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城立小遇秦岚晓陆之泽》第49章 终章

    一九九八年，我的人生从此发生了重大转变，以前的我只是一个想跑想飞的快乐孩子，可是现在呢却好像苍老了许多一样，很多人就莫名地离开了我，那时的我对于人世好像认识得更加深刻了一些，或许，那叫做一种不可言喻的悲哀吧。
    我即将在这里继续完成我最后的学业，每天双目无神地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看着神情飞扬地老师激烈地指点江山，麻木地观望周遭同学的嬉笑打闹。
    现在的我，却能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了，我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能在教室里呆上一整天。是啊，成长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我的同桌换了一个人，也是一个安静的女生，她不同于岚晓，是一个简单纯朴的农村女孩，黝黑的皮肤，善良的面容。偶尔的时候，她会向我问题，不过大部分时间就自己在那里钻研题目。我也偶尔会和她说话，说着说着，岚晓的模样就在我眼前晃动，我不禁泪流满面，同桌以为我怎么了，吓得脸色发白。
    而我只是转过身去，将头埋在胳膊里，头发盖住眼眸。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状态，疯掉了状态，心不在焉的状态，但是出奇地是，我竟然是全班的第一名，学业成绩并没有降落。
    这世界真是有鬼了。我想。
    下学后，我总是一个人孤单地走回家去。以前之泽总是很兴冲冲地用他的肥厚的脸紧贴着窗户，鼻子被挤成猪八戒的形状，眼睛发亮地看着我和岚晓，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在黄昏的路上。
    而现在，我只能任由凄惨的黄昏将我的身影逐渐拉长，拉长，最后隐没在沉重的夜色中。
    有时候我想，或许人与人的情分总是有限的，一个人不可能与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成为知交，我总是不能轻易地将自己很快从旧友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所以导致我身旁的任何有都不想与我亲近。但是，我也懒得故意和别人变得亲密，好像几百年前就认识一样，我讨厌那种弃旧喜新的感觉。
    时光是这个世上唯一公平和治愈之物，时间能抹平着世间的很多伤痛，即使是这样，我的性情已经被天然注定，不能有所更改。
    孤独是人的宿命，我一直相信这句真理，自从我习惯了一个人行走之后，我便愈发觉得生命的脆薄和熹微，人生这一世，苦短乐少，倘若有什么灾祸或者又来一次盛大的分离，直到那时，恐怕我就要放弃了我的生命。
    一个人若是无亲可依，在茫茫大地中没有归宿，若是连爱都无法得到，那么死亡的宿命也就不远了。因此，我也时常想到死亡，想到只要一旦死了，那么这个世间的痛苦就不会再有了。或许，你很难相信，我在如此小的年纪就有轻生的念头，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老了吗？
    我相信，哪怕我再长大十年，二十年，我依旧是我，我不愿意接纳外物，也不愿意随着这个世界的改变而改变自己，所以，注定我的一生是悲哀孤独的。
    迎着浓厚的暮色回到了家，如果你之前看到过对你说过的话，那么你肯定不会相信此时我的父母好像完全和好了，自从上次我发泄了我的不满之后，他们就和好如初了。
    还有另外一件事，我爸爸给我买了一架电子琴，纯蓝色的，很好看。我爸说之泽走了之后怕我没有玩伴所以就买了，用来排遣我的寂寞。
    那时我已经破碎的心终于被缝补起了一点，父亲好久没有露出来的微笑和母亲已经恢复的打打闹闹，这些都让我心里感到安慰。
    没想到我对琴竟然很有天分，拿了许多奖，这让我的父母高兴了许久，我爸还特地花了很多钱带着我和我妈去了一家昂贵的五星级饭店吃了一顿，然后玩了许多好玩的。
