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楠岩风》第103章 进宫

    “千叶，你可回来了。大人正派人四处找你。”荣姨急急忙忙将人拉进屋，手脚利落地替她更衣上妆。
    千叶无精打采地任由她摆弄：“爹找我做什么？”
    荣姨替她发髻上簪了一朵绒花，拿起准备好的衣裳替她换上：“不是你爹，是婉儿大人回府了。”
    “姑姑？”千叶这才提起些许精神。“姑姑何时回府的？”
    “刚刚上午回来。婉儿大人难得回来一趟，所有小辈都出去迎接，就差你一人。大夫人已经生气了，一会儿出去你自己可得长点心，别再惹怒大人和大夫人。“荣姨没一会儿工夫便已替她打扮完毕，催促她出去见客。
    千叶到了内厅，发现上官家她这一辈的兄弟姊妹均已到齐，独独她姗姗来迟。她爹和大夫人端坐堂上，另一边坐的自然是她的姑姑，当朝的女官，上官婉儿。一大家子人正其乐融融地说着话。
    千叶原本不想在此刻引起众人注意，奈何被眼尖的上官蓉，她同父异母的二姐给瞧见了，故意叫出声来：“哟，这不是五妹嘛？好大的架子，这会儿才出现，倒是让父亲母亲和姑姑在这里好等。“
    一时间，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她。
    千叶低着头到堂前，先下跪磕了个头：“千叶见过父亲大人，大夫人，见过婉儿姑姑。“
    上官庭冷着脸厉声质问：“这一上午不好好在家待着，又上哪儿去了？“
    千叶低眉顺眼地府着身子答：“千叶许久没去看师父，所以才出了趟门去医馆。”
    “我不是已经说过，不准你再去跟那位孙大夫学医！你竟然罔顾我的话，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上官庭几句话便开始动怒，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在一旁等着看一场好戏。
    “先起来吧。”说话的是上官婉儿。如今她已年过三十，举止雍容、仪态端庄，毕竟自幼入宫，后来又长久伴在女帝身边，浑身上下自然透露出一股皇家风范。她一发话，屋内其余人不敢再随便出声。
    “谢过姑姑。“千叶叩谢了一声，缓缓起身。
    “过来，让姑姑看看你。“上官婉儿冲着她招招手。
    千叶依言走上前来。
    上官婉儿细细端详了她一番，点点头：“这是蕙娘的女儿吧，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这眉眼简直和你娘当年长得一模一样。“
    千叶此时看到大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低低应了一声：“谢姑姑夸奖。”
    “你爹方才说的那位孙大夫，可是京城中最为有名的孙思邈，孙大夫？”
    “正是。”
    上官婉儿惊叹了一句：“没想到你竟能被他收为弟子，他可是堂堂药王，是女皇殿下都不得不叹服的神医。有如此好的机会，千叶你可得珍惜，用心跟着他习医，说不定咱们上官家日后会出一位女名医呢！“
    听了这话，众人的神色各异，谁都没想到上官千叶这般离经叛道的行径，竟会得到上官婉儿的支持。纵使身为她的父亲，上官庭这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千叶苦笑了一下：“只可惜师父今日忽然说要离京隐居五台山，千叶怕是没这个福气再跟着他老人家学习医术了。“
    “孙大夫要归隐？“上官婉儿听到这个消息也颇为惊讶，跟着想起往事点了点头，“先皇在世时，孙大夫便几次提过离京之事。算起来他老人家也年近百岁，也是时候隐退，颐养天年了。
    “此事我会向女皇陛下禀报，长安此后少了这样一位神医，想必女皇大人也会十分惋惜。既然孙大夫已决心退隐，太医院中还有不少他的弟子，少不得要为他好好送行。朝廷也理当准备一份厚礼，以示尊敬。”
    千叶听了这话十分感激：“那千叶就替师父先谢过姑姑。“
    上官家虽然晚辈众多，然而上官婉儿并没有十分看重的，今日见了千叶，只觉得聪慧敏捷，又带着几分女子少有的主见和独立，仿佛想起当年的自己，不由对这位侄女心生几分亲近之感：“哥哥，千叶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可有替她许配人家？”
