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嘴楚才楚才王爺》第108章 雍正之死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從床上起來,看到王爺把椅子放在桌子上,他站在椅子上,頭伸出了通風口,用木棍在剝落帳頂上厚厚的積雪,我還聽到鄂倫云和蕊瑛在帳門外和軍事鏟雪的聲音。
    “王爺,你快下來,讓奴婢上去弄落上面的雪。”我說道。
    “少廢話,閉嘴。”王爺在上面說道。
    “鄂倫云,你別鏟帳門的雪了,調集兵士去鏟烏郎阿濟爾和他母親妻妾的帳頂。”王爺向鄂倫云說道。
    “可是,王爺,你和楚才出不來。”鄂倫云說道。
    “快去吧,若是他們有事兒,我拿你是問!”王爺很堅決。
    是呀,這個時候,大牛肉不能有事兒。
    “將軍,你就快去吧,我和王爺沒事兒。”我說道。
    鄂倫云和兵士們去了,蕊瑛留下來鏟雪。得貴支上梯子,在剝落帳頂上的雪。雪好大,我們都在祈禱別出事兒。大家忙活到了中午,我們的帳門才打開。
    我去廚子那兒要了些食材,拿到了大帳里。給王爺和將軍做午飯。
    我用玉米棒,牛骨,胡蘿卜,生姜、紅棗煲湯,溫了溫辣白菜,烤了幾個奶餅子,還給每人一個蘋果作為飯后甜點。
    “大家快樂吃飯吧,都忙了一上午了。”我喊著。
    王爺從椅子上下來,得貴進來給王爺弄個手爐,王爺脫下手套接過得手中的手爐。他的臉凍得通紅,我烤了烤手,伸出小手給他捂捂臉。這場雪災真的是來勢兇猛,連王爺都親自去除雪了。
    鄂倫云進來看到我在給王爺捂臉。他咳了一聲。我收回手。
    “大家吃飯吧。蕊瑛你盛湯。”我說道。
    我們四個人坐下來,吃了頓溫暖的飯,在這樣冰冷得窒息的天氣里,我們只有團結起來才能戰勝天災。
    “烏郎阿濟爾和他母親妻妾們怎么樣了?”王爺問道。
    “還好,救得及時,真得很險。”鄂倫云說道。萬幸,萬幸。要不我們怎么和皇上交代呢。我們怎么回京呢。
    我們吃過飯,就去看看大牛肉和他的母親妻妾,當然鄂倫云除外,鄂倫云永遠不能和大牛肉同一時間地點出現。
    大牛肉看著王爺凍得通紅的臉,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沒說。
    什么都沒說,就是好事兒了。我們要繼續打親情這張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
    我一看帳篷外的雪已經達到一米八左右高了。我還沒有見過這么厚的雪,翠娘有一米六五高,已經沒頭頂了,連王爺和鄂倫云都與雪平頭了。
    第二天,鄂倫云組織兵士把營帳周圍的積雪往外運。我們全體出動幫忙除雪。
    蒙古的冬天雪很大,我們這個冬天就在下雪和除雪之間度過。轉年開春,雪水融化爆發了洪水,不過我早就通知了營帳撤離,撤到一個有利地形,把災難減到最小。我們所做的一切,大牛肉終于答應臣服清朝,每年都要給清廷歲貢,清廷派官員設府衙,正式接收大牛肉的殘兵敗將。皇上冊封了大牛肉為蒙古王,世襲罔替。
    王爺,我還有將軍終于能回京了。一路歸心似箭,不想停留,除了累極了不得不休息,其他的時候都在趕路。
    四月初,終于返京,先回府整裝,再進宮向皇上請罪,我們都勸降了大牛肉,怎么還要請罪呢。
    因為我們用了太長的時間,已經超出了皇上的忍耐限度。
    鄂倫云是皇上派的督軍,他沒有進宮,我和王爺進宮請罪,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寬恕。
    “罪臣弘晊給皇上請安!”王爺說道。我低著頭,不敢看皇上的眼。
    “罪人楚才給皇上請安!”我說道。我跪著等皇上寬恕。
    “起來吧。”皇上說道。
    王爺和我起身低著頭站著。我更是垂手而立。
    “你們終于回來了,朕還以為你們要常駐蒙古了呢。”皇上說道。
    “罪臣無能,請皇上降罪!”王爺說道。
    “好,那就罰你們到朕的圓明園去侍弄花草吧。”皇上說道。
    皇上這是葫蘆里賣的什么要呀,再說了還有五個月皇上就駕崩了,我們別再倒霉趕上皇上突然死亡,那就完蛋了,算了還是既來之則安之。
    “罪臣謝主隆恩。”王爺說道。
    “罪人楚才,謝主隆恩。”我說道。
    第二天,我們來到圓明園的萬方安和,房屋建于湖中,形作卍字,冬暖夏涼,遙望彼岸奇花纈若綺繡。皇上喜歡在此居住。我們被太監引著在圓明園有花的地方游走。
    皇上的圓明園到處是花園,有弘歷讀書的樂善堂前的桃花塢,樹樹桃花,絢爛無邊。
    蓬萊仙島上種著一望無際的薰衣草。水霧彌漫宛如仙境。一池清水靜候著皇上的到來,我有幸慵懶地靠在水岸邊的草地上,伴著醉人的薰衣草香,享受正午陽光的親吻,皇上說讓我們侍弄花草,這花草本已經很美了,還怎么侍弄呀。
    我們又到了牡丹亭,乾隆后改為鏤月開云。這里有上百株牡丹,品種都是很少見的稀有品種,我采了幾朵雪白的牡丹,又在方壺勝境附近找到了些紅木槿。我把牡丹和木槿插在了一個瓷瓶里。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太監身后向萬方安和走去。皇上的侍衛檢查了我和王爺,當然還有那束花。
    進入大殿,我們紛紛跪拜。
    “罪臣弘晊給皇上請安。”王爺誠惶誠恐。
    “罪人楚才給皇上請安!”我說道。我讓公公把花送到皇上能細細觀賞的地方。
    “朕的花園如何?”皇上炫耀起他的花園。還能用什么語言形容呢,美如神賜。
    “馨香似海”王爺說道。
    “楚才,你說呢?”皇上問我。
    “奴婢看癡了。”我說道。
    “哈哈,哈哈。”皇上終于樂了。
    “這花不錯,你們下去吧,以后常來侍弄花草。”皇上說道。
