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楠岩风》第89章 世事变迁

    回楚国的这一路艰辛无比，或许是因着那颗灵珠护身，纵使她半途遇到一些危险，也总能事事化险为夷。历经了不少磨难之后，楚姬终于得以回到了故乡。
    望着那座魂牵梦萦的城池，楚姬心中又是激动又是酸楚，不由得留下泪来。
    她迫不及待地入了城，然而面对熟悉又陌生的街巷，却又彷徨起来。
    她离开楚国已经一年有余，也不知族人们是否都安在，特别是留在宫中的两个妹妹，不知现况如何。
    离去之前她还是王姬的随身侍女，随同一起嫁去秦国。如今冒然回到楚国，旁人又会如何猜测？
    为今之计，只能暂且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再找个机会入宫见一见两个妹妹。
    于是，楚姬便在城中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里落了脚，谎称是来寻亲的外乡人，在这里租住下来。
    城外的马场正在招工，虽然做的都是一些又脏又累的粗活，不过楚姬也不怕吃苦，便应招成了马场内的一名女工，专司做些收拾草料的重活。
    她之所以留在此处，便是打听到这座马场的马匹直供宫廷，或许可以有机会入宫一趟。
    楚姬别无他求，只希望能够见一见自己的亲人，确认她们安然无恙，便心满意足。
    然而，入宫对于无依无靠的她来说，又谈何容易。
    楚姬只能耐心等待机会出现，这一等，就是半年。
    “阿云！”
    正在堆草料的楚姬抬起头，看见草场的马工子集朝她跑了过来。子集在草场负责养马喂马，大概看她孤苦伶仃又是一名女子，平日里素来对她诸多关照。
    “子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楚姬放下铲草的工具。
    皮肤黝黑的子集跑到她跟前，冲着她咧嘴笑开，露出一口大白牙：“阿云，有个好消息，我特意跑来告诉你。你不是一直想入宫见你妹妹么，刚好不久马场要送五十匹新马入宫廷，需要有人一同入宫去照料这些马儿。或许你可以趁机入宫了。“
    楚姬一听喜出望外：“你说的是真的？“
    子集点点头：“我何时诓骗过你？管事说养马的宫人人手不够，要选一些手脚麻利、做事稳妥的人入宫去照料几日，你平日做事一向稳妥，话又不多，说不定这次入宫的人当中就有你呢。“
    子集说的没错。没过几日，楚姬果然被选入了此次如同的人选里。
    那天晚上，她兴奋地一整晚没睡好，反复猜想两个妹妹今日的情况，吃得可好，穿得可暖。
    隔天，楚姬起了个大早，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新衣，希望见到两位妹妹时自己是一副整齐的好模样。
    此次随行入宫的共有十数人，专司负责照料这五十匹新马。浩浩荡荡的马队朝着宫廷而去，越靠近那道宫门，楚姬心中便越是忐忑，更是期待。
    他们被带到了皇宫的侧门，宫中专门负责饲养马匹的地方，只选了五六匹最精良的马留在了皇宫。其余的四十余匹要被送往宫廷禁军的训练校场。
    幸运的是，楚姬被留在了皇宫之内，等到马儿适应了新的场所之后，她才能再被放回马场去。
    几日后，她与宫内的马倌混得熟了，便向他们打听起来。
    “十五六岁的宫女，一个名叫南子，一个叫孟春？“几个马倌听了她的描述，其中一人似乎对她说的人有些印象。
    “北面的长信宫里，好像有这么一对姐妹。只不过年岁有些对不上，那二人如今已经十八九岁了。“
    “十八九岁？“楚姬虽然觉得不太对，但仍不想放过一丝可能。“这位哥哥，可否帮帮我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我失散已久的妹妹。”
    大概是看她实在可怜，模样长得也好，马倌不忍拒绝，便答应帮她这个忙：“这个不难，我有个族内同姓的兄长在长信宫当差，我去找他说说看，能不能替你想个法子，帮忙打探打探。”
    楚姬等了几日，终于等来了他的消息：“我那位兄长问过了那对姐妹，她们确实有个姐姐，闺名叫楚姬。你看对不对得上？“
    楚姬听了这话已是热泪盈眶：“没错，是我两个妹妹！就是她们！“原来她们都还安好，谢天谢地。“阿哥，你可否想个法子，带我去见见我的妹妹？“
    “法子倒是有，只不过……“那名马倌露出为难的神色。
    在宫中待得久了，楚姬早就练出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摘下一只银镯子塞到对方手里：“这个请小哥收着，还请务必帮帮我。“
    见钱眼开的马倌笑着点点头。“你暂且在这里等上几日，我去替你操办操办。“
