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蓝凤凰》第75章 出行 4

    关于有汉人参与到了南蛮部落之间争斗的问题，不但是血麒麟一行人想到了，罗南族的长老，敏通克哈智通过自己长久的人生经验，也隐隐有所察觉。
    虽然身为罗南族人，敏通克哈智自信南蛮的大地上，只有诚实勇敢的勇士，没有像是汉人那般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但对牛林族和牛山族两大部落之间的明争暗斗看得十分清楚的他，面对这次的事实，还是不得不承认，在这片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真的有不肖子孙将外人引了进来。
    所以在看到铁剑的那一刻，敏通克哈智就已经下令族人向着牛山族和汉人的方向进行调查，而在他接待血麒麟一行人进行晚宴时，这个调查也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
    “然后呢，你调查除了什么？”听到敏通克哈智的自己耳边的絮絮叨叨，黑老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有人说，自己曾经在牛山部落中见过汉人的身影。”敏通克哈智在黑老的耳边悄悄地说着。
    “既然已经有消息，为何你们还迟迟未有动作？”
    “正因为发现了汉人的踪迹，老朽才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不小心将汉人参与其中的事情泄露出去，恐怕我王震怒之下，会直接掀起对汉人的疯狂报复，那么，朝廷的大军转瞬即来，对我们所有南蛮部落来说，都将是异常灾难，是故老朽也是矛盾异常。
    可怜我族的杜罗心公主，那么可怜、伶俐的一个小人儿，老朽从小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却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敏通克哈智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抹着眼泪。
    “所以呢？你们打算将这件事就这么隐瞒下去？”眼见对面的老头一副怨天尤地，瞻前怕后的样子，黑老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怎么可能！今天我们要不是半路巧遇沙雅特敏之，现在应该就已经在偷袭牛山族的寨子了！就算后果再严重，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这里是南蛮，容不得汉人放肆！”或许是被黑老刺激到了，敏通克哈智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
    “哼，还算是有点血性。”黑老轻哼一声，看着敏通克哈智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即如此，你们不妨如此做……如此如此……”
    黑老在敏通克哈智的耳边小声地说着自己的建议，说是建议，其实以血麒麟在南蛮的地位而言，黑老的话对于敏通克哈智来说，无异于圣旨，听得敏通克哈智连连点头。
    话说到最后，敏通克哈智看着黑老，几次欲言又止。
    “有何话想问就问，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是……老朽想问一下，那个中毒的人如何了？是否还有救？若是没救了，可否知晓其人的身份？”敏通克哈智有些犹豫地向黑老问了一句，见黑老眼睛一瞪，不自在的缩了缩身子。
    “死？有主人在，就是阎王来传令，也要先看看我主人的眼色，若是主人不许，谁能将其魂魄勾走？”黑老冷哼一声道。
    “嗯，就知道是这样。既然如此……”
    “是、是！是老朽失言了，神使恕罪！有沙雅特敏之在此，老朽自是不该有所疑问，即如此，那就拜托沙雅特敏之了，老朽代罗南全族感激不尽。”敏通克哈智对黑老连连作揖赔礼道。
    就在黑老和敏通克哈智嘀嘀咕咕，马达忙着看宴席上献舞的舞女，伊慧伊达利心不在焉地吃着饭的时候，王一正在和血麒麟查看那个中毒的人。
    血麒麟将已经血肉模糊，脓血直流的病人放在一处安静的空地上，一边查看着病人的情况，一边随口向王一讲解着医理和病理，王一集中精神努力地听着，不敢将血麒麟的话漏掉一句。
    这样的场景在这一路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只要血麒麟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一定会对王一言传身教，似乎想要将自己的一身本身尽数传于王一，在如此的耳提面命之下，王一也在飞速地成长着。