    之后的日子就是我和王爺竭盡所能,制作出香包、香袋、精油、香水、香皂、蠟燭、花環、花籃等等,取悅皇上。只要不殺我們,怎么都成。
    晚上,我又拿起我最愛看的那本書看了起來。
    一想到齊桓公身后“束甲相攻”的故事,康熙心里立刻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皇位繼承時的悲劇還有很多,宋太祖趙匡胤死的時候燭光斧影,死因不明,皇位被其弟弟趙光義接管;明太祖朱元璋傳位與長孫建文帝,朱元璋剛死,四子燕王朱棣便發動靖難之役,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齊桓公、唐太宗、宋太祖、明太祖,當年都是叱咤風云的帝王,但最后卻無一例外的在皇位繼承問題上大栽跟頭。康熙也是一代英主,但同樣解決不了儲位問題,由此也成為他生命中最大的遺憾和痛苦。
    事實上,清朝的皇位繼承在康熙以前也一直是個棘手的問題。由于滿人起于蠻荒,其皇位繼承制度并不成熟。在清朝前期,皇帝生前并不立太子,往往是在皇帝死后由諸王大臣共同推舉皇子中有賢能者為君(也可以稱之為滿洲貴族會議公推制)。
    但是,這種制度在實行過程中會產生很多的問題和爭端,譬如推舉者多出于私心,往往會推舉和自己關系密切的皇子;而賢能的定義和高低,在利益的權衡下只會演化成各候選人勢力大小的競爭。
    在康熙以前的幾次皇位繼承問題上,都出現了頗多的波折。比如努兒哈赤死后沒有指定繼承人,當時的四大貝勒代善、阿敏、莽古爾泰和皇太極都是王位的有力競爭者,而其中又以皇太極勢力最大。不料此時努兒哈赤的大妃烏拉納嘛氏跳了出來,她害怕自己失勢,便想爭取自己的兒子多爾袞繼位。努兒哈赤臨終之時,只有烏拉納嘛氏在旁伺候,等到努兒哈赤咽氣,烏拉納嘛氏便假傳遺囑說:“多爾袞繼位,代善輔政。”話音剛落,皇太極等人便帶頭鼓噪起來,在場的人大都反對由多爾袞繼位,畢竟當時他只有十四歲。
    后來,皇太極把努兒哈赤的近侍找來,讓他當眾作證說努兒哈赤死時留下過遺言,說是要大妃烏拉納嘛氏為之殉葬。群狼撲弱虎,結果三十七歲的烏拉納嘛氏在努兒哈赤死后不到一天,反被逼生殉,留下三個年幼的兒子(多爾袞、阿濟格和多鐸)。當時的多爾袞已經開始懂事,他帶著自己的兩個年幼弟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被活埋。
    皇太極后來突然暴斃于沈陽清寧宮,八歲的順治被立為皇位繼承人,這也是一個出人意料的結果。原來,皇太極死后,當時能夠覬覦這個位置的有四大親王:睿親王多爾袞、禮親王代善、鄭親王濟爾哈朗和肅親王豪格,另有三位郡王:武英郡王阿濟格、穎郡王阿達禮和豫郡王多鐸,也是皇位的有力爭奪者。
    當時的力量可以分為兩派,一是以睿親王多爾袞為首的一派,其中他的弟弟武英郡王阿濟格和豫郡王多鐸,還有兩白旗(正白旗、鑲白旗)都是他的有力支持者。另一派則是皇太極的長子肅親王豪格,他是最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當年三十五歲,年富力強,正是當打之年。豪格的背后,則是實力強大的兩黃旗(正黃旗、鑲黃旗),就連禮親王代善和鄭親王濟爾哈朗,也準備投他的票。
    為了解決皇位繼承人的問題,后來在禮親王代善的主持下,諸王大臣集合于崇圣殿開會討論。就在這時,兩黃旗的大臣在大清門前盟誓,要求擁立豪格為皇位繼承人,領頭人鰲拜和索尼甚至帶劍入宮,向諸王大臣請命:“先帝有皇子在,必立其一。”多爾袞大怒,呵斥其不懂規矩,要求其立刻退下。
    這時,阿濟格和多鐸則跳出來勸多爾袞即位,多爾袞見形勢還不明朗,便暫不答應。多鐸見多爾袞不表態,便氣呼呼的說:“你不做,好,那我來做!”但又被多爾袞以年幼無知給呵斥了一番。多鐸不服,便說:“既然我年幼無知,那就讓禮親王代善來做,他年長為尊!”
    這下大家便看著代善,代善于是提出由豪格來繼承皇位,說他是“先帝長子,當承大統。”豪格聽后十分得意,以為大局已定,便故意謙讓一番,說自己“福少德薄,非所堪當。”說完,豪格起身離去,想來個三辭三請,以示自己名正言順,眾望所歸。
    而這時,殿里的兩白旗和兩黃旗的人怒目相向,幾乎到了要火拼的地步。多爾袞見局面可能失控,心里便開始盤算:如果自己強行繼位的話,兩黃旗的人不服氣,一些大臣恐怕也不服;但要是讓豪格繼位的話,自己的勢力也會被削弱,自己在兩白旗里恐怕也會眾叛親離。看來,為了避免事態惡化,多爾袞和豪格誰也不能做皇帝。
    多爾袞心想,既然兩黃旗的人要求皇子繼位,那還不如由九阿哥福臨來繼位,自己和濟爾哈朗為左右輔政,待到福臨成年后,再讓他親政。這下豪格和兩黃旗的人被弄得啞口無言,有苦也說不出;濟爾哈朗則白揀了個便宜,心里竊喜,當然愿意支持這個建議,而代善等人見形勢已定,便也紛紛附和。這樣,多爾袞以退為進,雖然沒有奪得皇位,但掌握了實際的權力。正因為當時雙方勢力上的平衡,八歲的傀儡皇帝福臨才順利登上帝位,是為順治。
    就連康熙的繼位,也頗有戲劇性。順治當時死得不明不白,有人說他因為董鄂妃的死而厭倦人世,后來拋棄皇位出家了;也有人說他是因為傷心過度而導致天花乘虛而入,結果暴病身亡。正因為如此,被嚇破了膽的皇族才在慌亂中立了剛出過痘的康熙為帝。
    總而言之,清朝前幾次權力交接幾乎都是在混亂中完成的。在康熙年間,各皇子們為了爭奪皇位幾乎打破了頭,而皇太子也是兩立兩廢,最后雍正的上臺,同樣被人懷疑其是否正統。
    有鑒于此,雍正在登基后不久,便在乾清宮召集各王公大臣,一起來商議立儲的新法子,以避免骨肉相殘的悲劇再次發生。雍正對眾大臣嘆道:“想當年父皇因為儲位的事情,太子立了又廢,廢了又立,弄得心神憔悴。朕想立儲乃是關系到朝廷長治久安的大事,終歸要有個預先安排,你們且說說,有什么好的建議?”