    这马倌倒也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果真替她想出了办法，给她弄来了一身宫女的衣服让她换上，找了个日子将她带到了长信宫外。
    “我已经和守门的兄长打点好了，你就随着这些宫女一同进去，到了里头之后不要乱跑，去到西侧宫女住的屋子等着，你自会见到你的两位妹妹。“
    “多谢小哥。“楚姬郑重地道了谢，适巧有一队宫女经过，她忙跟了上去，低着头，顺利地入了长信宫。
    这宫里住的是楚王的胞姐，听说性格怪异，不喜与外人见面，整日里深居简出。若不是依了昔日太后的旨意，楚王是断不会将这位王姬留在宫中的。
    听闻这位王姬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后来不知为何一直未被指婚。楚国女子十三四岁便可嫁人。这位王姬算算年岁也有二十三四了，就算想嫁也未必有哪位贵胄肯娶，就这么蹉跎了大好的年华。
    这些都是楚姬这几日听宫里的下人们说的，不过眼下她只一心顾着要见自己的妹妹，至于这位王姬如何，她自是无暇关心。
    楚姬听从那位马倌的叮嘱，入了宫之后就到西侧宫女的住所等着，约莫守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等来了两位宫女。
    见到她们，楚姬便一眼认出来，那便是自己的两位亲妹。虽然模样有些变了，但眉眼之间依稀是小时候的样子。
    “南子，孟春。“楚姬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们。
    那两名宫女起初还有些不敢认，一直到她卷起袖口露出一道烫伤的旧疤，那是小时候她替妹妹挡下意外倾倒的炭炉时留下的疤痕，那两名宫女这才认了出来。“阿姐？”
    “是我。南子，孟春，阿姐终于又见到你们了。”楚姬迎上去，抱住扑过来的两人。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姐妹重逢的时刻，心中又悲又喜。
    “阿姐，你还活着？”年纪较大的孟春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说，“几年前你随同王姬一同嫁去秦国，从此再也没了消息。我们早已为你已经死了。”
    楚姬替自己和她们擦了擦眼泪：“来，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话。”
    “那先进屋吧。”孟春拉着她进了宫女的小屋。里头是一片通铺，此时宫女都在当值，并没有什么人在。
    楚姬好好将自己从离开楚国到如何逃出来回到故乡的经历，一五一十对二位妹妹说了。她们听得又是惊讶又是害怕。
    “你是说王姬与人私奔，让你李代桃僵嫁给了秦王？”南子捧着胸口，听得胆战心惊。
    “那秦王年岁已高，或许正是为此，王姬才不想嫁入秦宫。当时我别无他法，若是我不从，王姬和那名男子回楚国以后不会放过我的族人还有你们。”
    “可是我记得如今的秦王是个年轻的大王，几年前方才登基……阿姐，你这几年在秦国王宫一直平安无事么？”
    几年？楚姬方才便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如今听她这番话，更是觉得有些蹊跷。“你是说老秦王已经死了？“
    孟春点点头：“几年前便驾崩了。而且阿姐，你说的那位王姬……似乎就是这长信宫里住的这位。“
    南子附和道：“是啊，虽然这是宫中的秘密，谁都不许向外传。但我听说王姬年轻时曾被嫁往秦国，后来不知为何又回到了楚国，被老楚王幽禁宫中以后，一直到新王登基，都未曾离开过王宫。“
    楚姬越听越不对劲：“宫里的王姬叫什么名字？“
    “夏姬。“
    楚姬惊呆了。竟然真的是她。当年若不是她与人逃婚，逼得她成为替身，才有了这番遭遇。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竟然又遇上了她。
    孟春看着大受打击的楚姬，也觉得有些奇怪：“阿姐，说来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看着仍和当初离宫时的模样差不多。就是这手越发粗糙，想必在外受了不少苦吧。”
    “我……”楚姬也不知该如何说起，难道是与自己在山中的那番奇遇有关？
    “不管怎样，我们姐妹今日得以团聚，也是爹娘在天之灵护佑。从此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孟春抱着两位姐妹紧紧不放。
    楚姬又与她们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长信宫。只要知道她们人在此处而且安好，之后她便能定再找机会来与她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