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曦秦月灵》镇守

    出乎秦月灵意料的是，婵娟姑娘真的弄来了白莲菜花，还很新鲜，要知道白莲菜只生长在百图巫山之中，且这时节早就过了白莲开花之期，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秦月灵怎么也想不出。
    出乎婵娟姑娘意料的是，秦月灵真的做出了巫山雪云，巫山雪云的真正做法是取朝露之水，烧得滚开，白莲菜花遇水便出，随即迅速送入彻寒之地凝冻，待其周遭结出亮莹冰晶，这菜便是做好了，但秦月灵所处的环境，无朝露，无彻寒，只见她在自己的厨房忙活了一阵，这巫山雪云便做好端上来了，且还冒着丝丝寒气，不禁让人暗暗称赞，蛊王就是蛊王。
    夹起一片送入嘴里，清冷又温热，香而不腻，像是在吃雪，又似冰，这种感觉，荡人心魄。沉静，安然，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向自己靠拢，又像清晰记忆瞬间开始模糊，伸手都抓不住，冷暖相呛，在心灵与体内交替冲撞着，翻滚着，这泪，便不自觉流了下来。
    那通通的火海，滚滚的烟尘，血水里嚎叫的众人，尸体堆下压着的啼哭婴孩，不声不响地积累，毅然决然地报仇，天心古洞中的光芒璀璨，恍若重生般的再世，自己，是在从生往死去，还是从死往生来，当家乡故味再次充盈体内，我，还是没有半分答案。
    秦月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道菜，会把面前这位见多识广的姑娘吃哭，一时不知如何劝解，竟伸手上去帮其拭泪，指碰脸颊，将那一滴滴晶莹轻轻抹去，婵娟姑娘也没阻止，只是一遍一遍地说着，“没事”。
    那个时辰，自然而然的，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好些话，有关于自己的，有关于百图的，还有关于闺房内的那个人的，慢慢的，竟累了，草草于外间搭了铺，临卧而眠，竟一觉睡到了黎明初起。
    秦月灵起来不及洗漱，便来到了杨曦房内，看其面色，愈发有了活人颜色，再测其脉象，虽还微弱，但暗暗已有了力，见此，心中不禁欣喜起来，正待转回身告知屋外的婵娟姐姐，谁知一回头，正见婵娟姑娘走至她身后，看见秦月灵面色，不待秦月灵说话，率先开口问道：“好了？”
    “嗯，虽虚弱，但身体已然有了元气运行”秦月灵欣然道。
    “那就好，我也该写信给东家了，你呢，就做你该做的事吧”
    “我该做的，什么事？”秦月灵蹙眉问道。
    “化去伤处血蜈蚣，用噬参虫固元护气，助其经脉运行”说着，亮出了身后的那只手，手里拿着的，一只小木盒还有一把医钳。
    秦月灵身后接过，说了声“好”，便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这边婵娟姑娘回了外间，取过纸笔，简简数字写过，合纸收好，再取过一支短笛，便出了屋，向院外的渡口走去。
    从灵州到娄亭关，快马，不消得一天的功夫，傍晚时分，这信，便拿在了明王手上，明王展信一看，只有一行字，人已救起，需再此调养些时日，勿念。
    看过，明王将信大声念起，甚至有些嘶嚎，很多人都不明白明王为何会如此激动，但王猛将军深知，不觉落了泪，同时在落泪的还有杨晋，这努力，总算没白费，这老天，果然有着澈澈明目。
    娄亭关上，紧张压抑气氛之下难得一次欢颜舒展，片刻的舒缓心气间，仍不敢丝毫放松怠慢，且还有一事，仍在牵着议事厅内众人的心，就是青葱山脉以北的那座孤零零的城池，探子回报，胡兵已经装点完毕，预计明日便会出城南下，探子又报，惠县城防严阵以待，丝毫不见撤军迹象，眼下冉是非还没有丁点的消息传过来，众人不知其所想，但明王曾见过冉是非数次，知其美面所传不虚，但话语间，发现其铁骨志气在大燕之中，寥寥无几，弃城而逃，作为一位将领，冉是非怕是难以劝服自己迈过这道坎。
    冉是非的回信抵达于第二天黎明，内容同样简略。
    城在将在，城亡将亡
    惠门关守将冉是非