    大臣們不敢對如此重大的事情隨意發表意見,雍正只好自己說了:“朕以為,皇太子立了之后,問題很多,但不立又不行。朕現在想了一個變通的法子,那就是把繼位的皇太子名字寫入密封,藏在匣內,然后匣子放在乾清宮正中、世祖皇帝御書的“正大光明”匾額下面。這里是宮中最高之處,以備不虞。這樣的話,大家也就知道建儲已設,人心安定。就算以后情況有變,到時也可以再拿下來重新修改。”
    各大臣們紛紛說好,雍正隨后便將一份自己親手寫好的繼位書放進匣中,又命侍衛當眾將錦匣封好,放在匾額的后面。另外,還有一份同樣內容的繼位書則由雍正自己隨身攜帶,在死后才能打開。
    這就是歷史上所稱的秘密建儲。從此以后,“正大光明”這塊匾便也充滿了神秘的色彩,匾下的那個錦匣子更是讓皇子們日思夜想,魂牽夢繞,因為大家雖然知道皇太子已經確定,但彼此之間并不知道誰有這份幸運。更重要的是,立儲之后還是可以更換人選的,這就加劇并延長了彼此間的競爭。各皇子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約束自己,方有機會成為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
    從實踐上來看,雍正搞的秘密立儲,在后面幾代皇帝的繼承問題上確實發揮了作用,沒有出現像清初那樣皇子間結黨營私、爭奪皇位的現象,選中的繼承人也大都表現不錯。畢竟,秘密建儲給皇帝挑選好的皇位繼承人留下了很大的靈活性,如果選定的太子表現不好的話,可以隨時進行更換,而皇子們并不知曉,不會影響到父子兄弟的感情。實際上,這相當于放開了一定的競爭,讓皇子們都有機會參與皇位的競爭,而皇帝則是一個裁判,從中擇優錄取,這等于是在制度上否定了嫡長子繼承制。
    從理論上來說,秘密建儲是中國歷史上權力移交制度的一大進步。可惜到了清朝最后的幾個皇帝,秘密建儲卻沒有了意義,因為愛新覺羅皇族的生育能力到了后期都在走下坡路,最后的幾代皇帝更是麻煩不斷,譬如咸豐只有一個兒子同治,而同治、光緒根本就沒有子嗣,秘密建儲無從談起,最高權力卻被一個只有權術、沒有大局觀的女人慈禧太后把持,這大清朝想不走下坡路都難!
    如果康熙九泉下有知,看到清末的那些年幼無知的兒孫皇帝登基,那非得活活氣死不可。《澄齋日記》里記載了溥儀登基的這樣一出滑稽戲,說太監們把三歲的溥儀強行抱到了太和殿,文武百官早已在那里等待。小皇帝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多人,嚇得哭著直往外跑。這時,他的父親醇親王載灃趕過來,在大臣們的眾目睽睽之下,抱著哄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小皇帝哄到了高大莊嚴的寶座之上,載灃側身半跪在小皇帝的旁邊,防止溥儀從寶座上溜下來,還得連聲叮囑他別亂動,一會就好了。
    小皇帝不聽,哭著嚷著說:“我不挨這兒,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大臣們不知所措,不知道是拜好還是不拜好,載灃在一邊也是急得滿頭大汗,連忙命太監上來按住小皇帝,然后招呼大臣們趕緊行三跪九叩禮。正到大臣們開始拜的時候,溥儀突然放聲大哭,聲音又高又尖,堂堂太和殿內,充斥的全是小皇帝的哭叫聲,實在是不成體統。那些大臣們被弄得哭笑不得,載灃也是滿頭大汗,只好低聲勸慰兒子說:“不要哭了啊,一會就完了,快完了哪!”
    載灃連說了好幾遍,小皇帝這才收聲不哭,登基大典也就這樣草草收場。事后,大臣們私下里議論,說攝政王載灃怎么能在皇帝登基的時候說什么“快完了”這樣的話,也未免太不吉利了!果不其然,三年時間不到,大清王朝便轟然倒塌,結束了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王朝歷史————載灃的預言還真準。
    雍正在解決了令人頭疼的儲位問題后,他長舒了一口氣,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身于政務活動中去了。客觀的說,在雍正接手政權的時候,由于康熙晚年的寬仁無為政策,吏治松弛,各種許多社會矛盾盤根錯節,已經積累到了相當程度。在大清王朝出現明顯頹勢的情況下,雍正上臺后奉行“猛以濟寬”的政策,為此他雖然背上了“嚴苛”的罵名,但也好歹讓大清重新走上強盛之路。
    雍正登基的時候四十五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加上其閱歷和政治經驗豐富,對康熙晚年弊政看得非常清楚,所以一上臺便雷厲風行,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與整頓。雍正即位的第一年,便清欠虧空,整頓吏治,嚴查腐敗,當年被革職查抄的三品以上官員就有數十人,就連自己的弟弟也因為虧欠而被抄家。