    血麒麟因为闯关不完美，在身体上留下了病根，十分病弱，这王一早就已经知道了，可奇怪的是，自从上路以来，血麒麟非但没有如同黑老所担忧的那样病情加重，反而一扫平日里病恹恹的神态，变得精神饱满，神采飞扬，无论何时，和王一讲解起东西来，都神思敏捷，滔滔不绝，旺盛的精力似乎永不枯竭一般，让王一倍感压力的同时，也十分振奋。
    而此刻，眼前这个朝不保夕的病人，再次成为了血麒麟用以教导王一的“活体材料”。
    血麒麟才不关心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是死是活，他关心的只是王一，只要王一能够学到东西，就算是这个人死了，血麒麟也不会有丝毫的负疚感。
    事实上，现在就算把整个南蛮部落加在一起，不，整个天下加在一起，在血麒麟的眼中，也不如王一来得重要。
    “大概能猜得到是中了什么毒吗？”血麒麟笑眯眯地看着王一。
    类似于这样的问答，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了，王一额头有些微微冒汗，他已经很仔细地将这个人查看了许久了，但关于这个人所中的毒，他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虽然他只要说自己看不出来，血麒麟就会给他答案，但他并不想这么做，他想要作出一些好的表现，不负血麒麟对他的期待。
    可是看了许久，除了感觉眼前这个病人有些莫名的眼熟以外，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无论是常规的中毒表现查看也好，还是利用毒门特有的查看剧毒的手段，用秘药来测毒也好，王一将自己知道的，学过的方法通通用了一边，然而却一点用都没有。
    眼前这个人所中的毒，不同于王一之前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毒，既非常见的见血封喉的毒草之毒，也非类似于蛇毒一般的七步倒毙之毒，而是好多毒的毒性都兼备，好像将所有类型的毒都混合起来一般，这恰恰是王一最疑惑的一点。
    普通人中此剧毒，按理说应该瞬间就已经倒毙身亡，可现在，这个人活生生地躺在他们的面前，过了这么久，依然生机尚存，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血麒麟耐心地看着王一皱眉苦思，也不催促，也不着急。
    王一又不死心地观察了一会儿，依然毫无头绪，不禁有些沮丧，想要开口向血麒麟询问，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白天路上黑老查看病人时的手段。
    王一记得，黑老当时只是尝了尝病人的脓血，就已经将毒的种类弄得一清二楚。
    他和黑老是一样的毒人，不，应该说，他这个毒人比黑老的毒人还要更加纯粹，黑老能做到的事情，他应该也做得到才对。
    王一忍着恶心，学着黑老的样子，用手指沾了一点毒血放在了自己的舌头上，脓血带着一股刺鼻的腐烂味道，顺着他的唾液流入他的脏腑。
    王一只感觉自己舌头先是一麻，然后全身都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栗起来，似乎全身的精血都为之燃烧。
    王一愣住了，他对这种毒实在是太熟悉了，应该说，这个世界应该已经找不到比他更熟悉这种毒的人了。
    因为眼前这个人所中的毒不是别的，正是他自己身上毒血所带的毒。
    “怎么样？认出来了吗？”看到王一的神色发生变化，血麒麟向他问道。
    “这女子……女子……所中之毒好像是我身上所带的毒……”王一有些迟疑，有些艰难地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嗯，看来你的感觉很准。”血麒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正是你身具之毒，如何，你还记得自己何时曾经给这个女人下过毒吗？”
    王一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有给女人下过毒，而且，凡是中了我身上毒的人，都是当场毙命的，我没有给她下毒，她却中了我的毒，中了我的毒，却又活了下来，这其中的原因，我实在是难以想通。”
    “下毒的方法虽然千变万化，但总归是离不了食物，武器，空气之类的传播物，按照你身上毒的猛烈程度来看，若真的是直接中毒，估计就像是你说的，她应该是当场毙命才对。
