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楠岩风》第119章 偷花

    千叶的生母蕙娘只是上官庭的一房妾室，死后入不了宗庙祠堂，再加上上官家的大夫人素来不喜欢她，这么多年来，千叶也只能在房中偷设牌位悄悄祭拜。
    今夜月色甚佳，千叶记得母亲生前最喜欢赏月，于是在小院里摆了个小小祭桌，请出母亲的牌位，对着月色焚香祷祝。
    “娘，千叶明日就要入太医署了，离女儿成为一名女医的目标就又进了一步。这么多年来千叶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娘，您放心，女儿一定好好用功，绝对不会辜负娘对女儿的期望。“
    千叶对着母亲的灵牌磕了几个头。
    荣姨也在一边跪下祝祷：“蕙娘，千叶如今已经长大了，也越来越懂事能干。你在天有灵也应该欣慰了。也请你在天上保佑千叶，日后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荣姨，起来吧。“千叶扶着荣姨站起来。
    夜风徐徐，吹来一阵不知名的异香，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好香啊，荣姨，这是什么味道？“
    “我也闻到了，这都已经六月了，还会有什么花开的这么香？“荣姨自然也闻到了那阵香味。
    千叶用力闻了闻，发现那味道是从墙那边飘过来的。她一时好奇心起，打算一会儿去瞧个究竟。
    不过这会儿得先打发荣姨回房。“荣姨，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一起把东西撤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还是放着我来弄吧，你毕竟还是上官家的小姐……”
    “荣姨，这儿只有咱们两人，难道我摆小姐架子给你看么？”千叶打趣地说道，“还是我来帮你快些，免得被人瞧见了，又会惹来麻烦。”
    “那……好吧。”荣姨觉得她说的话也有理。
    好不容易等到荣姨睡下，千叶悄悄起身，批了一件外衣出了房门。
    她所住的小院虽不大，倒也有些景致在。靠墙一带叠放了许多假山，小时候她顽皮，总爱跑到那上面躲起来，让荣姨一顿好找。那时她便发现只要爬到假山上头，就能看到另一边人家的院子。只不过原先住的是一户商户，院子里也没什么可看的。
    她熟练地攀着假山爬到了高处，就着月色望过去，果然换了一副景致。
    原先那些匠气的亭台楼阁全都不见了，园子里种了许多她未曾见过的花花草草，当中开挖了一片水渠，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清泉叮叮咚咚的，水边横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引得人很想过去躺一躺。
    看起来这院子的新主人倒也是个有品味之人，这么一收拾，确实雅致许多。
    千叶动动鼻子，顺着那阵香味找过去，发现那阵香味是靠墙的一小片白花散发出来的。
    上官庭也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家中栽植了许多奇花异草，偏偏这种花，千叶却从未见过。
    那花香十分奇异，闻了让人心口发甜，只想一闻再闻。
    千叶素来是个好奇心极重之人，她看看周围四下无人，竟然想着翻下墙去，仔细瞧瞧那花的样子。反正如今夜色已深，应当不会被人发现吧。
    墙上有许多藤蔓衍生，千叶扯着藤蔓试了试，发现相当结实，于是大着胆子翻过墙去，抓着藤蔓慢慢爬下高墙。
    眼看就要落地了，千叶却听见不知哪儿传来一声猫叫，吓得松了手，整个人跌进泥里。幸好下头的土地松软，再加上摔得不重，她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不小心压坏了下头的几株绿苗。
    千叶无声地哀叫了一声，慢吞吞爬起来，警惕地瞧了瞧四周。
    真奇怪，偌大的院子，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什么人住着。
    “好香啊……“千叶动动鼻子，果然靠的越近香气越重，这香气十分特别，她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
    她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那一片花儿。叶子十分奇异，是紫色的，形状如剑一般，一簇簇看上去很是锋利。然而那白色花朵却娇娇弱弱，一朵朵约莫鸽子蛋大小，无辜又可人，引人采撷。
    千叶不知不觉探出手去。
    “什么人？”院子的主人此时回来，便发现有个影子蹲在墙角，以为是哪里来的宵小之辈，竟然敢跑到他的院子里偷东西。
    千叶回过神来，叫了一声糟糕，慌忙起身想逃，却发现这里根本无处可藏。
    “还想逃？”岩风一伸手就将那人定住动弹不得，走到跟前，发现那是名女子。
    此时月娘从云中探出头来，映出了她的模样来。
    岩风一眼就认了出来，倒是有几分惊喜：“是你？”
    千叶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以为自己中了什么妖法，下一瞬却又恢复了活动自如，难道是她的错觉不成？
    “怎么是你？”千叶瞪大眼睛看着岩风。
    岩风笑笑，双手抱胸瞧着她：“这是我的宅子。倒是我要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后院？”