    雍正整頓吏治并不僅僅是一時的政策,而是在制度上進行改革,這就是實行“耗羨歸公”和養廉銀制度,以取締官場陋規、堵塞官員中飽私囊的腐敗路徑。所謂“耗羨歸公”,其實是因為古代征稅時,老百姓交的是散碎銀兩,官府在往上遞押的時候要把這些碎銀子重新熔鑄,其中會有些須損耗,因此征稅時要附加一定費用,這就是所謂的“火耗”或“耗羨。”
    由于清朝地方官員的俸祿非常的低,辦公經費不敷使用,后來“耗羨”便越征越高,有的地方抽正稅一兩,耗羨低的三四錢,高的甚至七八錢,這等于是變相加稅,大大加重了老百姓的負擔。康熙晚年的時候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但他又不愿意增加官員的俸祿,所以只能對此睜一眼閉一眼。地方官員便也有恃無恐,表面上是為了辦公征收,實際上大都落入私人腰包。
    對于這個問題,雍正實行了“耗羨歸公”和養廉銀制度,雙管齊下,既保障了官員的利益,又把“耗羨”這種灰色收入公開化,以斷絕官員的腐敗之路。就這點而言,雍正比他的老子要現實得多,康熙老年時采取“鴕鳥”政策,只要地方政府照常運轉,不鬧得民怨沸騰,就得過且過。雍正則敢于直面這個潛規則,將問題公開化。地方政府的辦公經費從“耗羨”里出,官員的利益由養廉銀(也來自于“耗羨”)保證,“耗羨”歸公,統一管理。這樣,地方政府便不得以辦公經費不足、工資太低等借口,以提高“耗羨”率的名目來盤剝百姓了。
    對此,雍正自己也說:“自行此法以來,吏治稍得澄清,閭閻咸免擾累。”后代史家對雍正的這項改革評價很高,說此舉“澄清吏治,裁革陋規,整飭官方,懲治貪墨,實為千載一時。彼時居官,大法小廉,殆成風俗,貪冒之徒,莫不望風革面。”破除潛規則,最好的辦法就是公開化、陽光化,如此一來,那些貪官污吏便沒有空子可鉆。“雍正一朝,無官不清”,雖然過譽,但也切實反映了雍正整頓吏治的成果。
    在財稅制度上,雍正也有創新,這就是推行“攤丁入地”政策。中國古代征收人頭稅(丁稅)由來已久,成年男子無論貧富,均須繳納。雍正的改革是將人丁稅攤入地畝,按地畝之多寡,定納稅之數額。也就是說,“地多者多納,地少者少納,無地者不納。”實際上,就是把人頭稅給取消了,那些無地和少地的貧苦農民受益最大。
    在行政制度上,雍正創設了軍機處和密折制度。明朝朱元璋取消了宰相制度,設立內閣,但后來內閣首輔又相當于宰相,對皇權產生了威脅。為了把權力進一步集中在皇帝手中,雍正特設軍機處,以避開內閣。軍機處實際上相當于皇帝的秘書班子,沒有決策權,只有執行權,一切惟皇帝旨意是從。如此一來,皇帝乾坤獨斷,大大加強了集權專制。與軍機處相配套的是密折制度,雍正朝可向皇帝上奏折的人數達1200人,其用意是讓官員們互相監督,防止欺瞞,也有利與皇帝了解和掌握下面的實際情況,強化皇帝的權力。
    除此之外,雍正還有兩項功績,一是“改土歸流”,二是廢除賤籍。所謂“改土歸流”,指的是當時西南及其他一些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實行世襲的土司制度,這些土司們在他們的轄地擁有生殺予奪之權,嚴重妨礙了國家的統一和地區的發展。為此,雍正決定廢除土司制度,改成統一的州縣制度。這個改革實際上相當于一場戰爭,許多土司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不惜武裝反叛,但最后都被雍正堅決鎮壓了。從長遠來說,“改土歸流”打擊了土司的割據和特權,減輕了西南少數民族的負擔并促進了這些地區的發展。
    “廢除賤籍”是雍正最人道主義的政策。所謂“賤籍”,指的是一些不屬“士、農、工、商”的“賤民”,這些人世代相傳,不得改變,既不能改行換業,也不能科舉做官,如浙江紹興的“惰民”、陜西“樂籍”等。紹興的“惰民”,相傳是宋、元罪人的后代,這些人中,男的只能從事捕蛙、賣湯等、女的則做媒婆兼帶*等低賤職業,“丑穢不堪,辱賤已極,人皆賤之。”對于這些因歷史問題而遺留下來的“賤籍”人等,雍正命一律除籍,開豁為民,編入正戶,恢復了他們應有的尊嚴和人格。
    雍正算得上是中國歷史上最勤政的皇帝。他剛一登基,即罷鷹犬之貢,表示自己不事游獵,這和康熙動不動就出巡或圍獵幾乎是判若兩人。雍正當上皇帝后,不巡幸,不游獵,日理政事,終年不息。他除了去過河北遵化東陵數次外,十三年里就沒太出過北京城。最開始的時候雍正是怕允?T等政敵發動變亂;后來政局穩定后,他也沒有出游,主要原因還是政務繁忙,根本沒時間出去享受。雍正一生中最大的揮霍,就是擴建圓明園,主要是因為他怕熱,夏天的時候可以去園林里避暑并辦理公務。
    雍正處理朝政,從早到晚,寒暑不斷,年年如此,幾乎沒有停息。雍正朝現存漢文奏折三萬五千多件,滿文奏折也有六千多件,多是雍正在夜間親筆批寫,從不假手于人。朱批短的兩三字,長的有上千字,累積起來,雍正不到十三年的時間里,光朱批就寫了有三四百萬字。看來,做皇上真的是個苦差使。
