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我不骗你了。全部跟你说吧。」
我自己也已经到极限了一她把双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说,直盯盯地看著我。一如往常的笑容看似带著一抹悲伤。
「我呢,是受你父母的委托才这么做的。」
回到森林里的独栋房子,芙兰老师把一切都跟我说了。
「大约在一个月前吧,我遇到你的父母时,他们带著一大笔钱来请求我:
请给我们的女儿最艰难的试炼。J
那个时候我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我一听他们说,才知道伊蕾娜的父母非常担心你的未来。担心你再继续不知道失败的滋味,总有一天走偏的时候会就此无法挽回。
我为了你父母的名誉可以这么说,他们绝对不是为了欺负你才这么提案的,请你体谅他们喔。
特地来访如此提案也有所理由。你的故乡一好像是神圣涅教国对吧?那个国家的魔女都畏惧你的实力。好像还口耳相传,说「教不起这种小孩」。不过,那个国家正如其名,太和平了,几乎没有能说是具有实力的魔女呢....
你的父母就是预料到国内的魔女会拒绝你,才特地来拜托我的。
也就是说,这是个因为你太神气了,所以想趁早给你点颜色瞧瞧的提案。
我勉强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然后,你就来了。
从父母的话听来,我印象中的你只是个嚣张的死小孩,所以一开始想用无比艰难的试炼彻底打击你的心。
但是实际跟你相处过后,你却是个和印象完全不同的人。
你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任何努力,是个优秀又有企图的人。不只如此,你还拥有相榇的实力。
甚至能现在让你当上魔女。
我在跟你生活的时候,放弃了「让只会成功、志得意满的托蕾娅学会失败」的目的。你的父母一定是想让你了解「不可能不遇到挫折」,但我发现这是多余的。
毕竟硬是让你失败时,我就已经看到结果了。你一定不会放弃,再次挑战。你一定能忍受失败,你的心也一定不可能会被我击碎。
接著,这里就是身为老师的我所看到的问题点。
托蕾娅,你太会忍耐了。
正因为知道自已年轻并具有实力,你才能多少忍受蛮横无理。
我不管多不认真,对你做多无聊的要求,你也丝毫没有怨言对吧?为什么呢?是因为以为除了我以外,你没有人能依靠了吗?
你被神圣涅教国的魔女们拒绝时想了什么?是不是想著「没办法」就这样自我了结了呢?你有跟魔女们反驳过吗?
我一直在等待你忍耐的极限到来。然后就在昨天,我看到你的魔法,觉得那个时候应该快到了。
今天的试验就是这个的最后一笔。
顺带一提,我所预想的发展是,我就这样赢得测验,如果你还是没对我抱怨的话,就直接对你说教。因为我这样做根本一点道理也没有。
不能一直忍耐,隐藏自己的心情。因为如此一来,你总有一天会崩溃。
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哭了....
我的行为真的那么严苛呢。都怪你这么成熟,害我都忘了你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生了。
真的很对不起。
然后,芙兰老师最后这么说道:
「不能一直忍耐喔。要是有什么不满就要反抗,要是不喜欢就好好说出来。用适度的放松好好保护自己吧。」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当时是用什么心情接受老师的这一番话了。
但是,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的话。
不要忍耐。
会有现在的我,就是多亏有了这一席话一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我还是难免偶而累积一点压力。
————
我在芙兰老师身边修行的时间是一年。
最刚开始的一个月在叮咛我不要太会忍耐,真正的修行才终于开始。
「早安,托蕾娅。我肚子饿了,帮我做点东西吃吧。」
「请用,这是杂草。」
「...那个,这是欺负我吗?」
「因为老师您跟我说不要忍耐,所以我直接表现了帮老师做早餐麻烦死了的心情。」
「....」
「开玩笑的。」
结果,我们做出了吃昨天做好的面包这个结论。
芙兰老师虽然还是一直把我当成奴隶,不过只要把这当做她有好好教我魔法的代价,就一点也不辛苦。
哎呀,这可不是忍耐喔?这是在付学费。
芙兰老师说:
「你有技术,也有才华。要说压倒性不足的,就只有经验了呢。」
所以我跟芙兰老师交手了好几次累积经验。
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
这种生活跟最刚开始宛如地狱的第一个月相比,感觉甚至相当短暂。每天都进行魔法特训,回到森林中的房子学习魔法知识,真的非常快乐。
在芙兰老师教导我的修行中,某件事情令我特别印象深刻。
那是一如往常,在森林的房子中进行魔法训练时发生的事。
「托蕾娅。」
芙兰老师突然说:「那边有个瓶子对不对?看得到吗?」
的确,在芙兰老师指的方向伫立著两支酒瓶。
「是的,我看得到一可是那怎么了吗?」
「用风魔法打中其中一支看看。」
我和酒瓶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一棵树那么远。
老实说十分简单,简单到我想她是不是在小看我。
「嘿!」
我一挥魔杖,送出强风。
-咻地一声,直线前进的风块命中我所瞄准的其中一支酒瓶。一圈一圈向后翻转的瓶子就这样飞进草丛中。
「我成功哕。」
但是芙兰老师却一副伤脑筋的模样耸了耸肩。
「谁说要把瓶子打飞了呢?」「...咦咦,可是你不是说要打中了吗?」
「听好了喔?想当上魔女见习生,只要推倒那个瓶子就算合格,可是魔女却需要再更上一层,确实而正确的技术。」
「...是喔。」
「如果是魔女的话,就不是把瓶子推倒,而是能让瓶子不至于翻倒喔。简单来说,就是这种感觉一」
芙兰老师挥动魔杖。
魔杖吹出的微风直直吹向剩下的另一支酒瓶,接著直接命中。但是酒瓶没有倒下,发出声响晃动了一阵之后,又回到了直立的状态。
芙兰老师脸上浮现微笑。
「啊,太好了,成功了....反正,就是这种感觉,魔女要好好控制自己的魔法才行,所以不能把瓶子吹倒。」
.........
