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城立小遇秦岚晓陆之泽》第29章 岚晓

    岚晓。岚晓。岚晓。
    为什么每次你都是以最美好的方式出现在我狼狈不堪的生命里？
    落荒而逃。
    随着年纪增长，我们对我们自己自发形成的朋友圈有着很严重的左倾，即坚定地认为坏学生不能和好学生玩。
    这简直就是一条禁令。但是，只要你入了自己所在的某个圈，那得无条件地服从这条禁令。
    后来我发现这其实只是对那些制度之上的优秀的无力反抗，沉默得近乎顽固，可爱得让人可憎。
    而岚晓就不属于我们这样的一个圈子，但是她却坐在我的旁边，也就是我的同桌。
    石破天惊。世间罕见。前所未有。独怆然而涕下。
    我只得用这几个还能记住的词语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我记得还是在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斜阳正好，我朦胧未醒。逐渐讲台之上有一个女生正讲着些什么话：“大家好，我是新转来的，名字叫秦岚晓。”
    女生面容清秀可人，而且肌肤柔白，骨架虽不瘦弱，却浑然天成，如同璞玉。而且她还披散着头发，比不得班上的女生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清一色短发。
    我擦亮了眼睛，仔细看了看这个女生，第一感觉当然是非常好看了，然后就没有其它的感觉了。
    班里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我又沉入了梦乡。
    后来班级调位置，我还是那个原来的位置，仿佛老师好像忘记了我，不过我倒还是希望他能忘记我。没想到岚晓竟然坐在了我旁边。
    我当时耳红心跳呼吸紧张激情澎湃狂喜不已感觉上苍对我太好了！
    她近看的时候更好看，干净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而且文静温柔，像是一只柔软的白兔。在我们这种自小看惯了农村女孩的环境中，岚晓简直就是从仙界中来的。
    但是我心里也很惶恐，因为她一定是一个乖乖学习的好学生，而我注定与她无缘。
    预言果真变成了现实。
    我继续邀着几个朋友到处飞，到处跑，拥有无限精力的我们恨不得要将整个地球给掀翻。当时我们也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个新的转班生的一些事情。
    她是个好学生吧。
    应该是，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真是的！要不然如果她能和我们一起玩可就好了。长得真是好看！
    后来有一个人问我，青城，怎么样，你和她说过话没有？
    我摇摇头，说，没有，她整天写写画画，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反正她不惹我就行了。
    哎呀呀，可是她坐在你旁边，难道你不想和她说话吗？
    我说，我倒是想啊，可是啊，一段时间过后，我觉得她还是远远地看着比较好，这叫那什么，“君子可寓意于物，而不可轻玩焉。”
    你这小子还给我们整起文艺出来了！说完，我和他们哄堂大笑。其实在这笑容的背后，我却在失落些什么。
    没想到这该死的老师怎么突然又记起我来了。
    上数学课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其实我没睡，我只是觉得方方正正地坐着很累，于是斜着眼看黑板上的密密麻麻的符号数字，然后耳朵一句也没有听懂。
    “齐青城，你来说说这个题怎么解？”数学老师姓易，约莫三十多岁，是一个长得分外犀利的女老师。为人不苟言笑，十分严格，似有把我们生吞活剥之势。我们私底下都叫她易牙（周王朝的时候不是有易牙以子为王食吗？）。
    我感觉自己是紧张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全班人都盯着我看，气氛像是冻结了一样。我嗫嚅着嘴唇，但就是发不出来什么字音，要是我真的能够知道那题怎么做就好了，可是我如丧家之犬，只得由这个易牙来欺负。
    时间过了好久，我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我听得到窒息的呼吸和难以言尽的丢人。
    “那你旁边的秦岚晓同学，你会做吗？”岚晓站了起来，和我并肩。
    我心里肯定认为她是会做的，可是她却说，“我不会。”
    易牙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是这个地方我没讲清楚，那我就重新再讲一遍，你们可要认真听了。”
    那一刻，我真的是感动到要流泪了。这是第一次易牙竟然会这样说，她肯定是认为这个题连岚晓都不会做，那么我不会做也是情有可原的，她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我久久地看着岚晓，她忽而望了我一眼，莞尔一笑。我心头猛然一阵，忽而又感到十分悲哀。我或许是个太矛盾的人，永远分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或者总是在迷失。
    自从岚晓上次帮了解围之后，我们之间的对话逐渐增多了。
    最开始的只是借用一些学习上的用具，什么铅笔啊，钢笔啊，橡皮擦啊，刻度尺之类的。我对她的好感也逐渐增多了。
    某一天，我将妈装进我书包里的糍粑拿了出来。我凑近岚晓，她在画画，画的是机器猫。“画得好好！”岚晓被我猝不及防的称赞吓得一跳，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
    “这个，你吃吗？”我举着糍粑凑到她面前。但是她脸色不太好，也没有接受的意思。我心想，我真不应该对她如此敞开心扉，毕竟城里来的人和我们这些农村人就是不一样，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好学生！我感到一阵生气。
    没想到她竟然接了过来，吃了起来，“这个怎么做的，真好吃！”她露出来的虎牙可真是好看。刚才积累的气我也消了。
    “这个啊，很简单，就是把糍粑往火上烤熟，然后包点红糖在里面就好了。”我咀嚼着美味的糍粑，高兴地看着她。
    岚晓吃得脸红耳赤的，样子很是高兴。我第一次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感觉。我很不好形容那种感觉，就是在茫茫人海中，你能自觉地找到你熟悉的那个人，你从心底里知道你和她有着相同的趣味，有着相同的爱好。
    当然，这也让我人知道，其实一个人是非常复杂的，不能用所谓的圈子来固定住一个人的自由。就像岚晓，刚开始虽然只是外表漂亮，而不曾熟悉也只是徒有其表，但是如果深接触，她竟也有与我相通的地方。
    我们以后的故事很长，很长，在美丽的青镇铺展开来，就像写不完的画卷，流不尽的瀑布，剪不断的发丝。
    那是一九九七年。我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