    她既然勉强活了下来，说明她并没有直接中你的毒，而是通过与你的接触，间接中了你的毒。
    你仔细看看此人，想一想你与她之前是否有过接触，比如你们之间曾经互相交换过食物？触碰过伤口？接过吻？或者……其他的什么。”
    血麒麟耐心地引导着王一，王一也觉得眼前这个人异常地熟悉，他蹲下身子，仔细地从溃烂的肌肤中，辨认着她模糊的面容。
    熟悉感越来越强烈，终于，他想起了这个人的身份。
    想起了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夜晚。
    “啊！”
    第一个发出惊叫的不是王一，而是马达。
    他现实惊讶出声，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左顾右盼了一下，见没什么人注意自己，便对着王一挤眉弄眼起来，表情很是猥琐。
    和王一一样，他也想起了那晚在罗南族的事情。
    于是王一叹息一声，将自己与罗南公主的一夜因缘的前因后果向血麒麟一一讲明，和马达满脸古怪猥琐的表情不同，伊慧伊达利明明也听得到王一的话，却依然在面无表情地慢慢地吃着东西，像是对王一的事情完全不在意。
    这让王一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女子贵为罗南公主，是南蛮部落最璀璨的明珠，也是召孟克明道的未婚妻，不知有多少年轻的小伙子仰慕于她，没想到如今却因为我的关系，落得如此生死不明的下场。”王一叹息道。
    “少主不必为此心怀愧疚，南蛮部族自古民风如此，女子多情，婚前寻乐早已是司空见惯。
    咱们南蛮之地没有汉人所谓的贞洁一说，这里到处是毒瘴，人口稀少，能干活的男丁更少，所以，只要可以增加丁口，怎么做都是可以的。
    女子若是出嫁前能够带着一个孩子一起嫁过去，为夫家添上一口男丁，婆家更是欢喜。
    罗南祭像是少主这种情况，可谓数不胜数，实属正常。”
    “可那天若不是我，而是其他人，她现在也不必受这剧毒之苦。”王一依然无法释怀。
    “那边更不必为此介怀了，这女子虽然因为少主的毒深受折磨，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能侥幸留下性命。
    想那牛山族此次为了部落争斗，竟不惜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引汉人加入争斗，这个消息一旦被泄露出去，牛林族将会在南蛮之地陷入人人喊打的尴尬境地，故此，牛山族才不惜杀死牛林族所有老弱，试图灭口。
    若是这女子没有这毒，让牛山族人误以为她已经毒发身亡放过了她，怕是我们此刻所能见到的，就只能是一具尸体了。”黑老笑着说道。
    “可她现在这个样子，又与被牛山族人杀死何异？”
    “当然不一样，只要她或者落到我们的手中，她就死不了。”黑老淡淡的声音中透漏出了强大的自信。
    “要如何做才好？”王一赶忙问道。
    想当初，他就是因为解不了自己一身的毒，才无奈地变成了毒人，现在，杜罗心与他当初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王一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解毒。
    “很简单，既然中毒已深，不若干脆放弃解毒，从另一个方向以毒攻毒。”黑老面色平静地道。
    “这……”
    “毒解不解得开又有什么要紧？反正把人救活不就行了吗？”
    黑老的话让王一茅塞顿开，当年西门晶也没有办法解毒，但是也是以同样的方法最后救活了必死的他。
    但是……
    “要把她弄成毒人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这是最简单并且也是现在能选择的唯一的方法。”
    在旁边一直默默地听着两人对话的血麒麟，此刻终于也开了口。
    “也不能说只有这一种办法，只不过按照这个人现在的情况来说，她身上积累的毒的种类实在是太多了，各个毒之间又相互牵制，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若是我们冒然开始解毒，那么解这种毒的解药，说不定就会与另一种毒产生反应，化作一种新的毒而诞生，所谓旧毒去而新毒生，此过程将会不断循环。
    而此人身上剧毒相互牵制所形成的平衡，也很容易因此而被打破，一不小心，丧命就在顷刻之间。
    所以说，如果一定要解毒的话，只能一点点地，耐心地一边解毒，一边调理她的身体，观察她身体中其他剧毒的变化。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