    雍正還是個很節約的人,如今保留下來的朱批,很多都是寫在裁剪而成的小條,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雍正的諭旨。當然,他也有愛好,比如喜歡養狗,曾命人做過狗衣、狗籠等。另外,雍正還喜歡西洋的玩意,如溫度計和望遠鏡等。雍正總共有八個后妃,比他的祖父、父親、兒子等都要少,在皇帝里面實在算不上貪圖女色。他有過十個兒子,其中只有四個成年(其中長子弘時還被處死);有四個女兒,但只有二女兒長大出嫁,但也去世很早(康熙年間)。
    遺憾的是,正當雍正政績卓然,國家治理已見成效的時候,他卻猝然去世,真可謂是天不假年,也讓人倍覺惋惜。
    雍正十三年(1735年)八月二十三日,雍正突然駕崩。由于當時正是天下太平之時,雍正的突然死亡,自然引起大家的猜疑。《清朝野史大觀》卷一中說,雍正是被民間俠女呂四娘所殺。呂四娘是清代著名學問家呂留良的孫女,呂留良因受開篇所說曾靜張熙案的牽連,死后還被挖棺戮尸。當時呂四娘一向跟隨大俠甘鳳池練習劍術,身輕如燕,有一身的好功夫,得知自己祖父的遭遇后,呂四娘大憤,深夜入宮將雍正刺殺,并割去其頭作為報復。由此,民間傳說雍正死的時候安的是一個金頭,以掩飾首級被盜的尷尬。
    也有人說是因為雍正迫害自己的兄弟,結果引起原阿哥們所蓄養的武林人士的仇恨。當時有個僧人武功很厲害,后來雍正派自己的武林高手們將他團團圍住,僧人說,今天我氣數已盡,但三個月內必有人為我報仇,說完便自刎了。那些人將僧人的首級割回去復命,并把僧人說的話稟告了雍正。雍正聽后非常害怕,大力加強了宮廷的防衛,并命侍衛們日夜巡查。但僅過一個月,雍正便無故暴死于內寢。
    在清朝的官方記錄《雍正朝起居注冊》里是這樣記載:“雍正十三年(1735年)八月二十一日,上不豫,仍辦事如常。二十二日,上不豫,子寶親王、和親王朝夕侍側。戌時,上疾大漸,召諸王、內大臣及大學士至寢宮,授受遺詔。二十三日子時龍馭上賓。大學士宣讀朱筆諭旨,寶親王(即乾隆)即位。二十三日晨奉大行皇帝黃輿返大內,申刻大殮。”
    官方的記載顯示,八月二十一日的時候,雍正身體不適,但依舊照常上班辦公。到二十二日的時候,雍正便挺不住了,他讓兒子寶親王弘歷(乾隆)和和親王弘晝前來照顧,不料到了晚上就不行了,急忙將諸王、內大臣和大學士們趕到寢宮,發布遺詔。在一片慌亂當中,雍正在子夜時分魂歸西天。
    根據《清實錄》的記載,雍正在二十一日之前的幾天,并沒有什么異常的情況,他在十八日的時候接見了辦理苗疆事務的大臣們;二十日的時候又接見了寧古塔將軍咨送的補授協領、佐領人員。如此看來,雍正在二十一日發病前似乎身體狀況良好,不然的話他沒有必要接見這些不甚重要的官員。
    作為當時突發事件的見證人,顧命大臣大學士張廷玉在他的《自訂年譜》中描繪了這一事件的詳細過程。他說在八月二十日的時候,雍正就感覺有點不舒服,但“猶聽政如常”,當時作為軍機大臣的張廷玉也是每日照常進見,沒有間斷(張廷玉親自所見,頗為可信)。可就在二十二日晚上漏將二鼓(晚上九點到十一點)的時候,張廷玉本已脫衣上床睡覺了,突然家門口有人“咚咚”砸門,似乎有什么事情急如星火,張廷玉慌忙披上衣服出去看是怎么回事。開門一看,原來是宮里太監,急宣張廷玉火速進宮。
    張廷玉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情了,當時也顧不上想那么多,就匆忙趕到雍正所在的圓明園。此時門口已經有幾個太監在那里焦急等待,他們一見到張廷玉,便直接將他帶到雍正的寢宮。張廷玉一見雍正,“驚駭欲絕”,這才發現白天還好好的雍正,到了晚上竟然已經“上疾大漸”,快不行了!
    隨后,莊親王允祿、果親王允禮、大學士鄂爾泰、公豐盛額、納親、內大臣海望等人先后趕到。眾人向雍正御榻前請安后,便出去到外面階下急切地等候里面的消息。當時只見御醫們進進出出,在不停的奔忙。子夜時分,哀訊傳出,御醫回天無力,雍正龍馭賓天了。當時弘歷“趨詣御塌前,捧足大慟,號哭仆地”,眾大臣和太監們也大作哀聲。
    袁枚寫的《鄂爾泰行略》里,又接著寫了下面的事情。雍正駕崩后,在一片混亂中,鄂爾泰想起當時雍正曾跟他和張廷玉說過傳位遺詔的事情,他見大家都在痛哭,心想老這么哭下去也不是辦法,國不可一日無君,于是他便拉起張廷玉,對眾人厲聲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大行皇帝曾和我兩人說過有兩份傳位密詔,一份就在宮中,現在事不宜遲,應該馬上請出來!”
    莊親王允祿和果親王允禮這才醒悟過來,急命總管太監將遺詔請出。那總管太監嚇得要命,慌忙跪下說:“大行皇帝并無交代,奴才實在不知道密詔所在!”張廷玉想了一下,說:“大行皇帝當天的密封之件,也沒有多少,外面用黃紙封住、背后寫有‘封’字的那份就是!”