    信在议事厅众人手中一一经过，有的唏嘘，有的不语，有的性子急的直接建议明王出兵相援，王猛将军以诏令为由，不建议出兵，杨晋一直没说话，左右为难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明王也不说话，任由着王猛将军和几位耿直的副将不停地辩论，至最后竟吵了起来。明王不禁长舒口气，暂排胸中压抑，只身出了议事厅，留下了其他人等，一时也没了言语。
    援与不援，娄亭关一直犹豫不决。可胡人，还是像往常一样雷厉风行，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金牙狼便点起全营兵马，一番斗志说辞之后，举兵出了祈君关，向南，过了铁索连桥，再向前，直至入了楼亭。
    明王早早地收到了战报，紧召王猛、杨晋、季虎还有几位副将来议事厅商议备战，城防部署早已完备，差的就是战时的突发情况，所以这人员，必须齐备。
    不料金牙狼到了楼亭之后并未直犯娄亭关，而是转西去了朝县。探子把这份战报带去了娄亭关，明王一听，心中了然，金牙狼虽年轻，但做事稳妥，他绝不会孤留惠县一城就冒然攻打娄亭关，就像北境不安稳绝不过铁索连桥一样，看来，金牙狼的目的地，是冉是非的惠县，他要拔掉青葱山脉以北的最后一座燕城，然后收复以备，再全身心地继续南进，这策略不难让人猜透，但金牙狼好像料定了娄亭关和青葱关不会出兵援助一样，行进得有些太过大摇大摆，过了朝县，在惠县城东二十里处的一块平坦地上，选择驻扎。
    这边金牙狼刚驻扎，便有哨探乘快马携报飞奔去惠县，不消得半晌功夫，就听得惠县东城防议事厅之外有信令兵高声报道：“禀冉将军，敌军已进入惠县境内，先驻扎于城东大概二十里处”
    “多少人？”冉是非头也不抬，紧紧盯着桌前的城防战略图，厅内众人鸦雀无声，似乎都在翘耳听着这条关键信息。
    “看营帐布置，大概五万人左右”
    听罢信令兵所言，厅内不禁一阵惊叹，惠县骑兵三千，步兵三万，之前尽数布置在惠门关以防百图，现由于北境失守，朝县无关无兵，形同虚设，冉是非已经惠门关兵力大部调至东、北两城防，自己则坐镇于东城，因为他觉得即将来犯的金牙狼，有谋略，有魄力，更难对付一些。如今亲领五万人来打惠县，他金牙狼还真看得起自己，冉是非于心内暗自忖道，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让他失了望，想罢，抬首看向边侧一人，道：“孙府帅，领骑兵五百去踩踩金牙狼的营”
    冉是非话音刚落，便见厅中一人躬身拱手道：“遵冉将军令”说罢转身大踏步而去。
    金牙狼来了，北面的那位金彪朗想必也快到了，如此想，便问道：“北面的金彪朗到哪了？”
    “回冉将军，已经出了安君关南城门了，想来此时应该快过铁索连桥了”信令府主帅拱手说道。
    “嗯，还是让他们慢些走的好”冉是非道，“卢府帅，领工兵府去城北官路，造些障碍给胡人”
    “是”厅内又一人应道，随即行礼回身而去。
    两道命令下过，见得厅外又跑来一信令兵，躬身行礼后报道：“禀冉将军，林府帅在城中又擒得可疑之人一百人左右，人数太多，林府帅一时不知如何处置，还请将军定夺”
    冉是非听过，低头暗想须臾，眼下大战在即，城中北胡的奸细突然增多显然不是一件好事，且燕貌燕语，难认得紧，这一百人不说全都是胡人奸细，但定还有更多的隐藏得更深的奸细没被挖出来，靠巡逻查验，实在难以搜捕干净，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更多的精力来清空这些人，在如今这局势的造就之下，没想到这城里的反倒比城外的更让人觉得不安。
    “先关起来”冉是非思虑半晌，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只好如此说道。
    “是”信令兵行礼，正待转身而去。
    冉是非目光微动，急叫了声，“慢”，再道：“令林府帅，加强巡逻，看见可疑之人先行抓起来，一切，等战后再说”
    “是”信令兵再应道，随即转身离去。