    而我们现在，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这里。”
    血麒麟的话听得黑老连连点头：“所以我方才说，将这个罗南王女变成毒人，是目前最快，也最稳妥的解救方法。
    况且，成为五毒门的毒人，对于南蛮的族民来说，可谓是无上的荣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这可是难得的机遇，就算是罗南王女，也不例外。
    看她现在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是没办法自己做决定了，少主既然与她关系亲密，何不替她做了这个决定？”
    王一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替她做这样的决定，要不然，您问一下刚刚那位罗南族的长老吧。”
    “嗯，如此最是稳妥。黑老，你去问一下吧！”血麒麟点了点头，认可了王一的意见。
    “虽然已经知道了接过，不过既然主人有命，老奴自当遵从。”
    黑老有些不情愿地向血麒麟躬了一下身子，向着敏通克哈智走去，而血麒麟待黑老走后，则转头向王一吩咐道：“这女子既然与你关系匪浅，待得到罗南族的同意后，便由你来负责将她变为毒人吧。”
    “这……我学识浅薄，怕是才不堪任……”血麒麟的话让王一吃了一惊，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
    “你的能力够不够，我比你清楚，我说你行你就行，这次的治疗，刚好是你将自己学过的知识转化为能力的好机会，你尽管出手。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也是你和这女子的缘分，你就不要推辞了。”
    血麒麟摆了摆手，也不管王一如何说，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听到血麒麟提到缘分，王一忍不住脸上一热：“好，我会尽力而为的。”
    “听你所言，你的上一任师父西门师兄在救你之时，应是用了药，将你身上的不同的剧毒加以收拢，协调，使其成为一个平衡的循环，这是用毒大师才有的精妙手法，境界非数日之功可达，不过咱们毒人自有毒人的方法，其照比用药之法来得更加简单，效果也更好。”血麒麟一边沉吟着，一边说道。
    “您是说要用咱们的毒功吗？”王一闻琴弦而知雅意，说到毒人专有，那么除了这一身的毒血，便是金丹门独门的毒功了。
    “正是如此，”血麒麟微微颌首：“运转毒功，慢慢地调理她的身体，小心地感受自己的内力运转，不要超过操之过急，超过你本身的功力极限就好。”
    在血麒麟的指导下，王一一手放在杜罗心的胸前，护住她脆弱的心脉，另一手则放在她的小腹丹田之上，开始闭目调息起自己的内功。
    王一小心翼翼地调动着自己的内力，如水一般，慢慢地浸入杜罗心的经脉，感受着她身体中混乱狂杂的毒气，一点点艰难而稳定地将它们一一抚平，再将之顺着血液流动的方向，缓缓推动，使其开始随着血液运行。
    循环过快，王一则抽掉其中一部分毒气，循环过慢，王一则在其中填补上一些毒气。
    渐渐地，杜罗心体内的毒之五行循环开始变得均衡顺畅了起来，虽然还有些运转不畅，但却不复一开始的狂暴杂乱，杜罗心的呼吸也随之变得平稳了下来。
    当黑老如同预想中一般，从敏通克哈智那里得到罗南族的同意回到血麒麟身边时，王一已是满头大汗，浑身热气蒸腾，满面通红，如坐火中一般。
    黑老看着这个年轻人双目紧闭，雾气缭绕的样子，很难想象，就在几天前，这个小子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狼狈相，现在，他却成为了自己的少主。
    过了一会儿，红蝎和伊慧伊达利将治疗初见成果的杜罗心抬下去洗漱，王一则留在原地闭目调息，恢复元气。
    待红蝎和伊慧伊达利将杜罗心重新洗漱干净抬到众人面前时，众人惊奇地发现，脓血被洗干净的杜罗心，原本皮肤的溃烂处居然已经开始长出了新肉。
    “看样子，这女子明天应该就会恢复意识，后天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黑老上前查看了一下杜罗心，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王一也随着黑老的话放下心来。
    虽然很想亲眼看着杜罗心醒过来，但王一却没有那个时间去等他，因为他们接下来要做的，是趁着夜色的遮掩，前去袭击牛山族的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