    太監們急忙按張廷玉說的時間去找,不久便找到傳位于弘歷的那份遺詔。在皇位繼承問題解決后,鄂爾泰捧著遺詔,急匆匆地從圓明園趕往紫禁城安排乾隆登基和雍正的后事去了。由于當時是半夜三更,一下子也找不到馬,鄂爾泰只好騎了頭運煤的騾子奔回去,回到皇宮后七天七夜才出來。鄂爾泰出來的時候,家人驚訝的發現他左褲紅濕。原來,那天晚上鄂爾泰騎著那頭劣騾,被弄得肛門開裂,鮮血直流,當時在宮中忙得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
    如此看來,雍正死前身體狀況比較正常,并無任何征兆。如果排除被刺殺可能的話,那他的死因可能是下面幾種:一是服用丹藥中毒而死;二是過分勞累導致的猝死,如中風、腦溢血或者突發心臟病等,即現在所謂的“過勞死。”
    雍正駕崩后的第二天,剛剛即位的乾隆在百忙當中,卻突下諭旨將煉丹道士張太虛、王定乾等人立刻驅逐出宮,說他們是“市井無賴之徒,最好造謠出事”,并警告他們如果敢泄露宮廷中的任何事情,就將立刻正法。至于宮中的那些煉丹爐、煉丹藥之類的,也都全部清運出宮。雍正做太子的就對煉丹很感興趣,等到他做皇帝后,依舊對煉丹興趣不減,并在宮中蓄養了一些道士專門為他煉丹。他不但自己服食丹藥,還經常將這些丹藥賜給自己的心腹鄂爾泰和田文鏡等人服用。乾隆即位后的突然之舉,不得不讓人懷疑雍正是不是服用了某種丹藥而導致中毒身亡,但目前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來證明雍正是中毒而死。
    筆者倒認為,雍正“過勞死”的可能性更大。所謂“過勞死”,指的是“在非生理的勞動過程中,勞動者的正常工作規律和生活規律遭到破壞,體內疲勞淤積并向過勞狀態轉移,使血壓升高、動脈硬化加劇,進而出現致命的狀態。”目前,美國疾病控制中心已正式將此病癥命名為“慢性疲勞綜合征。”“過老死”的前五位直接死因是冠心病、主動脈瘤、心瓣膜病、心肌病和腦出血,但卻又沒有明顯的病癥。近些年來,數學家陳景潤、作家路遙等英年早逝,可能都是因“過勞而死。”
    雍正“過勞而死”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由于他過于勤于政務,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每天都是從早忙到晚,有時候深夜都在閱批奏折,而第二天很早就要去上朝。長年如此,身體怎么吃得消?雍正不像他的父親康熙懂得如何休息和放松,他也沒有什么娛樂活動或者特別的愛好,每天就是接見大臣們并和奏折打交道,這都是需要極大的體力和智力的。這個工作又沒人能夠替代,也實在是難為他了。
    據記載,雍正在即位后的五六年里身體還算可以,但在雍正七年(1729年)的時候,他得了一場大病,一病就是一年多,幾乎一命嗚呼。手下的官員上請安折讓他多休息,雍正偏要逞強,只要他能動得了,什么事情都要躬身親為。如此一來,即使不忙死,也會累死。就說雍正去世前的幾天,他也沒有得到任何的休息,反而一直在抱病工作。直到最后那天挺不住了,他才讓兩個兒子前來侍候。
    雍正或許不知道,后人所稱的“康乾盛世”,將他承上啟下的雍正朝給省去,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憤憤不平的。事實上,若不是雍正一改康熙晚年的弊政和頹勢的,并為兒子奠下了強盛的根基,又哪來的乾隆六十年繁盛江山?要是雍正能多做十年皇帝,斷不會比他的康熙和乾隆遜色,正如學者楊啟樵認為:“康熙寬大,乾隆疏闊,要不是雍正的整飭,清朝恐早衰亡。”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是人終歸是要死的,皇帝也不例外。雍正也早早的為自己挑選了一個千年吉地,不過,不是在埋葬順治和康熙的遵化東陵,而是在距東陵近三百多里的河北易縣泰寧山太平峪(今清西陵)。本來大臣們已經在遵化東陵替他挑選了一塊上吉之地,但雍正認為那里“規模雖大,形局未全,且穴中之土帶有砂石”,因此在易縣另挑了陵區。為此,很多人還猜疑雍正是不是因為自己篡位,害怕去見九泉下的康熙云云。
    不過話說回來,雍正死后埋葬的泰陵,山環水抱,景色極佳,的確是一個風水寶地。泰陵建造的規模很大,里面有大碑亭、享堂、隆恩殿、方城、明樓和地宮等建筑,氣勢恢宏。除此之外,還有一群大型的石像生,非常的宏偉壯觀。可惜的是,在民國后泰陵也遭到相當程度的破壞。
    由于清東陵和清西陵大都被盜,當時泰陵地宮也一直認為早被盜過。1980年的時候,國家文物局批準對泰陵地宮進行清理發掘,由于雍正“金頭入葬”的傳聞婦孺皆知,當時泰陵云集了大批的媒體記者,他們把鏡頭對準了雍正的地宮,想在第一時間揭開這個千古之謎。但在挖掘過程中,考古人員沿著盜洞口下挖了兩米之后,發現盜洞只挖了兩米,下面是原封土,這證明泰陵地宮并沒有被盜過。
    有關專家發現這個情況后,急忙向上匯報,國家文物局便叫停了這次發掘,并重新把琉璃影壁下的盜口砌死,恢復原狀。如此一來,雍正的“金頭之謎”也只能繼續神秘下去了。雍正是幸運的,在清朝的那些皇帝里面,唯有他和他的后妃仍然躺在完好如初的泰陵地宮里,兩百七十年來,沒有受到任何的干擾。
    雍正帝太厲害了,在現在盜墓這么猖獗的時代,他的泰陵依然完好,這真是個奇跡。也許那些盜墓分子也怕雍正這樣雷厲風行,殺氣騰騰的人物吧。
    我必須和王爺在雍正十三年農歷七月離開圓明園,要不真有可疑。不能趟這渾水。雍正突然暴亡,到時圓明園都要戒嚴。
    曾靜和張熙都來自于湖南某偏僻之鄉的讀書人。曾靜當年為了準備科舉考試,曾經讀過浙江人呂留良所編的考試輔導書《時文評選》(就是那種把歷年寫得很好的八股文搜集起來,進行指點評論的書,以幫助考生在科舉考試中取得好成績,屬于考試秘笈之類)。