    奉命去踩营的孙府帅领着五百骑兵出城之后，并没有沿着官路直奔金牙狼大营，而是颇有心机地将自己所领人马一分二，自领一支，让自己的亲信领得一支，各沿着林间小路绕到了金牙狼大营的侧面。到了地方之后，孙府帅并未直接放箭骚扰，而是找到了一处貌似是粮草囤积库房所在，然后便开始安静地蛰伏等待，不多时，就见得金牙狼大营骚动起来，叽叽喳喳地胡语乱飞，兵士纷纷拿着兵器向另一侧跑去，孙府帅看得真切，心中亦是明了，显然，是自己的亲信开始踩营了，自己也没着急，待这边胡兵营帐的人都跑没了，再令己方兵士收起每人点起一支火把，悄然并迅速地行至粮草库房所在，然后齐齐地扔过去，两百多支火把，那粮草库及周边营房，霎时便起了火势，见任务完成，孙府帅并未逗留半分，领着自己部下急急退了回去，又怕中途遇上胡兵，孙府帅并未选择原路折返，而是选择从惠县北城防回城。
    冉是非这一招，着实打了金牙狼一个出其不意，金牙狼原以为这是支孤城困守之兵，不逃就已经不错了，万没想到还会出城偷袭自己一把，好在自己并没有把粮草全部屯于一处，虽有些损失，但还不至于坏事，由此便对这位惠县的主将冉是非刮目相看起来，即使是驻扎，周边巡逻也都阔出营房十里，以防不测。
    再有一个消息，就是自己的大哥金彪朗并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到惠县北城防，金牙狼隐隐觉着，这又是那个冉是非搞的鬼，派兵士去查探，果不其然，金彪朗被沿路的树枝乱石碍了行程，且官路两旁远处的深草庄稼之中不时还有冷箭飞出，躲不及，追，还追不到，恼人得很，计策虽小，伤亡也不大，但耽误的却是宝贵的时间，被冉是非这么一弄，攻城的日期不得不往后拖了两天。
    两天的时间，加上噬参虫的滋养，杨曦的身体正在飞速地修补、复原，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天心楼的窗子洒进来，杨曦的意识开始苏醒，微微睁眼之际，只见得一张娇柔秀美的女儿面，让人见了，立觉一阵悸动，像暖暖的东西于心上流动，当这个世界，以如此模样出现在自己眼中之时，杨曦，从未幸福至此。
    秦月灵正轻抬杨曦身给其喂茶，突见杨曦眼睛微张，立时欣喜备至，知道杨曦这是活过来了，忙冲外间的婵娟姑娘喊道：“婵娟姐姐快来，他醒了，杨曦醒了”
    此时杨曦已经完全清醒，虽然胸口仍在隐隐作痛，但亦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体里盈盈充满着力气，知道秦月灵在为自己喝水，突然有些羞赧起来，双手像后一撑，便靠到了床头之上，随后躬身行礼道：“谢秦姑娘救命之恩”
    秦月灵回身见杨曦如此，忙按下他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伤还没好，不能乱动的”
    此际婵娟姑娘走入屋内，见杨曦不仅醒了，还能施礼作揖，边向床边走边笑道：“嗯，果然非常人体魄，恢复得挺快”说话间，便来到了床边，拿过杨曦的手，诊了诊脉象，须臾功夫，又道：“不错，但还需调养，眼下你这体力，全是噬参虫的功劳，你本身的气息还不能自行运遍周身，再养养吧”
    婵娟姑娘说完，秦月灵便从旁道：“是呢，为了你的病，婵娟姐姐用了好多噬参虫呢，你要谢，应该谢婵娟姐姐的”
    听秦月灵如此说，杨曦忙行礼跟婵娟姑娘道：“婵娟姑娘大恩，在下必当铭记”
    “好了”婵娟姑娘一把按下杨曦的手，道：“别谢这个谢那个的了，好好休息要紧”
    “是”杨曦轻点头应道，突觉身体一阵虚浮，似又没了力，看来婵娟姑娘所说不假，当噬参虫的能量耗尽，自己的气息根本不足以支撑自己哪怕简单的活动，须臾，便觉得头脑发沉，渐渐地，竟看不清秦月灵的样子，再往后，世界，又消失在了一片黑色的无意识之中。
    “他这...”秦月灵指着昏过去的杨曦惊讶道。
    “没事，再调养一段，等他自己的气息上来了，就好了”婵娟姑娘轻道。
    “哦”秦月灵看着杨曦，轻轻道，希望如婵娟姐姐所说，更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