    “你胡说！”千叶一脸戒备地退后一步，“我记得那日送你回府，明明是在另一条街上，这里又怎会是你的宅院。”
    “难道你不知道，上官府的大门与我宅子的大门虽然没开在同一条街上，不过这院子却是相邻的？”岩风同时瞄到自己靠墙种的那片药草似乎有所损坏，又看到她身上沾了些泥土，不怀好意地扬扬眉，“堂堂上官家的小姐，怎么大半夜不睡，跑到我这院子里偷花来了？还真是好兴致。”
    “那是……”千叶心虚地看了看那几株被自己踩坏的幼苗，还有手里拿着的一朵鲜花，人证物证俱在，当真是百口莫辩。“我……我会赔给你的。你开个价吧！”
    “啧啧！”岩风惋惜地摇摇头，“原来上官家也只会拿钱欺人。且不说我这花世上稀有，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单论这桩事情吧，你深夜翻墙，私闯民宅，这罪名，可是切切实实。”
    千叶脸色又红又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迷糊，竟会闯出这样的祸事来。如果他将她押回府里，让爹和大夫人知道了，不仅一顿责罚少不了，恐怕还会就此禁止她出门。
    千叶二话不说对着他下跪：“这件事是我做错，我向你赔罪。只求你不要将此事闹大。你想要如何责罚我，我都会接受。”
    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岩风低眉看着她绷得直直的脊背，明明这么倔强的性子，唯独微微发抖的胳膊泄露了她此刻的害怕。这丫头，还真是不服输的脾气。
    “先起来吧。“
    千叶低着头恳求：“求求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我爹。“
    “这点事情，你放心，我不会去向上官大人告状的。“岩风向她保证道，千叶这才肯起身。
    岩风老神在在地找了个石凳坐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千叶瞅了瞅墙上的藤蔓，岩风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想到你身为官府的小姐，胆子竟然不小，竟学人半夜爬墙，佩服！“
    千叶听着他嘲讽的语气，脸色青青白白：“我……我只是闻到墙这边飘过来的花香，所以一时好奇，才想看看是什么花……“
    “花？“岩风注意到她手中握着的那朵白花，原来是因为这个。也难怪了。“你可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花？”
    千叶举起手中的花来：“你说这个？”那花摘下也已经半天了，仍旧十分娇艳，生命力显然十分顽强。“我不知。”
    岩风好心地告诉她：“这叫情荳。”
    “情荳？”千叶只觉得这名字十分奇特。
    “没错，情窦初开的情荳。顾名思义，闻之花香，便会勾起心中情意萌动。你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闻到这花香，一时把持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岩风笑得不怀好意。
    千叶初听只觉得这花十分奇特，再一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最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瞪着她：“你这个登徒子！又占我便宜！”
    “我说的可是实话。”岩风一脸无辜地摊摊手，证明自己确实所言非虚。“你方才不就是闻到这情荳的花香，一时忘情，才翻过墙来偷花的么？”
    “我……”证据确凿，千叶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不要再说这些，打算如何处置我，痛痛快快说吧！”
    “这么心急？”岩风故作沉思状想了想，“我一时想不出来。不如这样吧，这笔账你就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去跟你讨回来。”
    “你！”千叶刚要发怒，但是一想到明日就要去太医署报到，为了这件事还是忍了下来。“好，那就等你想好。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兑现。”
    “放心，我这人绝不做过分要求。”岩风向她做了个保证。
    “那好，天色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我先回去。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千叶说完，朝他行了个礼，自顾自走回墙根，抓了一把藤蔓打算故技重施。
    “你不从正门出去？”岩风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
    千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好让我府里的人知道我半夜溜出来么？”
    说的也是。岩风瞧她动作灵活，显然不是第一回翻墙。没几下就登上了墙头，消失无踪了。
    “呵呵……”今晚发生的事，还真有点意思。
    他走到墙角，俯下身看着那一丛开得正艳的豆蔻，也不枉费他大老远的将花从山中移植到这里。
    只是被她踩坏的那几株幼苗有些可惜了。
    他走到池边舀了一瓢清泉，浇在那几株幼苗上头。“过一夜，你们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