    由于曾靜所處之地乃湖南的窮鄉僻壤,文化落后,無書可讀,曾靜便在雍正五年(1727年)的時候派自己的高足張熙去浙江買點參考書回來。曾靜對《時文評選》印象很深,臨行前特意叮囑張熙到了浙江后去呂留良家訪書。當時呂留良早已過世,呂留良的兒子呂毅中和他的學生嚴鴻逵及徒孫沈在寬(嚴鴻逵的學生)熱情接待了他。這幾個讀書人見張熙不遠千里來到浙江專訪,心里很是感動,于是便把呂留良的遺稿包括《備忘錄》、《呂子文集》等都送了一份給他。
    再說曾靜看到這些書稿后,大開眼界,對其中許多聞所未聞的觀點,“始而怪,既而疑,繼而信”,特別是讀到呂留良關于“華夷之辨”的論述后,更是醍醐灌頂,一語驚醒夢中人。到這時他才明白,他們和周圍的人之所以困窘,原因就在于滿洲人的統治。讀完呂留良的著作后,曾靜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甚至說:“皇帝合是吾學中儒者做,不該把世路上英雄做。周末局變,在位多不知學,盡是世路上英雄,甚者老奸巨猾,即諺所謂光棍也。若論正位,春秋時皇帝該孔子做;戰國時皇帝該孟子做;秦以后皇帝該程、朱做。明季皇帝該呂留良做,如今卻被豪強占據去了。”
    從此以后,呂留良也就成了曾靜、張熙兩人的精神導師,他們也由此產生了強烈的反清思想,并進而付諸行動,這就是開篇所發生的投書事件。曾靜、張熙的行為也不是完全沒有緣由的,在雍正初年,民間關于雍正實系篡位的流言傳播甚廣,加之雍正即位后用法嚴苛,社會上也的確是怨言四起,政局頗為動蕩。但是,張熙投書之時已是雍正六年(1728年)的九月,此時非但年羹堯、隆科多等強勢人物已經被先后鏟除,就連允?T、允?_等皇族內的異己勢力也已被收拾殆盡,唯有曾靜、張熙等人因消息閉塞,他們渾然不知政局的變化,卻自以為獲得了雍正“謀父、逼母、?s兄、屠弟”等“十大罪狀”的確鑿證據,又創造性的聯想到川陜總督岳鐘琪乃岳飛之后,反清的條件時機都已成熟,所缺的不過是振臂一呼,天下群起響應。殊不知,百無一用是書生,他們的魯莽行為,卻給其他本不相干的人帶來了巨大的災難。
    人言可畏,雍正從曾靜張熙的投書中似乎也意識到民間流言的可怕性,所以,他第一件事情是要追查這聽起來言之鑿鑿的“十大罪狀”究竟從何而來。經過拷打之后,曾靜稱自己是聽安仁縣生員何立忠和永興縣醫生陳象侯說的,而何立忠和陳象侯又說自己是聽茶陵州的風水先生陳帝錫說的。陳帝錫被逮住了,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便支支吾吾的說自己是在衡州路上,碰見四個穿馬褂、說官話、像是旗人的大漢子說的。
    如此一來,偵察人員便順藤摸瓜,經過輾轉查訪,最終查出是允?K等人被流放的太監和黨羽在發配路上做了播種機和宣傳隊。他們“沿途稱冤,逢人訕謗”,每到市集便高聲吆喝招引眾人來聽故事,這才使得這些宮廷秘聞散布于沿途,隨后更是一傳十、十傳百,流言遍天下。這些人的下場在史料中不得而知,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必是人頭落地,銼骨揚灰罷?
    雍正知道,對付那些家奴容易,但像呂留良這樣的思想犯既危險,又難對付得多。呂留良(1639-1683年),字用晦,號晚村,浙江石門人。呂留良少年的時候博覽群書,曾在順治十年(1653年)考中秀才,后不知何故,思想大變,極為悔恨自己獵取清朝功名的行為(正如其別號“恥翁”)。
    康熙五年(1666年)后,呂留良決心再不參加清朝科考,也決不做清廷官吏。從此后,他便隱逸山村,以著書授徒為生。為迎合當時考試經濟的需要,呂留良曾選評了歷代科舉中的優秀八股文,編輯成冊,即前面提到的《時文評選》,這本參考書刊刻發行后,流行甚廣,這使得呂留良獲得了“東海夫子”的稱譽。康熙十八年(1679年)的時候,當地官員推薦他去參加博學鴻詞科(康熙特設的考試,由各地官員推舉本地公認有學識、有名望的名士前來參考)的考試,但被他堅決拒絕。第二年當地政府又以“山林隱逸”的名義舉薦他,他居然當著別人的面自殘,“吐血滿地。”后來他煩不過,干脆削了頭發,出家當和尚,以表示他誓不仕清的決心。
    呂留良病死于康熙二十二年(1783年),他的后人和學生將他的遺作匯集成冊,并刊刻發行,包括《呂晚村詩集》、《呂晚村先生文集》、《慚書》、《四書講義》、《論文匯鈔》、《八家古文精選》等,在江浙一代流傳甚廣。呂留良的基本理論,歸結為一句話,那就是“華夷之辨,大于君臣之倫。”他堅持華夏的民族立場,反對效忠于滿人建立的夷狄政權。除此之外,他秉承了黃宗羲等人的激進思想,反對君尊臣卑,提倡民權。呂留良對于清朝也是極為的蔑視,他在文中從不稱“大清”或者“圣朝”,卻用“燕”、“北”來代替,以表示他不承認滿人建立的大清王朝。
    呂留良的言論對于雍正來說當然是異端邪說,極其叛逆。因此,雍正對呂留良這一干人等的處理也是十分殘酷的。當時盡管呂留良已經死了有四十多年,他的長子呂葆中(曾中進士)也早已去世,但也難逃刨棺戮尸的厄運。曾靜張熙案審結后,雍正下令將呂留良和呂葆中“俱著戮尸梟示,次子呂毅中著改斬立決,其孫輩俱即正典刑。朕以人數眾多,心有不忍,著從寬免死,發遣寧古塔給于披甲人為奴。倘有頂替隱匿等弊,一經發覺,將浙省辦理此案之官員與該犯一體治罪。”
    呂留良的徒弟嚴鴻逵,當時也已去世,但仍舊被戮尸梟示,其孫輩發遣寧古塔給于披甲人為奴;嚴鴻逵的學生沈在寬,有詩云:“陸沉不必由洪水,誰為神州理舊疆?”被認為是存心不良,判斬立決;自稱嚴鴻逵私淑門人的黃補庵,作詩曰:“聞說山中無甲子,可知雍正又三年”,被認定為荒唐狂悖,斬立決,妻妾子女給功臣之家為奴,父母、祖孫、兄弟流放二千里;車鼎豐、車鼎賁,刊刻逆書,斬監候;孫用克,陰相援結,斬監候;周敬輿,甘心附逆,私藏禁書,斬監候。