    上官庭和夫人对视了一眼，大夫人勉强笑笑回答：“这倒还不曾。”
    上官婉儿笑着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千叶的婚事就由我这个姑姑做主了。你放心，姑姑定会为你找一个好人家。”
    上官庭和夫人同时吃了一惊：“这怎么使得……大人日理万机，区区儿女婚假之事，怎好劳烦您？”
    “这怎么使不得，家中大小事务平日里都是嫂嫂一人打理，孩子们也都大了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龄，本就顾不过来。既然千叶与我投缘，她的婚事以后就由我替她操心吧。”上官婉儿不由分说地做了这个决定。
    千叶此时也甚感意外，但仍旧惦记着荣姨的叮嘱，不敢当众惹怒父亲和大夫人。跟着再一细想，大夫人素来不喜欢自己，父亲又忙于公务更是无暇顾及她，与其任由他们替自己随随便便指定一门亲事，或许姑姑还会替她多加考虑些。
    思及此，千叶郑重跪下朝上官婉儿拜了一拜：“千叶谢过姑姑！”
    上官婉儿又跟着说道：“正好，今晚宫中设宴，女王殿下要召见近日长安城出现的一位高人，你就与我一道去宫中赴宴吧。”
    这下，上官家上下一众人等都大大吃了一惊，与她平辈的其他女眷更是对上官千叶又恨又妒。
    上官庭忙开口婉拒：“大人，千叶年纪尚幼，又从未进过宫，不懂规矩，到时候出点差错，怕会惹人笑话。”
    “不打紧的，有我在。既然是上官家的女儿，也该多让她见见世面，免的养得小家子气了。”上官婉儿已有所指地说道。
    上官夫人的脸色此刻又青又白。
    既然上官婉儿主意已定，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千叶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房里，荣姨看到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被人训斥，刚想安慰一番，千叶却开口说道：“荣姨，替我更衣上妆，我要进宫。”
    “进宫？”荣姨吓了好大一跳，直到听完千叶叙述了一遍方才发生的事，一时激动地眼角含泪。
    “老天有眼！你这孩子以后有婉儿大人疼爱，荣姨也就可以放心了。”
    千叶摇摇头：“荣姨，姑姑毕竟是宫中女官，有那么多朝中大事要处理，还得时时侍奉女皇陛下，本就日理万机，又如何能处处顾得上我。人活着，还是得靠自己。”
    “千叶……”荣姨不知该如何劝她。
    “一会儿我就得跟着姑姑进宫，荣姨，还是赶紧替我上妆吧，再挑一件衣服，第一次进宫，总不能丢了上官家的颜面。”
    荣姨应了一声，去挑了一件平日里鲜少穿到的华服，这还是千叶的娘亲生前替女儿置办的。再巧手替她挽了个时下最时兴的双环望仙髻，衬得千叶娇俏又灵动。
    待千叶装扮完毕，款款踏入前厅，众人无不惊叹，没想到平日里不起眼的五小姐打扮过之后会是这般楚楚动人。
    上官婉儿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上官家的女儿。一会儿到了宴席上，定会有无数王孙公子盯着你看。”
    千叶娇羞地低下头去不语。
    上官庭在一旁略显尴尬，咳嗽了两声，走上前来叮嘱了两句：“进宫之后，要听你姑姑的话，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千叶听话地应声：“女儿谨记。”
    上官婉儿执着千叶的手一道上了马车。在众人各异的目光注视下，马车渐渐朝皇宫驶去。
    毕竟是第一次进宫，千叶一想到一会儿会见到当世的女皇，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上官婉儿察觉到她的不安，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用怕。”
    千叶勉强点头笑笑，透过半垂的窗帘看见车子缓缓驶过朱雀门，终于进入了这座巍峨恢弘的大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