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城立小遇秦岚晓陆之泽》第45章 惨淡

    在雪花飘扬的冬季里,我们终于迎来了浓墨重彩的春节。
    这个节日是我们家乡最重视的节日。除旧迎新,新年更好,一切过去陈旧的都会在新的一年里荡然无存,因为新年里有新的展望,有新的企盼。
    记忆中的春节总是伴随着鹅毛般的大雪,张灯结彩般的透亮色点亮了整个村落,鞭炮声不绝入耳,人们幸福的面庞上洋溢着最美好的笑容。
    一切,都真的很好。
    我最欢喜的是从过小年那天起,那天当然可以喝鸡汤,是土鸡汤,罐子煨,灶头烧,散发着单纯的家乡味道,老旧却十分怀念。
    然后是发财祭祖那天,早晨起得特别早,我妈是大约凌晨三点就开始起床,那时村落外的鞭炮声已经轰轰隆隆地烧遍了整个村子,那时新年未到来之际最好的迎财祝福,然后我妈就开始兴奋地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我那天也起得特别早,忙里忙外的,当然我的忙自然是和同村落的孩子一起放鞭炮,这里窜一下,那里窜一下,觉得无比惊奇。
    接下来是大年三十的阖家团圆之夜。一家人围在一起看着电视里经典的春晚,那时时岁艰难,电视里都是十分令人怀念的节目,花里胡哨的东西根本就没有,而且逢年过节,父母就会让小孩子吃得好好的,穿得好好的。他们口里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过年嘛,就要过得好一点!直到凌晨十二点钟,父亲点上鞭炮,激烈的鞭炮声闪烁着闪亮的花烛,声音振耳入聋,然后再看电视上的春晚倒数已经落下了帷幕,好像整个地球在那一刻都被这浓重感人的齐声给震撼然后停止转动,新的一年就这样悄然而至。
    最后我最留恋的便是大年初一了。记忆中的大年初一就会落下一层又一层的雪花,那是好像从过年前的几天就开始下雪,所以记忆中的过年是那么的温馨而又洁白。穿上整齐又漂亮的新衣服,提着礼包,一路走到外婆家,那是的车还没有普及,所以我和父母三个人纯粹是用脚在土泥路上走到外婆家去的,一步一个脚印,因为路上积水太多,而母亲有时候不得不抱着我,或者抱累了就交给父亲抱。
    就是这样我们脚上沾满了泥土走到外婆家的,那时的外婆家很温暖,门的旁边总是有一个又大又暖的火炉,我们一走到那里去就开始烘火炉,身上的寒气一下子就被吹走了。随之还有外婆给客人的红糖水,各种好吃的,她永远会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我们的到来。
    这些在春节中连接起来的日子就像是我心中最好的部分,我美好的记忆也随着年岁的渐长也周遭事物的变化而愈发显得微不足道,而愈发显得渺茫难寻。
    今年又是一个必然要到来的春节,我依旧抱着往日的那种激动和喜悦,希望这个节日能够为我们熹微的生活到来些许可以看得见的欢乐。
    上次父母临走时交代我在外婆家住几天,说是要到医院去,可是没想动我一住就住了一个多月,等我回到家时,我看到面部苍白的母亲和一旁铁青着脸的父亲。
    这是怎么了?我心里感到很害怕,一种深深的恐惧攫住了我。
    “妈,你咋了?去医院干嘛?”我挨着母亲,她有些虚弱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她摸着我的头,勉强地微笑,“看了一点病,没事,现在已经好了,我需要休息几天,这几天由你爸做饭。”
    我又看看我爸,他的脸色黑得像是一块腐朽的铁,我不敢和他说话,他正猛烈地站在寒冷的门口抽烟,我知道,只要他有什么闷气或者很生气的时候就会抽烟,就像我遇到什么事情就会睡觉一样。
    我看见了父母亲房间里的大袋子药,散发着浓厚的药味,我很是为我妈担心,我问着她怎么了,她总是说我是小孩子,不懂,或者说过几天就好了,不要担心。
    但是,我哪能不担心呢,我希望她能快快好起来,我宁愿她好起来能够继续骂我,继续火着脾气大嗓门说话,能够随时随地和我爸和我在饭桌上拌嘴吵架。
    现在,她却突然倒下去了,变成了一个十分安静的人,当我习惯了我妈严母的形象之后,我心里空落落的,很是伤心也很担忧。
    我爸平时也是一个不善言辞,沉默木讷的人,他平时外地包工程不在家,我很少与他沟通交流,父子之间的情谊并不深厚,在加上他现在如同一个机器人,机械化地坐着饭,机械化地和我说话,他有一句问,我就有一句答,他不问,我就不说,如果你看到我们,那就像是两个机器人在相处。
    父亲厨艺本来不算很好,再加上他做饭时心不甘情不愿,仿佛有种怒火被隐藏在心底,只等待一个时机发泄出来。我每次经过厨房听到他切菜的声音,心里感到一阵惊悚,感觉他是在剁人肉。
    其实在心底里,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我父亲的,总觉得他沉默得像是一只怪物。这么多年,他常年在外,所谓的在外,估计没有踏出这一寸方圆之地,思想被严重禁锢,一味守旧,却心高气傲,时常在我们面前吹牛皮,以为我和妈都是傻子,只是我们为了使他高兴而没有揭穿而已,随声附和。
    他很想富有,却不能富有,他以为攀比,却没有什么可比攀比的,这样矛盾的他,加上他言语甚少,平时不开玩笑的时候就伴着一张严肃的脸,我每逢看到这张脸就会觉得阴气很重。
    要不是这次我妈病倒,我还真的没有这样仔细思考过我的父亲,以及他与我的关系。
    其实,所谓的父母儿女只是一种标明血缘关系的词汇,你若是认为它重要得像是一把枷锁能紧紧地将你的感情束缚在此,我也只好无奈地摆摆手,但是我窃以为不然。
    父母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帘子,若是我们不遵守这样的约定,将帘子贸然越过,那么就是魂灵上的荼毒。
    我虽然很清楚地知道我父亲的为人,却也知道他终究是我的父亲,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从来对我都是十分友善而又微笑的,从来不曾给我什么脾气,即便以前我母亲要打我的时候,他也会先数落我母亲的不是,想起他的好来,我心里顿生了一丝怜悯,觉得这样的父亲也是爱我的,不过他的爱十分沉默。
    不久之后,母亲终于变成了一只聒噪的母鸡,整天欢天喜地地操办着过年过节的事,忙得不亦乐乎,而父亲也时常眉眼微开,笑容不断。
    似乎之前的愁云惨淡就这么过去了。我只是想--似乎。
    也似乎未来会有更多更大的灾难在等着我们,我心里在看着天上的瓢雪的时候若有若现地感觉到了。
    有时候,我真的很惊奇这世间竟然有这么一个节日能够让所有的惨淡所有的忧愁隐藏了起来,哪怕是在未来某一天爆发也好,先过上这欢乐的日子吧。
    人生短暂,及时行乐。
    当我愈加发现哀愁在不经意间随着年岁的增长而亲临至我的精神上时,我就愈发现时光的滚轮越转越快,我觉得一年的时间就像是一个小时一样,也在这样的不经意间,我就那么不明不白地长大了。
    人们说,长得总是要身体上显得高壮,精神上十分富足。而我,在偌大的时光里,就那么倏忽地长大了。
    而,我发现这也不是一件可以值得欢喜的事情,因为前方有更多的忧愁像是雪花一样冰凉地落在我的身上,落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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