    这些都是迟来的幸福，我心底的漏洞太多，滴血太多，直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我的忧郁天性已经养成，后天的再多弥补也无济于事。我在过去的回忆中感怀，却又在残酷的现实中沉溺痛苦。
    小学毕业时，我的成绩依旧稳定。我爸对我说要报考县里的初中，因为他在那里已经买好了房子，我们也要离开这个美丽的青镇。
    半年的时光随着寂寞孤独的流光而倏忽而过了，搬家那天淫雨霏霏，我坐在我爸的大火车里，却想起了那日送之泽的情景，他也是这般的凄凉，必然是不舍地望着我，还有岚晓，她心中肯定有万分伤痛，而又怕我伤心，于是将这苦楚留给自己一个人品尝。
    一想到这里，我眼泪不禁簌簌而落。父母亲以为我留恋这里不肯搬离，我只好借了这样的缘故，便更加放肆地哭了起来。
    诗人的悲春伤秋也不无道理，难道他们也竟经历了这世间最凄惨之事？
    车窗震落下来的雨滴落在我的无限伤感的眼眸里，昏暗的乌云浓厚得如同一团不见光明的油墨，车里一片静寂，母亲坐在前排位置昏昏入睡，父亲惺忪着双眼，疲惫万分。
    而我也渐渐进入梦乡，睡着了。
    我所读的初中是青立中学，所在的县城叫青县，在我眼里也不过是比我的家乡打了那么一点，可就是从这么微小的一点里，我竟然对人与人之间的吵闹与憎恶而感到万分忌惮和伤心。
    这是一个城市，有着城市的冷漠和无情，有着都市人的势利与狡猾，这样的世俗与我的为人理念大不相同，看清了这一点，我更加不想与周遭的人有任何的往来，只想一个人单独地呆着，看看诗，看看书。
    后来，我回去过我的家乡，我记忆的地方。令我感到十分诧异，曾经山清水秀已经不在了，枯枝败叶随处可见，未完工的高楼大厦赤露地像是一个未死之人霸占着家乡的黑色土地，白色垃圾已经俯仰皆是，清澈的溪流变得脏兮兮的，不堪入目。令我最为震惊的是，原本那个可以用来划龙舟的青溪如今河沙被挖去大半，溪水逐渐稀少，远远地望着，还有数十几台发出轰鸣的轮船在残毁这条曾经养育了这片土地上的人。
    我试图寻回往日的大山，却没想到此处光秃秃的，黄沙裸露，石子遍地，毫无秀色。还有曾经岚晓画画的断崖，那里也被修建成了一个供人玩赏的旅游景点。
    这些曾经有着我记忆的地方如今变得面目全非，站在狂风中的我哭了起来，泪流满面，我曾经有着深厚感情的家乡逐渐消失。
    年老一代的人也已经物代更迭，而新生的一代背井离乡，向往宝马车香的大城市，留下的这片残缺不全的家乡被人屠戮，我最为悲哀的是，我竟无能无力，只看眼看着它消失……还有我苍白的记忆，随着时光一年又一年地过去，那些事早就被尘封在心底里，落下了厚厚的尘埃。
    这就是我的童年，我美丽可爱的家乡，我土生土长的土地，我的朋友之泽岚晓。我本来以为一切就此可以尘封，却没想到真像之泽信里所说的，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遇见，你一定要在人群中认出我。
    可是我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了，对岚晓的记忆也已模糊。
    上苍，你让我用三年的时间忘掉一些人，然后重新又要记起他们吗？
    我想说，你对我太残忍了。
    我不想回忆起往事，可是他们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不得不去面对他们，面对之泽，面对岚晓，还有自己的心。
    在这个故事中，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出现了一个人--立小遇。她就那么出现了，在我的生命力，在我最痛苦的岁月里，一开始我并不喜欢有人闯进我的生活，可是这个女生和岚晓一点也不一样，就像是绽放的花朵，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我的悲哀，看到我的不幸，看到了她的忧愁和痛苦。
    我和小遇从初一到初三，认识了三年，我用三年的时间去忘记一个人，却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我看到岚晓她那双凄楚的眼神，她望着我，就和当年我们在大雪纷飞的窗外看着我的眼神一模一样，还有之泽，他时而看着岚晓，时而看着我，他成为了一个绅士，一个王子，陌生到我一点都不认识。
    这一切，来得太快，好像找个地方躲起来，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