    另外,這些人的門徒和相關人等也遭到嚴懲,如房明疇、金子尚革去生員的功名,杖責一百,與其妻兒一起流放三千里;陳祖陶、沈允懷、沈成之、董呂音、李天維、費定原、王立夫、施子由、沈斗山、沈惠候、沈林友革去相應的教諭、舉人、監生、生員功名,杖責一百,三年徒刑。嚴鴻逵的門徒朱霞山、朱芷年和沈在寬的門徒張圣范、朱羽采等人因從學時的年紀尚小,不予論罪。
    值得一提的是車鼎豐、車鼎賁兩兄弟。現在知之甚廣的一句詩,“清風不識字,何事亂翻書”,就是出自車鼎豐的名下。當時還有個傳聞說,某日車鼎豐與弟弟車鼎賁一起喝酒,當時用的酒盅酒杯是明朝時生產的瓷器,盅底還有“成化年造”的字樣。車鼎豐喝完杯中酒,倒翻其杯戲道:“大明天子今重見”,車鼎賁瞧見酒杯底,便給哥哥斟滿酒后,把壺放在一旁,說:“且把壺兒擱半邊。”“壺”“胡”同音,意思是把滿人建立的大清擱在一邊。呂留良案發后,兩人都被牽連致死。
    曾靜其實是老實人,最終被整得跪地求饒,服服帖帖,連扇自己耳光。曾靜在供述中,連稱自己是彌天重犯,說自己“空有一副人臉,但連匪類也不如;聽了皇上的道理后,如墜深淵,極為的痛苦和悔恨,就算死一萬次也贖不了自己的罪過;從長沙押到京師的路上,看到的都是盛世景象,聽到的也都是萬民對皇上的贊譽聲;彌天重犯自小長在山溝里,不知道仁圣天子體察百姓的疾苦和艱辛,竟然關懷到我這個罪大惡極、萬死不赦的重犯。彌天重犯即使是如同草木一般沒有知覺,如同頑石一般沒有頭腦,也應被感化悔悟。當今皇上圣明天縱,皇恩包容天地,彌天重犯萬萬次叩首,望皇上發哀憐之心,體恤我們這些無知之人。”經過雍正的親自“訓導”后,曾靜果然判若兩人。
    正當大家認為曾靜、張熙這兩個案件直接當事人必死無疑的時候,雍正卻一反常例,竟將曾靜、張熙免罪釋放!大臣們對此非常不滿,他們紛紛上書要求將曾靜、張熙等人凌遲處死,雍正頗為不耐煩的說:“這事到此為止。以后不要再向朕上奏此事,誰要是再上奏本,朕也不再看了。”不僅如此,雍正還特別下旨說:“朕之子孫,將來亦不得以其詆毀朕躬而追求誅戮,”以求保住曾靜張熙的性命。這樁清朝最大的**案,雍正在其中的表演花樣百出,令人大跌眼鏡。
    死罪已免,活罪難逃。雍正隨后又給了曾靜和張熙一個任務,那就是把他們派往湖南“觀風整俗使”衙門聽候使用,讓他們去各地現身說法,清除流毒,借以戴罪立功。所謂“觀風整俗使”,也是由呂留良案引起。雍正認為浙江這個地方“風俗澆漓,甚于他省”,“恩威所不能感化,狼子野心聚與一方”,于是他派了官員前去整頓其風俗,還為此停止了浙江的鄉試,斷絕那些士人們的科舉求身之道,以示懲罰。
    曾靜回到湖南后,長沙城內便出現了傳單,說是要抓住曾靜,投入深潭淹死這個罪人。這傳單究竟是對曾靜的悖逆不滿呢,還是對曾靜的變節憤怒,尚不得而知。不過,曾靜由反清轉向奉旨吹捧雍正和大清,這個華麗轉身也未免過于滑稽。曾靜被派往湖南進行宣講的時候,雍正特令地方官員和平民百姓,不能對之蔑視譏諷。
    雍正還覺得不過癮,他隨后又將此案的全部諭旨和審訊記錄,加上曾靜的認罪書《歸仁說》,匯編成書,名曰《大義覺迷錄》,發往全國各地,“每學宮各貯一冊。”雍正還說,各學宮“倘有未見此書,未聞朕旨者,經朕隨時查出,定將該省學政及該縣教官從重治罪。”如此一來,《大義覺迷錄》風行天下,以至于家喻戶曉,人人皆知。作為雍正的得意之作,《大義覺迷錄》刊印的數量之多,在雍正年間據說是排第一名。
    不過,乾隆一上臺,便推翻雍正的對曾靜、張熙免予追究的遺命,很快下令讓湖廣督撫“將曾靜、張熙即行鎖拿,遴選干員解京候審,毋得疏縱曳漏。其嫡屬交地方嚴行看守候旨。”雍正十三年(1735年)十二月十九日,乾隆又下令將“曾靜、張熙著照法司所擬,凌遲處死。”
    更要緊的是,乾隆以最快的速度將雍正精心編撰并已刊行天下的《大義覺迷錄》宣布為禁書,立即停止刊刻和發行,凡是有這本書的,統統上繳收回后統一銷毀,若有私藏,依法嚴懲。由此,《大義覺迷錄》便成為“老子編來兒子禁”的天下第一禁書,在雍正朝后難得一見,這也大大增加了它的神秘色彩。但問題是,《大義覺迷錄》作為雍正朝的御制國書,它的發行量之大,可謂是人手一本,怎么禁止得了?
    乾隆之所以要火速將這本書禁掉,原因是這本書不但沒有出現雍正希望的效果,反而讓皇宮里的丑聞秘事、皇子間的爾虞我詐等“國家重大機密”外泄,這些老百姓對贊揚大清沒什么興趣,卻對雍正的“十大罪狀”,特別是“謀父、逼母、?s兄、屠弟”這些秘聞津津樂道,茶余飯后的說個沒完,嚴重損害了雍正的光輝形象。如此一來,不但沒有起到“覺迷”的效果,反而成為一種笑料,讓全國人民看大清皇帝一家子的笑話,這還了得?乾隆在登基之前,臉上早已是羞得滿面通紅了!
    乾隆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很多事情本就是“不說倒罷,越抹越黑”,當時也不知道雍正怎么想的,居然要和全國人民爭辯自己是清白的、正確的。他這樣做,等于是把自己推向了審判臺,讓全國的人來評判,但問題是,當時人的思想覺悟能達到那個程度嗎?這就害得兒子乾隆一上臺就要去給他擦屁股了。
    乾隆經過慎重考慮后,覺得哪怕是冒著違犯父王遺命的罪名,也要把曾靜和張熙這兩個反面教員給殺了,以絕后患。他降旨說:“曾靜大逆不道,雖處之極典,不足蔽其辜。”于是他一改雍正的“攻心”政策,直截了當的采取“滅身”之舉,以肅清其流毒。
    如此看來,乾隆的手段不過是“焚書坑儒”的翻版,和他父親相比,要拙劣許多。至少,雍正還敢公開整個案件的情節(包括詆毀自己的內容),敢于進行批判和辯論,甚至還敢于赦免曾靜和張熙這兩個“彌天重犯”,讓他們改過自新,充當反面教員,這種勇氣和做法,在歷代皇帝里面簡直是絕無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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