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楠岩风》第91章

    他犹记得，自己再去寻她时，见到的，只是烧成灰的骸骨。
    那一世，他未能取回自己的灵珠。兴许是他晚了一步，灵珠已经随着她的魂魄一同入了阴间。
    岩风想了想，并没有去阴间索回它，而是让它随着她一同入了轮回。
    那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或许是因他在往生镜里看到她生前留下的最后一滴泪，又或是因为她临死前仍旧呢喃唤着他的名字。
    于是，这一世，他找到了聂小鱼。
    怀中的身躯已经逐渐冷去，岩风终于将已经死去多时的她放了下来，走出门外看着院子里的人。
    那些擅闯此地的官兵都已经被他用风掀到了别处的山头，至于接下来他们会如何，便与他无关。只是剩下的这个人，身为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他要留下亲自处置。
    “公孙卿？”岩风冷眼看着狼狈的道士。“你可知擅闯本神修行之处，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我……”方才一阵怪风将他卷到半空再重重落地，公孙卿已经深受重伤，此时更是站都站不稳。“上仙饶命，小道也是求仙心切……”
    “你心切就带着一帮人闯到我的地方，扰我清静。你要长生不老，就打算将我的人抓了炼成丹药。”岩风的语气越来越冷。“方才你似乎还说，要将本神一起抓了，带回去炼丹，是么？”
    公孙卿越听越心惊：“小人……小人绝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说本神听错了？还是看错了！”岩风随意一挥袖，一股力道将他甩到旁边一块大石上，顿时看他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你自己选个死法，看是要火刑？还是要刀刑？”岩风缓步走到他跟前。“不过本神倒是喜欢驭风，不如将你卷到天上，尝尝当神仙腾云驾雾的滋味，也好让你一尝夙愿，省得死了还脏了本神的地方。”
    公孙卿知道自己已是在劫难逃，慌忙磕头求饶：“上仙！上仙饶命！小人一时糊涂，才犯下如此大错！还请上仙饶了小人这条贱命！”
    岩风冷冷地瞧着他：“你的命是贱，不过你伤的人，是我的人。以你一命抵她一命，我觉得还便宜了些。”
    “上仙！上天有好生之德，您也是修行之人，不可滥杀无辜！”公孙卿一时情急，什么借口都搬了出来。
    岩风冷哼了一声：“本神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神仙，自古以来，得罪本神的绝没什么好下场。你区区一个凡人，竟然还敢求饶！”
    公孙卿还想说些什么，岩风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挥手招来一股龙卷风，直接将人带上了九重天。至于他会落于何处，那便与他无关了。
    回到屋中，他看着安然恍若熟睡的聂小鱼，沉默了一阵，动手开始施法。
    匆匆从天庭赶来的问书刚落在这草庐里，便察觉有些不对。周围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不仅如此，岩风施法设下的迷障已经被人破了，就连结界的法术也差点被人打开。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来不及细想匆匆进屋，却看到岩风正在施法救人。
    问书再仔细一看躺在榻上的聂小鱼，不用探鼻息便知她已死去多时。
    再看岩风却打算逆天施法救回她，也不管这禁术是否会反噬到自己身上。不行，他决不能看他这么做！
    施了一半的法术被人打断，岩风睁眼看着好友。“为什么阻止我？”
    “你这是明知故问!”问书走上前来。“你明明知道这是禁术，竟还用它来救人。岩风，你何时变得如此糊涂。”
    “让开！”岩风对她的劝告却充耳不闻，仍是执意要继续施法。
    问书不得不挡在他面前：“岩风，凡人的生死自有他们的命数，我们即使身为神也不能随便篡改凡人生死命数，这是有违天命，会遭极严重的恶果惩罚。你活了数万年，又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那又怎样？让开！”岩风并不打算放弃救人。
    “你清醒一点！”问书费力拦住他。“她已经死了。而且她只是个凡人，就算你将她救活了，她寿命有限，迟早有一天也会死的。你今日来我这调看运簿，不就是为了查她的命数吗？她命该如此，今日就是她的死期，你改不了的！”
    岩风淡淡看着好友：“问书，她是我徒儿。”
    “她根本不是你徒儿。”问书毫不留情戳穿他。“她毫无仙骨，资质平平，而且身上杀孽太重，根本不是修行的料子。况且你正式收她为徒了吗？有行过拜师之礼吗？她叫过你一声师父吗？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师徒！”
    在江陵城时他便发现了，对外好友虽然宣称这凡人女子是自己收的徒弟，然而两人的相处却丝毫不像一对师徒，反倒更像是……
    他那时不想戳破，心想只要这女子一死，便不会对好友产生任何威胁。而今日好友竟然要逆天救她！
    难道她在他心中竟有如此重要吗？
    岩风默默无言。任是他自己也无法说清，对于聂小鱼是什么样的态度。只不过他在这世上活得太久，难得有个人陪着他，能让他觉得有趣的。又或许是为了弥补她的前世。
    总之，他不想就这么看着她死去。
    问书看准时机，一挥袖将聂小鱼的躯体化为了飞烟。
    “你做什么！”岩风吃了一惊，然而却已经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瞧着她慢慢化成了一点点飞灰，随着风四散而去。
    “人死灯灭，剩下的肉体终有一天也会化为尘埃，我只不过是让她回到本该去的地方。”问书看着他脸上一瞬间的愤怒，心中的担心越发更重。
    “那也是我的事。”岩风第一次在好友面前失去了冷静，他起身打算追出去，却被问书拦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走开，问书！”
    “你是要去搜集她的躯壳重新塑成人形？还是要去地府找到她的魂魄？”问书一眼便看穿他的想法。“没用了，岩风，她已经死了。我不妨再告诉你，她这一世杀孽太重，要过六层地狱，方可转生。”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岩风不悦地瞧着好友。
    “因为你为了这个凡人女子乱了心神！你是上古的天神，是在上古便立过赫赫战功的上神，就算千年前的神魔大战我都未曾看你变过脸色。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问书厉声呵斥他。
    岩风瞪着他。
    “醒醒！岩风！趁你还未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问书苦口婆心地劝着。
    问书说的没错。他是上古的天神，数万年来也未曾因为什么事乱过心神。却偏偏为了区区一名女子而动了心。
    “她身上，有我的灵珠。”岩风冷不丁说道。
    问书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为何你的灵珠会在她的身上？”
    “我与她的前世，还有另一段渊源。如今，我的灵珠又随着她魂魄入了阴间。”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对这名凡人女子格外上心么？
    问书稍稍宽了心，急忙催促他：“那你还等什么？如果早点去阴间找到她的魂魄，若让她带着你的灵珠入了地府，再去寻回可就麻烦了。”
    岩风点了点头，走出门一转身便消失无踪影了。
    问书看着这间人去楼空的草庐，不知为何，心中仍有些隐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