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楠岩风》第90章 香消玉殒

    一来二去，长信宫的宫女都知道宫中的那对姐妹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姐姐。不知怎的，这件事居然传到了久居宫中的王姬耳中。
    容貌仍旧艳丽，然而眼角却已渐有老态的王姬端看着镜中的自己：“你是说孟春这对姐妹？“
    专门侍候她的宫女一边替她梳妆一边随口提起：“回王姬，正是这对姐妹。听闻她们的姐妹七八年前离开楚国，之后便再无音信。没想到今日竟然回到了皇宫。“
    七八年前？王姬不由想起那桩改变自己命运的旧事：“她们的姐姐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阿云。”宫女替她簪上了一根金簪，见她眉头一皱，忙换下来，重新簪了一根玉簪上去。“不过我之前听姐妹中的一人提起过，她们的姐姐，原名叫楚姬。”
    王姬蓦地回头来，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你说她叫什么？”
    “楚……楚姬。”宫女看她一脸异样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害怕。“王姬，您这是怎么了？”
    竟然，会是她！王姬睁大眼，紧紧盯着镜中的自己。若不是因为那个女婢未能替她瞒住，私自从秦宫逃离，她又怎会被发现当初与人私奔的旧事，进而活活将她与心上人拆散，从此再也无法与爱人相见，孤零零被幽居深宫，孤独终老！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名该死的女婢！
    “将那个楚姬带来见我。”
    楚姬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莫名其妙被带到了这间黑屋之中。她用力拍门呐喊，奈何外头的人似乎都听不见她的声音似的，毫无任何反应。
    里头漆黑一片，纵使大白天也没什么光亮，隐约可见墙上挂着一些东西。楚姬害怕地团缩起身子。
    此时她脑中浮现一个人来，那么清风朗月的男子，高高在上的天神，他是她此生遇见的最明亮的一道光，偏又是如此遥远，触不可及。
    一想到他，楚姬心中似乎觉得安定些。这时她听见门被人打开，几名宫人进了来，点着了角落的灯烛。
    楚姬这才看清墙上挂着的是各式的刑具，不由地害怕起来。“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们要做什么？”
    宫人们点好灯烛之后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一名身着锦衣的女子款步走了进来。
    “没想到，真的是你。”眉眼冷淡的王姬低头看着有些狼狈的她。
    楚姬也认出了她来，心中虽然害怕，不过仍是依着旧礼向她跪拜：“王姬。“
    “哼。“王姬走到她跟前，命令她抬起头来，表情有些疑惑：”你这样子……似乎与八年前并无不同。“
    楚姬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只得保持沉默。
    “当日本王姬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可以入秦国王宫，享受荣华富贵。“王姬绕着她款步走了一圈。“没想到你这个贱婢竟如此不惜福，从秦宫中逃了出来。当年那桩丑事还闹得全天下沸沸扬扬。”
    “你可知自己差点引起两国交战！”王姬冷不丁重重踹了她一脚。
    楚姬忍着痛重新跪坐起来，低声回答：“王姬，当年的事另有内情。是秦国的三皇子对奴婢意图不轨，奴婢才不得不出逃……”
    “你是说那位育皇子？”王姬垂眼看着狼狈的她。“他早已死去多年，你竟还能把罪责推到他的头上。别以为我不知道，老秦王早已不能人道，若不是你水性杨花主动勾引，你以为堂堂皇子又怎会看得上你这贱婢？”
    楚姬慌忙否认：“不是的，奴婢绝对不敢勾引秦国皇子。奴婢的族人和妹妹都在宫中，又怎会不知事情若被揭穿以后，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奴婢实在是被逼无奈……”
    “够了。”王姬对她所说的话并无兴趣。“当年若不是你私自出逃，我和文阳之事又怎会被人发现？你害得我无法和爱人厮守，害得我年纪轻轻幽居深宫，孤独此生。我受的这些苦，今日，我要你统统还回来！”
    楚姬还未想明白她说的话，一道鞭子便重重的落了下来，她痛叫出声，跟着又是一道无情的鞭子打在她身上，接二连三，打得她满地打滚。
    “王姬！王姬饶命！王姬！”
    楚姬叫的越是凄惨，听在王姬耳中似乎越是动人，她越打越上瘾，一直到手也算了，发髻也乱了，这才稍稍收了手。
    而此时挨了数十鞭的楚姬已经无力哭喊出声，遍体鳞伤的躺在地上，仍旧想不到自己无端端竟会招来这样的祸事。
    难不成她的命就真的这么低贱吗？
    王姬并没有立刻处死她，而是命人将她关了起来，也不许找医者救治。等到她兴致来了，便又是对她一顿毒打。
    如此反复，楚姬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的皮肤，伤口渐渐化脓溃烂，听替她送饭的宫人们说，已经快不成人形了。
    得知她遭遇的两位妹妹苦苦哀求，奈何谁敢去违逆这位残忍蛮横的王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姐日日受苦。
    楚姬唯一的盼头，便是离开那座山林之前，他说过有一日，会来取回放在她身上的灵珠。
    这一生，她再无别的念想，只希望临死前，自己能再见上他一日。
    然而楚姬并没有活着等到他。
    “王姬，那位贱婢……今早断气了。”宫人低声来回报。
    正在闭目休息的王姬眼也未睁，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死了？那就扔出去，烧了吧。也省得留在宫中碍眼。”
    “是。”宫人静静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皇宫之内，哪一天没有无辜的性命消失，除了楚姬的两个妹妹，并没有人会为此多流一滴眼泪。
    楚姬便这么从这世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