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城立小遇秦岚晓陆之泽》第48章 怅惘

    我搞不懂人为什么会分离，就像搞不清楚人为什么会吵架一样，而且竟是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暮色浓重之时，要是搁在以往，我妈肯定又会像是一个咋呼呼的母鸡一样四处乱叫，说我怎么怎么的，说我不听她的话，说我是不是欠揍了，而现在一切变得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我脚步踏进家门的时候却发现屋里静寂得像是一个坟场，一股阴暗的氛围四散开来。
    桌子上摆了好像散了热气的菜，父亲母亲端庄地坐在椅子上等着我回来。
    “回来吃饭吧。”母亲说了一句极其简单的话，简单到陌生，我肿红的双眼她竟然也看不见。父亲此时已经拿起了筷子，低头扒饭，沉默的怪物。
    我茫然地吃了几口，就放下来筷子，然后准备回到房间。其实我有好多的话想和他们说，许久以来我们一家人没有好好地聚在一起聊着天了，我看看父母，却感觉到他们陌生了起来。
    “今天你洗碗。”没想到我妈突然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扔了这一句，像是一口唾沫硬生生地丢在了我爸的脸上，这时候的他站了起来，将筷子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方，“你这个婆娘，你还有理了是吧？老子天天在外面呢得要死，你他妈的洗个碗都不愿意是吧？”
    “你刚才说什么？你骂谁呢？你洗个碗怎么了，难道我不需要干活吗？难道我就整天打牌玩吗？”母亲怒吼了起来，她的声调本来就比我爸的嗓门大，震得几乎房顶都要垮了。
    “你是不是成心和我吵架，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我爸已经生气得像是发疯了的怪物，说着就要动手打我妈。
    我猛烈地哭了起来，大吼道：“你们别吵了！”
    也许当年的父母估计到我的弱小，所以当时我的哭喊声让他们激动的情绪迅速地平复了下来，我爸说完铁青着一张不像人的脸抽着烟裹着黑色的棉袄就出去了，我妈木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红肿，不断地抽拉着纸巾擦眼泪。
    我抱着我妈，可能拥抱的力量很温暖，我的眼泪慢慢平复了，而我妈已经很冷静了。我仔细地打量着我的母亲，这个躁动的母亲，这个柔弱的母亲，这个弱小的母亲，这个曾经深深爱着我的母亲，她变得瘦削了不少，衣服上散发着浓厚的药味。
    “不怕啊，城城，刚才你被吓到了吧？”母亲极力地安慰着我，冰冷的手指拂过我泪流满面的面庞。
    我摇摇头，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母亲勉强站了起来，收拾好碗筷，端到厨房，她的背影从来没有如此黯然神伤过。若是以前，她必定是很欢喜地洗着碗，哼着歌，伴随着轻快的流水声扭动腰肢，就像是广场舞的大妈一样，精神十足。
    我心里十分伤心，回到房间灯也没开，于是就那么如同死人一样倒在床上。我摸到衣服的口袋里还装有之泽给我的信，我急忙坐起来，借着微暗的壁灯仔细读了起来，之泽虽然人长得其貌不扬，可是他的字却是很好看的，比岚晓的字迹还要工整。
    青城。
    我知道当你知道我要走的消息时，你肯定会来送我。我也在即将离别那天夜晚给你写了这封信。
    我是一个笨笨的而又长得不好的孩子，和你，或者与其他同龄人所有的孩子比起来，我看起来真是可以被忽略掉的。
    青城，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你总是带着我去这里玩，那里玩，感觉你就像是一头自由自在的狮子，永远那么快活，而又散发着威武。
    是啊，我怎么会说你威武呢，那是因为你看起来真的很优秀，你或许从来觉得优秀与你不沾边吧，可是啊，我觉得和你认识真的很高兴。
    你是如此的俊朗（我只能想出这个字词，有一次考试题目，叫我最好的朋友，我写的就是你，结果竟然被当成了范文来读，或许我将感情写进去了吧，可惜，你不和我同一个班级，要不然你就会知道你在别人中其实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而你的身边永远站着一个漂亮清纯的岚晓，我发现如此不堪的我站在你们中间真是很尴尬。
    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一直真心地与我交朋友，还有岚晓，我心里十分感动。所以，自从我打心眼地这样觉得之后，我就已经把你当做我的哥哥来看了，虽然你只你比我大半年。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的父亲，我对你说他是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是我的英雄，我们相同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父亲都是常年不在家，想必你对此也深有同感吧。
    我爸是一个很开朗的人，平时总会和我玩在一起，他回家的时间少，所以即便身上有钱，也不会去打牌，而是把我们全家带出去玩。而你也知道，快乐的时光总过得很快，我爸转换之间又要出去了。
    这样的分别随着我年龄的增大而愈发感觉到痛苦，伤心。
    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这一走，竟然成为了永别，唯有这，是我万万想不到的，当我妈把这这个消息残忍地告诉我时，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我很想徒步走到他打工的地方，然后不顾一切地将他的身体找到。这就是我那时唯一的想法，我竟然忘记了悲伤，忘记了哭泣，我只想找到他的身体，或者尸体。
    无数的忧愁和悲伤过后，我变得有些退缩，我不敢去面对。但是，我妈却依旧不肯放弃，她非得要去找到煤矿主，讨个说法。
    我母亲身体孱弱，我一定得跟在她身旁，她伤心得不成样子，我必须要尽快长大，变成她的依靠，这种想法愈加强烈。
    我知道，我不得不长大。
    我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或许不回来了吧。
    还有岚晓，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地关心过她，她有些时日总是非常忧愁的，但是只要你出现，她的这种细小忧愁就会被很好地收起来。虽然我们彼此不说，但是我怎么能不知道你和岚晓之间的情意呢，你这几日去看看她吧。我的伤心事就不要提了，以免她伤心。至于要是我来年不能回来上学，你就对她说一些什么敷衍过去吧，我脑子笨，想不出什么好借口。
    总而言之，祝你安好。如果未来某一天，我们能够相遇的话，希望在茫茫人海中，你还能记得我。
    --之泽。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信纸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此时万家灯火熄灭，我已无心，这苍茫的人海中，我失去了至亲，失去了知交，失去了朋友。
    那，活着的意义又在什么地方呢？
    从今以后，关于这个问题一直在折磨着我，我永远也想不明白，只要在我孤独的时候，我就会一直一直像是发疯了一样地想着这个问题。
    此间，再无少年。
    少年已经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