀中。
    温子升只觉得,此刻什么言语都是无用的。只想这样拥着她,只想以这样的方式安抚着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只这一次,就这一次,然后,平淡地和这个人生活罢。温子升在心里一遍遍的说。
    自从见到繁炽之后,才觉得那些抱负都成了无用的枷锁。他这些年,东奔西走,就是为了能够一展抱负,可是现在,什么都不想去争了,什么都不想去追求了。
    “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只需好好照顾自己就可以”。温子升用力拥紧了繁炽,在她耳边轻语,“我办完事就会很快回来,然后咱们一起去开福寺,我也很想见见那个孩子。”
    听到他这样说,繁炽那颗不安的心,这才平息下来。她闭着眼睛,伸出手臂怀抱着他。本来想笑,却又掉了一颗泪下来。
    从初见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打动了她的心。只是,只是活在这个世上,有这么多的不得已。她的不得已,还有他的。
    还好,还好,这个世界上还有你的存在。繁炽心里默默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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