我了解她想说的话,她的话也非常有道理。
不过有必要特地让我第一次失败吗.....
在拜芙兰老师为师一年后,我就大致能跟芙兰老师势均力敌了。
接着,只有一次,我赢过了她。
那天成为了我修行的最后一天。
「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了。」她挂著一如往常的笑容这么说,「你变强了,变得很强了呢。」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怎么赢的。或许只是偶然。
芙兰老师从我的胸口取下桔梗胸花,取而代之别上了魔女的证明。
是象徵星辰的胸针。
「恭喜你,托蕾娅。星尘魔女承认你成为正式的魔女了。话说回来,你的魔女名就叫做灰之魔女如何呢?」
「...太随便了吧?」
一定是看我的发色决定的吧?
「咦咦一?我觉得很帅气的说..」
「这么说来,为什么芙兰老师要自称星尘魔女呢?」
「当然是因为很帅气啊?」
.........
「所以说,灰之魔女,你觉得如何呢?」
「可以喔,就这样吧。」我并没有特别在意。
「那么就决定了。你就是灰之魔女托蕾娅。接下来请继续加油喔。」
她一拍我的肩膀。
我深吸一口气,回答了:「是。」
我们边聊著至今为止的过往,边回到森林中的房屋后,芙兰老师立刻收拾了行李。我第一次听说,她只是自称游民而已,其实是某个国家位高权重的魔女。
也因此她笑著说,因为已经离开国家一年,说不定会比想像得还要辛苦。这不该笑才对吧...不过都是因为我就是了。
不如说,我试著问她为什么要来神圣涅教国,但她只愿意回答「因为我有个非得见到的人」而已。
「虽然我很想慢慢来,可是我得走了。国内还有很多人在等我。」
所以,就在这里道别吧一一她在一年前追逐蝴蝶的地方回过头说。
「再见,老师。」
离别的话语宛如冷风般让我的身体顿失温暖。
「再见了,托蕾娅。我还会来玩,要好好期待喔。」
「....是!」
接著,老师乘上扫帚,飞向天空。
我不停挥著手。
对著慢慢变小的身影,不停挥手、不停挥手。
直到她消失在蓝天之中为止。
那时的我,没有忍住泪水。
【魔女见习生托蕾娅——完】
走过每一步脚边都长满青苔,阳光洒落色彩鲜艳的丛绿间,用些许的光亮映照狭窄的小径。
我灵巧地操纵扫帚避开树木的枝条前进。穿越空中时湿暖的空气舔过我的皮肤,感觉十分不舒服。
前进不久,我来到一个广场。
那是个村子。
非常、非常小的一一从入口就能眺望整座村落的小村子。
「嘿。」
我跳下扫帚,满是青苔的柔软地面一沉。由于看似没有门,因此只要穿过栅栏间的缝隙就能轻易走进村内。
村子中零星排列著木造房屋。样式只用木材排列而成极为简单,完全没有任何不必要的装饰,给人只用来遮风避雨的印象。
还真是什么都没有的村子呢。
还是别在这里过夜吧一一不,就连有没有能借住一晚的设施都很令人怀疑,甚至能说连有没有人住都不清楚。难道会是废墟吗?
我漫不经心地走在冷清的村内,一个村民从房屋里走了出来。啊,太好了,这里有人住呢一我随著一丁点的放心,看向那位村民。
那是个背著斧头的壮年男性。
不可思议的是,那个男人一看到我便哑然张开口,反应就像是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事物。
怎么了吗?
他朝把头歪向一边的我伸出一只不停颤抖的手指。
「....米娜!喂,你不是米娜吗!」
他这么大叫。
什么?
男人像是用丢的把斧头放到一旁,跑到我面前。
「太好了.....太好了!你找到百病药了吧?赶上了吧?阿贝尔一定会很高兴!米娜!」
「?咦?那个.....」
我一瞬间理解到男人似乎误会了什么。阿贝尔是谁啊。
但是就在我正要开口时,男人大喊:
「喂一!大伙儿!米娜回来啦一!」
像是要唤醒整座森林般的大喊转瞬之间响彻村内。我还看到某棵树上一阵骚动,小鸟纷纷逃离。
这是个极其微小的村子。只要大声呐喊,应该整座村子的人都听得到吧一一全村能称之为房子的房子里开始冒出人影。
一个接著一个。
老人、小孩、夫妇。看到我跟男人的村民像是事前互相说好一般,以敏捷而毫不迟疑的动作跑了过来。
不知不觉间,我的身边就完全被团团包围了。讨厌,好可怕。
——聚集的人们毫无慈悲地对我投以像是赞颂战争归来的英雄般的眼神。讨厌,好可怕。「欸,米娜姊姊!你有买城里的土产吗?」「哎呀哎呀,才一阵不见变这么漂亮了呢。」
「你是不是变矮了?」「然后身上那什么衣服啊?」
「讨厌啦爸爸,那一定是城里流行的衣服呀。」「所以你买到百病药了吗?」「好了好了,不要催她。」
村民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啊啊不行了。如此判断的我在途中将一部分意识分离,把吵闹的村民们当作杂音充耳不闻。
过了一阵子,欢声才终于停止。
原因是叫村民们来的男人大吼:「你们吵死了!给我安静一点!」最吵的人是你,给我安静一点。
「...受不了,米娜走了这么久都累了,真可怜。」
哎呀哎呀?少说得一副明理人一样的话,始作俑者不就是你吗?
不对,比起这个。
我觉得我还是要澄清一下自己的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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